北方蒼龍的名字,方貴可是早就聽過了,甚至還與他門下打過交道。
一開始對於這位名滿北域的北方狂人,他倒沒什麼特別的感覺,還曾經因爲在丹火宗的待遇問題而心生不滿,替自家宗主生氣來着,畢竟他還是覺得,自家宗主纔是最厲害的。
不過如今忽然在此地見到,倒是一下子生了些好感出來。
不是因爲這北方蒼龍救了自己的性命,而是因爲他居然一句廢話也不多說,上來就先斬殺了南境的那三位元嬰老祖,這份霸道行徑,實在是讓剛剛還受到了對方壓迫的方貴,一下子就生出了莫明的認同出來,管對方什麼修爲,什麼身份,既然該死,那就該殺……
所以他才大聲叫好,管他別人怎麼想。
而這北方蒼龍,竟似認識自己,還誇自己不錯,倒是讓方貴有些意外。
意外之餘,好感再增,覺得這人本事不小,眼光也很不錯!
但有一說一,像方貴這般沒心沒肺的人卻是不多,在那北方蒼龍忽然現身,斬殺了南境三位元嬰修士之時,無論是南境還是北境,多少修士,在這時候都已被震懾住了,心頭上像是壓了一塊巨石,半天緩不過勁來,尤其是息大公子等有着些大局觀的,更是心情沉重。
見到了對方的三位元嬰出手之時,他們也憤怒與痛恨,可是見到北方蒼龍出手殺了他們,卻也一時心間微驚,無論心裡承認與不承認,元嬰都絕非金丹修士可以比得了的。
一下子斬殺了南境三位元嬰,還是在這節骨眼上……
難道,北境與南境,真的要先戰上一場了?
種種複雜心境之下,如今固然南境修士已盡喪了膽魄,但這大戰,竟是暫時停了下來。
……
……
“你就是那個挑了龍筋的太白宗弟子,如今的十二小聖之首?”
也在一片凝滯之中,北方蒼龍已將那一杆鐵槍背在了身上,與他身後的大刀並列,然後緩緩向下走了過來,他這時候已收了兵器,但身上那鼓鼓盪蕩的殺氣,與生俱來的煞氣,卻還是給人一種極爲可怖的壓迫之意,方貴身邊的修士,齊齊後退,然後才向他行禮。
倒是方貴沒有行禮,只是對這老頭起了些親近之意,笑道:“是我是我,我見過你徒弟!”
“他也對我說起過你!”
北方蒼龍來到了近前,上下打量了方貴幾眼,似乎眼底也有些複雜的情緒,過了一會,才緩緩搖了搖頭,道:“太白宗的那兩個,早就知道他們都有些深藏不露的本事,卻沒想到他們教徒弟也很有一手,原本我以爲太白宗的傳人,會是趙真湖那老陰貨的兒子來的,卻沒想到最終冒出來了一個你,北域十二小聖之首,呵呵,這個名頭可算給他們爭氣了吧?”
“哈哈,還行吧,比他們倆當年強一點……”
提到了這個,方貴倒是不無得意,笑着回答。
北方蒼龍不置可否,只是似笑非笑的打量着方貴,慢慢的道:“我還聽說,你曾經放出話來,說這北域十二小聖之名,該歸了誰,全由你來做主,此事,可是真的?”
說着目光幽幽,落在了方貴臉上,彷彿天跟着塌了下來。
原本他身上就有可怖煞氣,一靠近了便懾人心神,更何況他還拿倆眼瞪自己?
“額……”
聽着北方蒼龍說起這一茬,方貴心裡忽然一怔,想到了另外一點。
這老頭子可是北域七聖裡的老二,更是實質性的老大。
但如今這北域十二小聖裡面,他的弟子卻連一個名份也沒占上……
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連古通老怪,都擔心太過丟臉,專門讓清風來給自己送禮呢!
而這北方蒼龍忽然現身,會不會也是因爲對這排名不滿意,專門過來的?
心裡不由得微動,試探着道:“那個宮師兄……”
“老夫要說的不是這些!”
北方蒼龍微微皺眉,直接打斷了他的話,道:“那個不成氣的東西,如今正在經歷心劫,金丹也未成,還不配名列如今的北域天驕之列,況且他的名頭是他的事,又關老夫何事?難道你們這十二小聖的名頭如此不值錢,老夫過來隨口問一句,你便要讓一個出來?”
方貴萬萬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倒是不由得怔了一怔。
“小子,看你不像是個傻的,難道還想不明白?”
北方蒼龍看着方貴,冷笑道:“什麼小聖不小聖,只是個屁!”
方貴聞言,頓時有些不滿意了,好好說着話,怎麼還罵人呢?
而在他身後的息大公子等人,臉色也皆有些尷尬。
北方蒼龍不理他們,冷哼了一聲,道:“就連當初我們那七聖之名,也一點屁用沒有,不過是東土來的老混蛋閒得無事做,隨口說了出來的而已,一開始誰又真的當回事了?後來能有人記住這名號,是因爲老夫在北方亂了尊府的根基,而如今能有人把七聖吹上了天,是因爲太白宗那兩個接連做了些漂亮的事,否則的話,誰又知道北域七聖是什麼東西?”
萬沒想到他會說這些,方貴等人神色皆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而北方蒼龍說罷了這些話,臉上居然也像是出現了些蕭索之意,目光從方貴身上移開,聲音也忽然間低了許多,輕嘆道:“而若是因爲這屁用沒有的東西,被人牽着鼻子走……”
他自嘲一笑,道:“豈不是更蠢?”
方貴忽然間擡起頭來,看了這北方蒼龍一眼,心裡倒像是明白了些什麼。
“你們能夠想得明白就好……”
而見得周圍鴉雀無聲,一片寂寂,北方蒼龍也不知是欣慰還是感慨,又或者說,只是不耐煩與這些小輩說的太多,竟是直接邁開大步,便向着海上方向走去,很快不見了身影。
只有聲音隨着風颳了回來:“若不明白,那也是北域氣數到此爲止了!”
衆人萬沒想到,他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皆向他背影看去。
“蒼龍子前輩,竟也要往龍宮去麼?”
有人忽然面露喜色:“這下好了,到了龍宮,也有長輩照拂了……”
“蒼龍前輩參加七海盛宴,倒是情理之中……”
另有人笑道:“世人皆知,蒼龍一脈素與七海關係不錯,甚至有傳聞,蒼龍子前輩發家,便曾得到過七海的支持,若算起來,雖然七海盛宴,極少邀約北域修士,但也不是真個完全沒人蔘與過,這位蒼龍子前輩,年青時便應該得到過龍族的指點,這才乘勢而起的……”
“之前還擔心,會在宴上遇到什麼麻煩,如今可不必擔憂了……”
“……”
“……”
議論紛紛裡,方貴望着北方蒼龍的背影,若有所思。
也不知怎的,聽了北方蒼龍的那些話,他心裡忽然覺得有些古怪。
“呵呵,現在說會遇到什麼,爲時尚早,還是先定好都誰去赴宴更重要吧?”
一片激動議論裡,忽然有人笑着開口道。
其他人爲之一驚,面面相覷,都像是想到了什麼,氣氛爲之一窒。
忽有人道:“定下這名額之前,還是先殺光了這些南境修士……”
更多人反應了過來:“不錯,不可留下一個!”
說着話時,已有人暴喝出口,急急祭起了法寶神通,向南境修士打去。
剛纔南境修士先動了手,兩邊已是殺得火起,只是因得那三位元嬰老修的出現,才使得這一場大亂,暫時停下,但如今,北方蒼龍已經連那些南境元嬰都殺了,剩下的人,自然全無倚仗,北域修士,有的吃了苦頭,有的心裡還想着其他的念頭,頓時便又衝殺過去。
只不過,這時候南境修士已再無膽繼續殺下去,再加上剛纔那幾位元嬰出手,也已經幫他們打開了後路,這時候心膽皆喪,頓時呼啦啦一片散去,只是奔逃,連手也不敢還。
而這些北境修士,則一邊大喝着衝殺,爭奪起了落單的對手。
望着他們爭相出手的場面,方貴的臉色,忽然就變得有些沉重了起來。
“諸位,碧海之濱,盛宴將至,本是喜事,又何必妄動干戈?”
在他說着這話時,空中那十方亂天陣的霧氣,已盡皆飄散,東方半空裡的陽光,則於這時候灑落了下來,直顯得明媚一片,也在這陽光之中,碧海之上忽然捲起了一片海浪,像起來像是一道大浪,而在那浪花之中,居然有一片水流,沖天而起,徑直卷向了這個方向。
還未到身前,那一片海浪,便已在空中散開,赫然見到,居然是兩隊蝦兵蟹將,簇擁着中間一個身負龜甲的男子,慢慢悠悠向前走來,尚有一段距離,便已連連揖手,笑着開口。
“拜見諸位小聖,小的奉龍主之命,特來相迎北域貴客……”
一邊說着,他綠豆也似的兩隻小眼掃過了這一片戰場,望着空中漂浮大陣殘骸,滿地的鮮血屍骸,以及遠處近處,殺氣騰騰的北境修士,與又驚又恐的南境修士,像是在審視一張答卷,佈滿青鱗的臉上,居然緩緩浮現了些滿意的神色,兩撇柳葉小鬍子都微微翹了起來。
方貴這時候正轉頭向他看來,心裡頓時覺得有些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