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看看!”
心間生怒,方貴立刻放下了茶碗,帶着清風童兒與一直睡覺都長胖了一圈的嬰啼出來了,到得舟舷之上,便見息大公子等人,都已經神色冷俊的站成了一排,目光凝重看着前方。
在他們法舟前方,再有十多裡,便已是他們陸上的最後一戰,臨海城。
而如今,這臨海城上,赫然已起了大霧,迷迷濛濛,籠罩一方,霧氣之厚重,絕非自然形容,倒像是一股子妖霧,橫布在了滿天之中,別說目光,就算是神識,居然也無法輕易的看透那一片濃霧,望着那鋪天蓋地的霧氣,倒給人一種恍惚間來到了異域的感覺!
“誰在攔路?”
方貴看着那似乎給人無窮壓力的濃霧,忍不住一聲大喝:“想要找打?”
聲音滾滾傳了出去,震得前方霧氣聚散不定。
但這聲音之後,濃霧裡面,卻沒有人立時回答,反而隱隱傳來了幾聲輕笑,似乎覺得很有趣,過了半晌之後,才忽然見到那濃霧散開,從裡面走出了幾道身影來,只見他們共有七八人,有男有女,外貌的年齡看起來皆不大,長者三十許模樣,小者看起來才十三四歲。
若說他們的特點,那便是這些人皆衣袍得體,剪裁考究,帶着一身的貴氣。
他們只是平靜的從霧氣裡走了出來,也沒有刻意的催動自身氣機,更沒有炫耀似的將某些厲害法寶祭起在半空之中,但只是那麼平靜的向周圍看了一眼,便給人一種不凡之感。
“說話的這位,便是名震北域的太白宗高足玉面小郎君方貴方道友吧?”
對方有一位身穿紫袍,背後揹着一具瑤琴的男子,輕輕向前踏出了一步,揖手爲禮。
“咦?說話倒是好聽,呆會可以不打他的臉……”
方貴心裡微怔,倒挺滿意,就喜歡這種給人行禮時把綽號說全了的人。
那紫袍男子揖過了禮之後,便直起身來,笑着介紹自己:“在下乃是月州拜月宗端木神翎,特聞龍宮邀約之事,特來拜訪,毛遂自薦,願作這代表北域赴宴的十二人之一……”
“月州端木神翎?”
息大公子聽了他的名字,臉色頓時大變,然後目光漸漸變得凝重了起來,還帶些怒意。
他緩緩從其他人臉上掃了過去,像是想到了什麼,不由得越看越是心驚。
而在此時,隨着那端木神翎開了口,其他幾人,也皆笑着開口。
“平州神器宗蘇遠,見過諸位道友!”
“海州袁道術,見過諸位道友!”
“南鹿州賀鳶,見過諸位道友……”
“東幽州俞魂,見過諸位道友……”
“西幽州夢遠晴,見守諸位道友了……”
“……”
“……”
一個一個的名字說了出來,這些人每一個都彬彬有禮,十分客氣,與之前遇着了之後,上來就喊就罵,一臉殺氣衝上來就打的人不同,他們雖然也明言自己是來奪十二小聖之名的,但卻只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的小事,而不像是挾了私怨,禮數週道,讓人挑不出錯來。
但是聽到了他們的名字之後,息大公子、蕭瀟子等人,已皆忍不住臉色劇變了。
“這一次來的人倒是不少,湊了堆一起來的?”
方貴不耐煩聽那些人自報家門,已經準備好要動手了。
如今這些人,看起來雖然年青,但方貴心裡並沒有小覷他們,他其實已經看了出來,這些人應該只是模樣年青罷了,實際上一個個修爲皆很是深厚,縱然有的人故意遮掩了自身的氣機,但方貴還是一眼便能看出來,眼前這七八人裡,幾乎全都是金丹高階的存在。
其中絕大部分,修爲都比他這一路上遇到的金丹高階深厚。
這一時間裡,他甚至有些不明白,這麼多的金丹高階修士,忽然從哪裡冒出來的?
當然了,不敢小覷歸不敢小覷,不代表方貴就怕了。
如今的方貴方老爺可不一樣了,這一路上打過來,方無敵的名頭是白叫的?
……
……
“我們北九州的修士,奪此小聖之名也就罷了,你們有何資格來奪名?”
還不待方貴說話,忽然一邊的息大公子冷冷開了口。
這倒讓方貴有些意外,息大公子這一路上,已經習慣了他出手對付敵人,很少說話了。
尤其是聽到他說了北九州這麼幾個字,心裡更是微微一動。
“呵呵,北域便是北域,又何必分什麼北九州,南十州?”
對方爲首的紫袍男子端木神翎,聽了息大公子的話,卻是輕聲一笑,慢慢的開口道:“龍族邀約,請的是北域十二子,卻沒說什麼北九州十二子,息九昭道友一開口就說這等無理的話,難道是覺得我們南部十州的仙門弟子,都不能算得上是北域的修士了麼?”
息大公子聞言,已是臉色微變,但卻不能接他這個話口。
而方貴聽了此言,心裡也忽然明白了過來。
剛纔還想這些人是忽然從哪裡冒出來的,原來是來自南境十州……
……
……
早在之前遠州時,衆人飲宴,便曾經說起過北域如今的局勢,隨着太白宗強挫安州尊府,敗了朝仙宗,因此北域大亂,大戰紛起,如今雖然還未穩定,但是安州、永州、遠州、境州、息州、宿龍州、雪州、雲州、北鹿州等九州,尊府力量節節敗退,已不成氣候……
可與北方九州不同的是,南境十州,尊府的統御,卻是依然牢固。
而且,或許也是因着北九州的亂象,尊府更加刻意的籠絡那南鏡十州的仙門,不知許諾了多少好處的緣故,如今這南鏡十州的修士非但沒有造反之意,反而更加維護尊府,如今南境十州,已有無數仙門在尊府驅使之下,集結大軍,似乎隨時有可能會打過中線來!
到了那時起,恐怕便是波及整個北域的一場大戰!
息大公子上來便說了那句話,也是因此。
這北域十二小聖之名,本就是因爲仙門精銳集結於永州,斬殺尊府鬼神纔出來的,北域十二小聖,本來就代表了北域修士對尊府的不滿,也代表着北域修士的一種態度……
他們這一路走來,前來奪名之人,皆是北境修士,這些人或是對尊府仇視,與他們一致,又或是隻觀虎鬥,態度不明,甚至也有人根本不在意什麼尊府不尊府,只想着奪這小聖之名,然後趁北域亂勢,謀求自己的根基來着,但無論如何,絕無人敢明目障膽,心向尊府!
原因很簡單,這時候的北九州本來就已經掀起了對抗尊府之勢,這時候但凡表露了一點兒心向尊府之意,便會被萬人唾棄,所以他們縱然是想說,也不敢真個說出口來……
可南十州的修士便不同了,他們幾乎都是明擺着爲尊府效力的,與北境十州恰恰相反。
在這種情況下,南境十州忽然出動了這麼多高手來奪名,那成了什麼事?
北域十二小聖裡,若是出現了一半維護尊府的,又成了什麼態度?
當然了,面對着端木神翎的話,息大公子卻也不好直接回答,原因也很簡單,南十州仙門如今看起來是皆甘爲尊府所驅使,但其中自然也不會少了怨恨尊府,只是蟄伏等待時機的人,這時候他若是一句話跟着對方的話口走了,那未免會使得一些南十州修士寒心……
……
……
“原來南境十州的同道,哈哈,你們好你們好……”
明白了這些人的來歷與息大公子的擔憂,方貴心間也頓時一片釋然,急忙哈哈一笑,向着那位端木神翎笑道:“這位道友說的對,什麼南十州北九州的,北域就是北域,真要分開了,我們北域十二小聖的名頭,還一下子就少了一大半的威風呢,你說對不對?”
息大公子等人聽他這麼說,頓時有些擔憂的向他看了過來。
而那端木神翎,則是輕輕一笑,道:“方道友應該年齡不大,這此言說的很是有理!”
“有理就好!”
方貴笑了起來,雙臂抱起了胸前,抖起了威風,道:“只是問題在於,我玉面小郎君方貴方老爺,早在一開始就已經發過話了,這北域十二小聖之名,只給當初我們在永州除過鬼神的人,這一個蘿蔔一個坑,可是已經佔得滿滿當當的了,沒法再分給你們了……”
說着,向對方笑了笑,道:“要不你們等下一回?”
面上笑着,眼睛卻已經眯了起來。
他這話已經擺明了態度,對方若是再不同意,那就只能動手了。
“是麼?”
出乎方貴意料的是,對方居然沒有發火,而是輕輕笑了笑,忽然問道:“那倘若你們這十二小聖的人已經不全了呢?”
方貴頓時微微一怔:“你怎麼知道人不全?”
那端木神翎輕輕一笑,道:“聽聞方道友近幾日收了不少厚禮,我們此來,既爲奪名,自然也不能缺了禮數,袁道友、俞道友、夢道友,你們也將咱們備下的禮物獻上吧!”
他這一言,直把個方貴說的有些摸不着頭腦:“真這麼客氣?”
正想着時,對方已出來了三個人,手裡皆捧着一個匣子,上前幾步,放在了雲上。
雲氣飄飄,來到了方貴等人身前。
息大公子袍袖一拂,三個匣子便皆打開了來,然後衆人一眼看去,頓時大驚失色。
匣子裡面,是三個人頭。
沾滿血污的臉上,還凝固着他們死之前的不甘與憤怒之色。
端木神翎在這時候輕輕笑着開了口,道:“如今,起碼有三個空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