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鬼神來襲,速速佈防……”
“鬼神勢大,速退,速退!!”
一時間,隨着那浩蕩無窮的鬼神一轟涌來,瑤池國玉真宮,幾乎被那無盡鬼氣吞沒。
所有玉真宮裡的修士,見得這一幕,都已驚的瞠目結舌,他們自四面八方涌了過來,但遠遠的望着那森然鬼氣,卻一時只覺渾身冰冷,像是看到無間地獄化作巨獸向他們吞來,縱是口中有不少人都習慣性的大叫着前去阻止,但又有誰會真個這般無畏,以身去伺地獄?
可以說,這般景象,從一開始,便給人絕望!
玉真宮作爲瑤池國衆仙門之首,底蘊自然不會太差,門中也有不少高手,可是如此猝不及防的情況下,一時間又哪裡集結得起足夠的力量來?此前幾次狙擊鬼神,那也都是在玉脂河,或是東方與北方設下大陣埋伏,卻從來沒有一次,鬼神居然直接向着他們殺了過來……
小鯉兒見着這一幕,已吃驚的抓住了方貴的手掌,擔憂的看着下方的玉真宮,而方貴則是轉頭向着天門山方向看了過去,心裡暗想着,逞英雄的機會給你了,總不會不來吧?
想讓兩個不想見面的人見面,方法太簡單了。
一個不得不來,一個不得不出現就行了!
……
……
於是很快的,不得不來的人來了。
簡直讓方貴有些失望的迅速,也就在這無盡鬼神,挾着滾滾魔氣,自西北方向滾滾捲來之時,天門山方向,便忽然有人豁然擡起了頭來,再下一刻,白影飄飛,劍氣佈滿天,在月光照射下,猶如一片白濛濛的霧氣,傾刻間向着這一片桃林掠來,像是一片飄飛的雲氣。
那雲氣來的難以形容之快,正常的雲氣飄這麼快,早就被狂風吹散了,可是那一片雲氣,卻是越飛越是凝鍊,不過數息功夫,便已突破了百餘里的距離,來到了那片桃林上空。
來到了桃林上空時,便已化作了一道劍光。
“唰!”
劍光自半空落下,猶如一片屏障,傾刻間攔在了那道魔潮之前。
“嘭”“嘭”“嘭”
也不知有多少衝在了最前面的鬼神,撞上了這道劍光之時,便已忽然間被絞的四分五裂,倒像是在那一片白茫茫的屏障之上,點綴了無數顏色詭異的煙花,勢頭迅速倒捲了回去。
“那是……”
“是那惡……惡賊,他居然來了……”
無盡鬼神嘶吼裡,那最先迎着鬼神魔潮,來不及退開的玉真宮弟子,皆心有餘悸,冷汗都流了出來,鬼神大潮來的太快,漫漫如水淹金山,幾乎要將整個玉真宮淹沒也似,倘若這道劍光,來得稍晚半分,他們這些最前頭的人,便已被捲了進去了,絕無幸理。
險險逃得了性命,他們也認出了幕九歌的劍光,心間倒都是吃了一驚。
畢竟被救,連惡賊倆字都罵的不理直氣壯了。
……
……
“還好,幕先生來的快,沒有讓這些玉真宮弟子喪命……”
小鯉兒心有餘悸,輕輕拍着心口。
方貴不屑道:“他是保護這些弟子嘛?我看是爲了護着這片桃林纔對!”
說着已經向那片桃林之後,玉真宮羣峰之間看了過去,聲音低低的笑道:“這一片魔潮,來的比玉脂河的時候還要濃郁,又是如此出其不意,怕是老幕也不可能全擋下……”
話還沒說完時,他忽然嘎然而止,望着那片桃林,睜大了眼睛。
……
……
“吼……”
那滾滾魔息裡面的無盡鬼神,見得勢頭被阻,頓時殺氣滔天,急急向着撲殺了過來,一眼望去,便見得漫天漫地,魔氣滾滾,其間不知有多少鬼神張牙舞爪,猙獰可怖。
但這時候的幕九歌,卻是一人一劍,立在了桃林邊緣,然後慢慢的一劍斬出。
方貴見過幕九歌出劍,卻從來沒見他出劍那麼慢過。
他甚至像是連劍也提不動了,只是緩緩提起,指向了空中。
這時候的他,臉色蒼白如紙,身形看起來似乎已經空了,那是一種失去了所有的精氣神一般的空洞,像是裡面什麼都沒有了,但偏偏就是這樣的空殼子,在這時候卻似乎燃起了一種別樣的火焰,一層一層,鋪染在了虛空之中,然後疊疊如浪,向前涌了出去……
他的劍意,像是燃燒到了極致,每一縷都如煙花,綻放無盡光芒。
不知多少鬼神向前涌了過來,卻偏偏被劍意攔下,撕碎。
若是非要形容,那便是鬼神大潮衝擊而來,猶如吞噬一切的黑色潮水,可是在這潮水之前,卻偏偏忽然出現了一顆烈日,綻放無盡光芒,於一瞬之間,將那潮水攔住……
……
……
此時的瑤池國內,不知多少人正在大呼小叫,從別的地方趕來,想要幫着玉真宮阻敵,有的則見鬼神來勢洶洶,而涌入瑤池國的方向,又是那幾乎毫無準備的玉真宮方向,便知大勢已去,已在收拾細軟逃命,有的則是嚇的雙條腿都已發軟了,正四處找地方燒香拜佛!
然後就在這接近絕望之時,他們忽然呆滯,所有人皆轉身看向了西北方向。
那裡有無法形容的劍光升騰起來,像撕開了夜空,露出了白晝!
遙遙可以看到,那遠處滾滾而來,彷彿要吞噬一切的鬼神浪潮,忽然間便硬生生的停在了那一片劍氣之前,不停的衝撞着,尖銳的嘶吼聲隔空而來,但卻無法向前半步……
“是他,他還沒走,他出劍了……”
瑤池國上空,正帶了二十餘位弟子向玉真宮趕去的墨蒼老修,看到了那一片劍光阻住漫漫鬼神大潮,便已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時心裡竟出了無法形容的怪異之感。
既有對那片劍光的敬畏,又有一絲感慨:“心正方可意正,意正方可感悟大道,尤其這個人走的還是心劍一路,劍意可撕開黑夜,可見煌煌之威,只是有這等劍意之人,怎麼……”
他緩緩搖頭,無法理解:“怎麼會在一百年前,做出這等無恥之事來?”
……
……
“那邊,是那惡賊出劍了嗎?”
“是他,是他,他……他這一劍,比三天前還要可怕……”
“可惜了,若是有這樣一劍護了瑤池國,我們還怕什麼鬼神之禍?”
無數瑤池國修士望着那一劍,也不知生出了多少紛繁念頭,或是慶幸,或是恐懼。
慶幸是虧得有這一劍在此,不然誰知道瑤池國什麼下場?
恐懼的則是,這一劍居然比鬼神之禍還要可怕,若是發起威來,誰能抵擋?
……
……
“呵呵,有趣,有趣,這個人,比我想象中的還強!”
而在另外一處,瑤池國內無人在意的小酒館,衆百姓盡皆慌亂之中,卻有人穩坐案前,隔着毀了一半的窗子,向了西北方向升騰起來的劍光,輕輕拍手,似乎滿面讚賞之意。
“南鳳大人,這人可是對手,您卻如此高興?”
旁邊一個嬌媚如蛇也似的女子,吃吃笑着,爲他倒酒。
“便是他強,我才高興!”
那身穿一襲筆挺黑袍,身上似乎隱藏了滾滾血意的陰柔男子,輕輕笑着。
“倘若不是爲了他這不世劍胚,我也不必跑這一趟了……”
……
……
而在另一個地方,瑤池國之外,滾滾黃沙之中,也正有一個人從帳篷之外,擡起了頭來,此人穿了一襲白袍,連靴襪都是白的,他面前放了一個棋盤,棋盤上面,擺滿了一顆一顆的白色棋子,而他手裡,卻握着兩顆黑色棋子,此時他正拈了一顆在手,向西北看來。
那一顆在手裡拈着的棋子,似乎打算投出去,但居然遲疑良久,未曾拋出。
“第一子落在了太白宗山門之前,第二子便該落在那片桃林!”
他面前的棋盤裡,忽然有森然詭異的聲音響了起來,幽幽蕩蕩:“你爲何不落子?”
“我不敢!”
那白袍白靴執黑子的人忽然開口,竟是一個清柔的女子聲音。
她道:“那一劍太強了,我怕會掌控不住!”
“但你這一子,必須落下去!”
那棋盤裡的聲音嘶啞的響起:“待到南海那個人出關,完整的路便會出現在世間面前,我們需要在他向世人展現這條路之前,便將他殺死,楚國已經落了第一子,瑤池國便是第二子,待到第三子落在霧島之時,南海那個人便一定要死,此事乃是棋宮如今最關鍵的一步,交到了你的手上,倘若你可以將這第二子落好,或許棋主會允許你進入先靈山……”
白袍執子人沉默了很久,道:“我會落好這一子!”
頓了頓,她忽然將棋子放回了掌心,道:“但我會選擇一個更好的機會……”
……
……
一劍驚霄,八方雲動。
整個瑤池國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時,幕九歌正緩緩收劍。
那一片浩蕩鬼神浪潮,已經在他那一劍之下,四分五裂,餘息嫋嫋,這一片桃林之中,像是忽然多出來了許多鬼霧,散佈四方,所有的玉真宮弟子,遠處近處,皆在看着他。
望着他的背影,無人敢上前打擾。
“這就完啦?”
一直躲在了暗處瞧着的方貴,瞠目結舌,有些不盡興。
自家這師傅,怎麼這麼實在呢?
趁着這股子亂勁兒,你該直接衝進宮裡面去見老情人才對呀!
最起碼也該等把人逼出來了再收尾好不好……
可他居然這麼實在,真真正正的又拼了一把命,就這麼將鬼神給收了?
萬一對方不肯出來……
這一個念頭還未落下時,桃林左近,所有的玉真宮弟子,像是都忽然收到了什麼傳音,臉色大變,紛紛收起法器,退出了桃林,一時間,整片桃林,變得空空蕩蕩,悄無聲息。
方貴忽然變得有些激動了起來。
只見空蕩無人的桃林深處,正有一道身影,緩緩走了出來,她像是很隨意的向着這個方向漫步而來,不急也不徐,待她走出桃樹的陰影,月光灑在身上,方貴可以看到她的模樣,像是一個清麗的婦人,溫婉動人,縱是三十許模樣,卻仍然給人一種清澈如水之意。
方貴頓時瞪大了眼睛,深深看了她一眼,又轉頭看了看小鯉兒,皺起了眉頭。
“就這?”
“還不如七成漂亮的小鯉兒好看呢……”
“……”
“……”
“這是第幾劍?”
那個遠不如方貴想象中美的女子,緩步走了出來,很隨意的問道。
幕九歌早在她緩步走來時,身形便已經僵了,他居然便這麼揹着不動,持劍的手也已僵住,直到背後響起了那個聲音,他纔像是微微一顫,然後平靜的回答:“……第七劍!”
“尋遍諸天不得法,真意原來在人間?”
那女子笑道:“我記得這一劍,但好像與之前不太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