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戰,竟已鬥到了如朝仙宗與太白宗這等程度,幾經反覆,命若累卵,也着實少見了,不過衆修都明白,相比起自己的對手,太白宗着實太弱小了,能夠撐到這種程度,敗尊府,傷朝仙宗長老,已經是堪稱傳奇之事,最後一步,力有未怠,也是不難理解之事……
而面對着處於下風的太白宗,衆修寂寂然然,然後轟然逃竄……
“快快快,那火禁已沒了,快些逃走啊……”
“朝仙宗大長老再顧不得火封太白宗,正是吾等逃走的良機……”
“我們已經幫太白宗抵抗大敵這麼久,夠意思啦,該爲自己考慮逃命去了……”
“……”
“……”
隨着第一個人高聲叫喊,其他人便也皆震驚的看向了四周,然後紛紛做出了決定。
戰至此時,他們已經陪着太白宗不知斬殺了多少朝仙宗木屍與尊府金甲,看似衆志成城,實則是被迫無奈,畢竟那位朝仙宗黑袍長老火封三百里,他們想逃也沒處去逃,只能拼命,可如今,隨着太白宗主最後一擊,逼得那位黑袍長老收回火禁,終於是有生路可逃了!
所以這些人便一個一個,驚喜的向着四面八方逃去。
此前還在太白宗內,與太白宗弟子齊心協力對抗朝仙宗的人,轉眼間便散了一半。
而這,則無疑使得仙門一方力量,再次大爲削弱。
有不少太白宗弟子,本就因爲上方那方戰場,忽然處於了劣勢,正自心間擔憂,忽然又看到,剛纔還在幫自己一起抵禦王庭仙軍的同伴,紛紛雀躍着逃去,頓時心間茫然。
他們左右四顧,一時心情複雜至極!
……
……
“這是那位太白宗主算錯了的第二步!”
而在三千里外的雲上,老龍主幽幽開口:“北域被奪了氣運一千五百年,早已沒了豪傑之士,這看似熱火朝天,衆仙門齊心協力對抗尊府的局面,是被趙真湖自己勉強營造了出來的,而不是他們真的這麼想,所以,無法逃走時,人皆英雄,如今生路已現,便醜態畢露!”
秀才這時候都忘了去攬過身邊的侍妾,只是遠遠的看着太白宗內發生的一幕幕,抿緊了嘴角,過了許久,他才低聲道:“但神字法畢竟傳出去了,朝仙宗不算是贏了……”
火禁已消,便不知會有多少安州仙門弟子,帶了神字法貼逃離,太白宗主要傳的神字法,註定會傳遍北域,甚至天下,而朝仙宗的野心昭昭,也會傳進尊府的耳中,朝仙宗此前奢想的大好局面,如今已註定不會形成,簡單來說,朝仙宗在這一場大戰裡,已經敗了。
“朝仙宗是敗了,可太白宗卻要滅絕了!”
老龍主聽出了秀才話裡的意思,毫不客氣的打消了他的幻想,冷淡道:“一來一去,最終獲利的,便像是尊府,你請老夫看這場戲,若是這個結果,那老夫就有些失望了!”
秀才皺了皺眉頭,有些尷尬的道:“要不再看看吧,我始終覺得他……應該不止於此!”
……
……
“神字法貼已泄秘,朝仙宗大好局面不在!”
“但只要我們滅了太白宗,事後按圖索翼,甚至滅了整個安州,一樣可以再奪得優勢,大不了再與尊府虛與僞蛇,隱忍些時候,總還不至於失了逐鹿北域的一切先機……”
而望着下方各仙門遁逃,太白宗獨木難支的局面,朝仙宗三大長老也對視了一眼,眼神也顯得有些黯然,無論如何,朝仙宗在這一戰裡損失的太大了,不過事已至此,他們也無暇他顧,而今之計,一切都是後話,先滅了太白宗,救下自己的聖女纔是最要緊的事!
所以他們幾乎都沒有留什麼思索的時間,便紛紛大喝,蕭木大長老與白袍長老,再次聯手,拖着重傷之軀,向着對面傷勢似乎比他們還重的太白宗主攻了過去,而那位收回了三百里火禁的黑袍長老,則是一言不發,身形下墜,直向着方貴與白幽兒那片戰場掠去。
以他的修爲,一旦靠近了那片戰場,翻掌間便能改變戰局。
“你們到了這時候,還覺得我太白宗,是如此容易便被你們滅絕的麼?”
而迎着朝仙宗三位大長老的狂暴出手,看起來已然身受重傷的太白宗主,還是大袖一展,迎了上來,他身周的陣光,已經微弱至極,畢竟沒有了上百金丹的加持,而且幫着他運轉五行大真義的白石、柳真、火候君、鐵娘子幾人,也皆受傷,這時候只是勉強撐着而已!
但他還是將這五行大真義的陣勢運轉了出來,卷卷如雲,同時截住了三大長老。
“事已至此,還不死心?”
朝仙宗三大長老也皆受了重創,無法強行突破陣勢,但他們心間驚怒,卻毫不客氣的出手向着太白宗主轟了過來,居然選擇了最爲粗暴的方法,想強行破去這五行大真義!
轟!
一擊之下,太白宗主等人皆身形俱震,嘴角滴血。
轟轟!
二擊之下,白石長老等人已周身傷口都噴出了血箭,似乎即將崩潰……
……
……
到了這時候,誰都看得出來,太白宗主已無勝理,再拖下去也只是一起喪命的下場,但也不知爲什麼,那位太白宗主,居然還是在強行拖着,似乎不惜被三位朝仙宗長老生生打死。
“哈哈,你以爲到了這時候,憑着你這五行大陣,還能阻攔我等?”
就連朝仙宗三大長老,在這時候都覺得有些詫異了,倘若太白宗主這時候還有與他們一戰之力,那麼他過來強行阻攔,他們還能理解,但明顯這時候的太白宗主已身受重傷,五行大真義也只剩了一個空殼子,趕過來只是送死而已,那再這麼拖着,又還有什麼用呢?
“既然如此,便索性先徹底絕滅了他們,再滅太白宗!”
蕭木大長老厲聲大喝,哪怕也是重傷之軀,卻仍然拼盡了全力,一掌一掌向着太白宗主鎮落了過去,勢若瘋虎:“你們這五行大真義,本就是一強四弱,算不得平衡,勉強成陣而已,短板太多,起初還能借着陣勢混水摸魚,如今卻已絕不可能再抵擋吾等……”
“他難道是在等那柄劍出手?”
這一句話,倒是提醒了另外一位白袍長老,他心間明白,五行大真義,不僅是要五行之力皆極爲精純,還最好是五人修爲相若,這樣才能發揮出極大的威力,可太白宗主這五行大真義,卻是太白宗主一人獨強,另外四人只能幫着加持陣勢,卻無法助他硬碰硬。
如此一來,陣勢便有極大的不工之處。
而順勢想來,倘若在這五人之中,還有一人與太白宗主實力相若的話,那麼這陣勢的威力,倒有可能再提升一倍,這樣的人,太白宗自然是有的,後山那柄劍,便是一位。
但那柄劍若早出手,還有希望成就那等陣勢,到了如今……
……沒用了!
……
……
“他若在等那柄劍出手,確實沒用了!”
三千里外,老龍主也低聲開口:“太白宗最大的倚仗,其實不是趙真湖的神字法,而是這苦心經營了數百年的五行大真義,全憑了此陣,他纔可以擊斃尊府九大元嬰,纔可以拖住朝仙宗三大長老,只不過,如今陣勢已微,大勢已去,那柄劍就算出手,也無力迴天了!”
秀才悶悶的,只是不語。
過了一會,才低聲罵道:“媽的,我如今居然看不透一個小輩心裡在想什麼了……”
……
……
“譁……”
又隨着朝仙宗三大長老的一擊,於五行大真義之中苦苦支撐的火候君長老,終於無暇借陣勢遮掩此身,被蕭木大長老的一道法力擦過,即便那只是蕭木大長老法力之中的些微邊沿,卻也不是此時的蕭木大長老所能抵擋,頓時一口鮮血狂噴了出來,身形飄搖落地。
五行大真義少了一人,傾刻間但已崩潰。
朝仙宗三大長老頓時大喜,同時擡掌,向着太白宗主打落了下來。
“大陣已破,你太白宗還有何勝算?”
厲喝聲中,他們居然皆露出了些許喜悅之色,實在是這局面來得不易。
大陣已破,太白宗無論請得誰來,都無力迴天!
便是後山那柄劍出手了,他也只是擅長劍道,卻代替不了火候君的精湛火法!
換而言之,五行大真義再不可能重現。
太白宗,自然也再無幸理!
而迎着三位朝仙宗大長老合力而來的掌力,太白宗主臉色卻異常的平靜。
……
……
此時的後山,茅屋之前,那個身形潦倒,滿面鬍鬚的男子,一直都在那裡站着,連手裡的酒葫蘆,都扔在了一邊,但他只是站在那裡,似乎無數次想要出谷,可最終卻還是動彈不得,他臉上,有着無法形容的痛苦之色,聲音都在發顫:“師兄,爲何一定要逼我?”
“北域要大亂了!”
太白宗主的話響在谷間,顯得很平靜,絲毫不像是從那混亂戰場之中傳過來的。
潦倒男子苦笑:“我自知道北域要大亂了,但我又能做到什麼?”
“師弟,但凡有任何一個方法請你出劍,我也不會說出這句話……”
太白宗主的聲音裡,也似多了些無奈,甚至是絕望,聲音悠悠,良久纔再次響起:“北域大亂,那便無人可以躲過這場亂勢,無論是我太白宗,還是遠州的那一片……”
“桃花林!”
“嗯?”
聽得這最後三個字,潦倒男子,忽然臉色大變,居然顯得異常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