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虛空,忽然變得安靜了下來。
若說之前那幾大仙門的出現,只是讓尊府衆修感覺有些不舒服的話,那麼太白宗主的出現,強行出手逼退了四大長老,又向尊主直言,要來接自家的弟子回家,則像是直接擺明了的挑釁了,一直使得所有的尊府修士,又驚愕,又隱隱的感覺到了某種壓抑的恐慌!
這太白宗主,哪裡來的膽子,居然敢向尊府四大長老出手?
他又是哪裡來的膽子,在尊主神誕之際,不來祝壽,卻要討還自家的弟子?
最主要的是,這太白宗,爲何會從雲國深處來?
需知如今的偌大雲國,都已經被尊府小界神碑所籠罩,四大鎮守各佔一方,將這整片雲國之域盡數看管了起來,除了在尊主面前,可以容得一方縫隙,自由進出之外,其他各個方向,可以說都是毫無破綻,那太白宗自雲國深處來,又是從什麼地方進入了此間的?
尤其是,他專程進入了雲國深處,是去找什麼?
在那無盡的疑問裡,山巔之上的尊主,倒是忽然冷靜了下來,眼睛微微眯起,良久沒有開口,但他身邊的趙通元,在這時候卻頓時大吃了一驚,看看怒氣暗藏的尊主,再看看如今身在半空,氣度傲慢的太白宗主,頓時忍不住沉聲厲喝:“太白宗主,你好大的膽子!”
半空之中的太白宗主循聲望來,這才留意到了尊主身邊的趙通元,臉上倒是露出了些和氣的笑容,客客氣氣的向他揖手一禮,笑道:“原來是通元老友,許久未見了,近來可好?”
說着又問:“之前我讓小徒獻給你的禮物,該收到了吧?”
趙通元一聽,腦門上冷汗都掉下來了,心虛的看了一眼尊主,心裡忍不住破口大罵:“我收你大爺啊,那禮物都讓你家徒弟給帶回去了,不但沒給我送過禮,後來還從我這裡訛走了一千兩靈精呢,關鍵是這時候你表現的跟我這麼熟幹什麼,誰是你老朋友了啊?”
一時心裡又急又驚,眼瞅着滿身是嘴說不清楚了。
好在尊主似乎並沒有將他們的話放在心上,稍一沉默之後,冷漠的眼神便看向了半空之中的太白宗主,二人視線,恰好齊平,他也沒有露出什麼怒氣,反而顯得很是平靜,淡淡開口道:“太白立道的趙真人,我們也算是舊識,上一次見面,該是三百年前了吧?”
太白宗主聞言,也表現的客氣了很多,平靜的笑了笑,道:“尊主有禮,三百年前,我師兄弟兩人剛從東土歸來,初生牛犢,心高氣傲,無意之中衝撞了尊主,幸得尊主大度,不曾與我二人計較,如今三百年安穩生活過去,趙某心裡一直都對尊主深懷感激的……”
“既是心懷感激,那你今日所做的事便太失禮了!”
尊主聲音顯得淡漠了些,面無表情的看向了太白宗主,道:“此乃老夫壽誕之時,你甫一出現,不向老夫賀壽,反而傷了我尊府四大長老,實在好大的膽子啊……”
周圍冷風嘯嘯,每個人都感覺到了其中的壓抑。
倒是太白宗主聞言輕輕笑了笑,風淡雲清一般,將那壓抑一掃而空,嘆着回答道:“尊主見諒,趙某也是一見吾宗弟子性命危急,一時顧不得許多禮數了,想必尊主心裡也明白,一旦四大長老傷了吾宗弟子,那尊府這以大欺小的名聲便躲不過去了,傳出去很難聽的……”
安州尊主玄崖三尺也沉默了下來,沒有再這個問題上糾纏,眉頭緊皺,不知心裡在閃着什麼念頭,過了一會,才徐徐開口,嘆道:“果然還是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東土天驕啊,伶牙俐齒,讓人不喜,這三百年裡,我起碼三次發貼,邀請你們師兄弟二人來尊府效力,卻皆如石沉大海,反倒寧願留在楚國那小地方,和那幾窩猴子鬥悶子,我本以爲你們師兄弟二人,也就是如此心無大志,不值一提了,卻沒想到,你們纔是真正的膽大包天……”
聽着尊主娓娓而談,卻不知在多少人心間激起了驚濤駭浪。
以前的楚國太白宗,雖然也小有聲名,但卻也只是普通,衆人皆知他們出色,但有尊府在上,也未必出色到傲視羣雄的程度,倒是沒想到,他們在尊主的心中評價如此之高。
尤其是趙通元,更是老臉一陣陣發紅。
他之前一直以楚國第一人自居,心想自己一介北域人,卻憑着自己的本領,在尊府爬上了這等高位,那還有誰是自己可以看在眼裡的?這些假想敵裡,最重要的便是那師兄弟兩個了,你們實力強些又怎樣,還不是老實窩在楚國,又哪裡比得上老夫在尊府平步青雲?
但直到此時,才知道尊主居然曾經前後三次邀請這對師兄弟來效力,心裡一下子特不是滋味,虧得自己暗中自傲了這麼久,原來人家早就有和自己一樣平步青雲的機會了?
而在他心亂如麻之際,尊主也正繼續緩緩的說着,輕聲笑道:“三百年時間裡,你們都表現的規規矩矩,讓人挑不出一點破綻,就連楚國另外那幾大仙門,也一直沒有看透過你們的野心,卻不曾想到,你們三百年來第一次來到尊府,居然便是來與尊府爲難的……”
說着這話時,聲音仍然很平淡,但卻已暗藏怒意。
誰都感覺到了那話裡的陰沉之意,誰也不敢在這時候發出一點聲音來。
倒是太白宗主聞言笑了起來,輕輕擺手,道:“不敢,不敢!”
“若是不敢,你又焉敢糾集這麼多不自量力的仙門前來?”
尊主的聲音忽然沉重了許多,目光森然在周圍轉了一圈,低聲冷笑:“本以爲你們都是過來賀壽,或是在雲國分一杯羹的,倒沒想到那些年青人不知天高地厚,惹事生非,輪到你們這些長輩了,包藏禍心,膽子倒比他們還大,安州七國,大小數百仙門,怕是有頭有臉的都來了吧,那你們倒說說,就憑你們這些人的本事,可真有資格挑釁我尊府的威嚴?”
他說着這話時,手掌輕輕擡起,然後慢慢扣在了座椅扶手之上。
也就是這麼一個輕柔,甚至顯得有些不起眼的動作,天地之間,忽然氣息轟隆變化。
半空之中,有大旗揮舞,隨着旗子飛過半空,山腰裡,雲層中,地面山谷之中,忽然紫光燦燦,三支神衛軍突兀的出現,飛快來到了山巔之前,將尊主等人護在了裡面,這三支紫甲神衛,每一隊皆有一百人,其中每個都是金丹境界的修士,氣機浩然,鋒芒畢露。
再之後,之前被逼退的四大長老,也各自氣機爆發,前後左右,守在了尊主身側,哪怕之前他們已被太白宗主逼退過,但畢竟修爲境界在這裡,如今氣機爆發,同樣懾人心神!
猛然見得三隊神衛出現,四大長老如臨大敵,周圍諸修,皆是心裡一沉。
但事情明顯還沒有結束,遠處虛空裡,忽然傳來了一陣神哭鬼泣之聲,然後便見得四面八方,人羣之中,有各種身穿鮮豔紅衣,或是耀眼白袍,或是純色青衫的男男女女越衆而出,來到了半空之中,這些人足有十二人,身上氣機古怪,臉上皆罩着一副古怪的面具。
“三百紫甲衛……”
“四大長老……”
“十二邪神……”
“……”
“……”
見着這些人現身,就連那之前匯聚而來的各大仙門中人,都已忍不住心神大驚,這已等若是尊府最強大的力量了啊,除了三百紫甲衛與四大長老之外,這些人平時都是獨擋一面,根本不會時時守在尊主身邊的,便如十二邪神,或許也只是因爲尊主神誕,這才趕巧了齊聚一堂而已,而一想起了關於這十二人的詭譎傳說,便不知有多少人感覺不寒而慄……
“咻……”
而這心間的驚歎尚未過去,彷彿是感應到了這裡的氣機變化,只見得遙遙西方,忽然間又有一道神光打了過來,化作了一件紅袍模樣,展在了半空之中,氣機幽蘊可怕。
同一時間,東方與偏西南,也同樣有神光打來,各自鋪展了一域。
那數道神光,裡面皆蘊含着猶如可怖的氣機,看起來簡單,卻似蘊含了無盡的神意,隨着神光出現,場間每個人都像是感受到了一種烏雲壓頂一般的壓力,讓人心折不已,神魂難守,幾乎下意識便要拜伏在地,向着空中那一片片的神光伏地叩首,頂禮膜拜……
“是四大鎮守……”
“對啊,四大鎮守纔是尊府的頂樑柱,除尊主之外最強之人……”
“哈哈,有這等高人在此,北域仙門,又如何能翻起什麼浪花來?”
“……”
“……”
見得那道道神光,又見到了半空之中的三百紫甲,四大長老,十二邪神,所有的尊府血脈,心裡都是一陣輕鬆,剛纔被太白宗的出現所帶來的壓抑之感,在這時消失無蹤。
尊府底蘊如此雄厚,北域仙門膽子再大,又能如何?
而與此相應的,則是北域修士,尤其是那些平時在尊府效力,已滿腹怨氣的北域修士,本來見到各大仙門出現,似乎要與尊府放對,心間正是激情彭拜,但在看到了尊府這些高手出現之時,心裡卻忽然又覺得壓抑了起來,像是有一口氣堵在了喉間,壓得氣喘不寧。
就連一些遠遠趕來的仙門中人,在這時候都露出了些畏懼之色。
不過,也就在衆修心裡一片混亂之時,山巔之上的尊主,忽然眉頭微微一皺。
他忍不住擡頭向北方看了過去,似乎感覺有什麼不對。
“是不是四大鎮守只有三道神光迴應,尊主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也是在這時候,半空中的太白宗主緩緩將手背在了身後,衣袍鼓盪,飄飄欲仙,輕聲笑道:“不必擔心,只是我欲從北方進入雲國時,北方鎮守不肯放行,我就只好讓他睡一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