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那位後山學劍的鬼影子方貴,已經半個月沒有露面了……”
“大德殿的童兒說,他好像一直在療傷……”
“噓,聽說他已經改了綽號叫玉面小郎君了!”
“……”
“……”
自從方貴歸山,關於他的傳言便一日沒有消失過。
之前他在魔山深處,一劍敗盡四大仙門真傳,可謂出盡風頭,又奪了魔山之行功德魁首,註定了要在仙門一飛沖天,直接收進青溪谷都不爲過,但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又暗傷發作,生死未卜,仙門之中感慨惋惜者有之,幸災樂禍者有之,諸般猜測,一日未絕。
對於普通的仙門弟子來說,這也只是爲他們平靜的修行歲月,增添了幾分酒後的談資笑料而已,但對於一些關心方貴的人來說,這半個月時間裡,卻着實過得揪心不已……
“怎麼還沒好呢……”
顏之清師姐日夜祈禱,甚至已無心修行了。
她本可以藉着這一次魔山之行,提升修爲,進入青溪谷,卻一直沒有去做過。
而許月兒等人,也是天天去打探消息,只可惜什麼都問不出來。
時間拖的愈久,她們愈是擔心,頭頂之上,彷彿有陰雲籠罩,壓抑的喘不過氣來。
……
……
“這樣下去,不太好吧……”
在顏師姐與許月兒等人都爲了方貴憂心不已時,如今的上德峰道殿之中,已經養得白白胖胖的方貴,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這半個月來,他委實享用了不少仙門的靈丹寶藥,而且不光享用,好多時候,還是由宗主與白石長老親自幫他煉化,光是那些靈丹寶藥,便已經是仙門真傳弟子都極難得到的待遇,再加上宗主與長老親自護法,可以說他這待遇,已經遠遠超過了仙門弟子該有的條件。
說是整座仙門的寶貝疙瘩也不爲過!
中間方貴也不是沒想過把實情說出來,可是每次一開口,宗主就訓斥他,讓他不可心驚害怕,更不可心急,他能沒有立時被魔意吞噬,便已是潑天大造化,倘若準備不足便去驅逐魔胎的話,十有八九會前功盡棄,到了那時候,便是大羅金仙降世,怕都救不了他!
方貴捱了幾次訓斥,也只好委委曲曲的繼續享受着仙門的照顧。
當然了,真要說委曲,還得是他識海里的那隻怪物……
“啥時候放我走啊?”
“就算不放我走,少打兩回行不行?”
“我真服了,真的服了,打死我都不會再吞噬你……”
“我只想重新躺回我那棺材裡……”
“……”
“……”
如此半個月後,方貴已經將太白宗主賜給自己的諸般靈丹寶藥都吃了一個遍,臉都圓了一圈,胖嘟嘟的,他也已經決定,宗主再強迫自己吃藥的話,自己就該造反了……
終於,太白宗主也重新探測了一次他的情況,略略鬆了口氣,臉色好看了些,對方貴道:“這幾日你終於好些了,前幾天時間,你總是動不動便陷入昏迷,我能感覺到每次你陷入昏迷,體內便會氣機交纏,難分難解,可見那一道魔胎,一直都沒有放棄吞噬你的想法,直到這幾日,你神識提升極快,壓制了魔胎,陷入了昏迷之中的次數,總算減少了!”
方貴聽得瞠目結舌,又不知該如何解釋。
之前他昏迷就是昏迷,睡覺就是睡覺,根本不知道識海這回事。
可是在經歷了第一次與魔胎扭打,並沉入識海之後,他才意識到原來自己的識海之中,還擁有那一座古怪的道殿,也是從那時候開始,他只要想進入道殿,便可輕鬆進去。
只是太白宗主並不知道這一茌,知道了也不會信。
識海有界,但往往只有修爲高深,起碼也在築基之後的修士,才能內觀自己識海。
練氣境界的弟子,修爲根本達不到這一步!
所以在他看來,方貴一旦沉入了識海,那便是陷入了昏迷。
方貴一旦開始打起了那個怪胎,便是神魂開始掙扎,程度之激烈,一直讓他擔心。
“那我現在可以驅逐那魔意了?”
方貴聽得宗主之言極是興奮,忙忙的問道。
他是當真有些迫不及待了,識海里天天留着這麼個玩意兒,也不是回事啊!
看在太白宗主眼裡,倒覺得方貴是因爲年齡小,遇到了這麼個事後心裡害怕,因此纔想着一蹴而就,趕緊驅逐了魔胎了事,忍不住嘆了一聲,道:“經過了這段時間溫養,你神魂已經非常強大,遠非同輩修士可比,只是棋宮魔胎,何其強大,就連我們,也不敢小覷,所以你還得做完最後一樁兒準備,才能試着去驅逐魔胎,是非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方貴忙問:“什麼準備?”
太白宗主沉默了很久,道:“九歌師弟可曾告訴你,他的劍道是從哪來的?”
方貴聽得這話微微一怔:“我記得他提過一嘴,好像是什麼殘篇……”
太白宗主點了點頭,道:“不錯,那殘篇名喚天書殘卷,乃是我年青時無意中得到的一樁兒造化,內蘊天道之理,玄深莫測,我曾從此卷之中,悟出一身修爲之基,九歌也從這殘卷之中,悟出了太白九劍之理,就連火候長老,也曾藉此卷法宗,尋到結嬰契機……”
“都不一樣?”
方貴雖然不解天書是何物,但卻敏銳的發現了一個問題。
“不錯,各有不同!”
太白宗主輕輕點頭,他沒有詳細的對方貴講述當初他們參悟天書的過程。
殘卷天書,本就玄深莫測,誰也不敢說自己可以完全的參悟天書,但是凡有智慧恆心之輩,卻皆可以從中尋到自己的造化,當初他初踏修行之路,根基不穩,因此參悟出來的乃是歸元不滅識,而幕九歌劍道初成,一心求劍,因此參悟出來的乃是至高無上劍道之理。
“這最後一步準備,便是我打算將自己從中所悟的歸元不滅識傳你,只不過,此訣神異,便是我也是在築基之後才悟出來的,而你如今不過練氣境界,更是氣血枯竭……”
太白宗主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嘆道:“所以我會先讓你觀看殘卷天書,天書之義,博大精深,本身便有壯大神魂,使心神通明之妙,以你現在的根基,要學我的歸元不滅識,最多隻有一二成把握,但若是可以從殘卷天書裡領悟了道理,便有五成的把握了……”
“我?參悟天書殘卷?”
方貴整個人聽得都驚了,眼睛瞪得溜圓。
太白宗主點了點頭,神識在這時候顯得非常之嚴肅。
哪怕是在魔山亂石谷一人面對四大仙門的四位宗主時,也沒有這等凝重表情。
“好,那我看看……”
方貴用力點了點頭,反正看看也不虧。
太白宗主長長吁了口氣,沒有再多說些什麼。
他只是雙臂微振,緩緩向上擡起。
就在這一座飄在了半空之中的道殿之外,太白宗之上那平日裡根本看不見形狀的護山大陣,忽然像是一顆一顆的星辰閃爍了起來,而隨着一股子強大無比的力量引導,那無形的護山大陣忽然漸次降臨了下來,一層一層,結結實實的護在了這一座道殿之外!
後山的幕九歌遠遠的看到了這一幕,便抱了酒葫蘆,來到了茅屋外的藤椅之上。
東山一處深關之中,火候君感受到了護山大陣變化,冷哼了一聲。
而白石長老、柳真長老兩位,見到了這一幕,便皆默默飛到了半空之中護法,免生意外。
……
……
“這一卷天書,名喚太玄!”
太白宗主做足了準備,才緩緩舒了口氣,手掌輕輕展開,便在這道殿穹頂之上,飛落了一道淡黃色的卷軸,這卷軸不大,表面之上,有火燒痕跡,看起來甚爲古老破舊,但又明顯被太白宗主保存的很好,他將卷軸打開之後,也可見這卷軸上面有許多火燒的孔洞。
“此卷之中,道理精深,義理無窮,我參研了一世,也只覺悟得其中一二,這一次,我不求你可以參悟出多少道理,只要你通讀經義,多多理解,好使道心通明一些……”
太白宗主認真看着方貴,道:“話不多說,經義之中,自有道理,你且細讀吧!”
宗主這麼認真,把個方貴搞得也緊張了起來,嚴肅的點了點頭。
伸長了腦袋看去,便見這古舊天書之上,字跡古樸,細看過去,似乎每個字都金光大作。
方貴凝神看了下去,愈看愈是皺起了眉頭,一臉的認真。
太白宗主見了他這模樣,居然也微微有些緊張。
他等着方貴看了一會,才忍不住道:“參悟殘卷天書,全看自己的悟性,能得到什麼,也要看自己的心意,不過你畢竟年幼,倘若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可以先來問我……”
“不懂的地方挺多的……”
方貴慢慢的點了點頭,臉上還是那麼嚴肅:“最主要是這字我不認識……”
太白宗主:“……”
恨不得一巴掌拍死方貴:“不識字你不早說?”
“這字跟別的字不一樣……”
“這是篆文,自然與普通的字不一樣!”
“字都不好好寫,怪我嘍……”
“……”
“……”
太白宗主終究還是養氣功夫不凡,沒有一氣之下打死方貴,而是開始從第一句開始念給方貴聽:“天道有盡,其數爲九。窮天之高,問地之厚。煌煌大道,何以憑依……”
方貴先是認真的聽着,然後漸漸傻眼了。
“啥意思?”
每一個字都聽得明白,合在一起就是不懂。
但看着太白宗主一臉嚴肅的模樣,偏又不太敢說出來……
說了估計會捱打,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