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努比斯高中定下的“大選”日子,是每年的一月一號。現在已經進入十一月份了,正是選舉前緊張的競選時段。這時候,作爲學生委員會重要成員天蘅,來秘密約見學生聯合會的會長,確實有點兒不合適。
不過對於陳濤的這種說法,天蘅並不以爲意,她說道:“你覺得你們有獲勝的可能性?”
“怎麼沒有?”陳濤喝了杯咖啡,說道,“事情還沒發生,一切皆有可能。”
天蘅哂笑一聲,說道:“你難道不知道現在學生聯合會的名聲?”
把持阿努比斯高中學生會位置的這兩年來,學生委員會並沒有閒着,學委會的成員通過各種途徑,對學生聯合會進行着持續不斷的攻擊,揭露學生聯合會之前犯下的種種罪惡。經過連續兩年的灌輸,學生聯合會的名聲已經很糟糕了。
陳濤端起咖啡,說道:“名聲什麼的,說重要是挺重要的,說不重要也沒什麼用。天蘅,你知道所謂的名聲最大的缺陷是什麼嗎?”
“想說什麼直接說,被在這兒故弄玄虛。”天蘅很不客氣地說道。
陳濤沒有在意天蘅的語氣,說道:“名聲最大的缺陷,就在於它其實是很表面的東西。衆人讚譽,也許只是因爲大家都這麼說,衆人詆譭,也許只是爲了從衆。”
說到這兒,陳濤輕笑一聲,說道:“我知道,學生委員會中,一定有很多人傾向於用更加激烈的手段來摸黑學生聯合會,但我也知道,這一定被夜宸給阻止了。”
之前好幾年,阿努比斯高中學生自治團體唯有一個學生聯合會。在這麼一個學生自主性很高的學校,學生聯合會掌握了很大的權力,甚至可以通過紀律處分,讓一個學生沒辦法畢業。這種情況下,那些學生聯合會的成員能做出什麼事來,陳濤猜也能猜的到。只不過之前事情沒有爆出來,很多學生不知道罷了。正因爲如此,學生委員會很容易就可以蒐集到一大堆學生聯合會的黑點。
與此同時,陳濤也注意到,學生委員會對於學生聯合會的攻訐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嚴重。學生委員會很謹慎地採用了確實發生過的事情,並且還有着充分而嚴謹的證據。將這些事披露出來,並不能稱之爲攻訐。另外,學生聯合會這麼多年爲阿努比斯高中的學生爭取到的權益,也沒有被學生委員會徹底抹去。
陳濤猜測,這是因爲夜宸的直接命令。
“沒有得到的,已經失去的,纔是最好的。”陳濤喝了口咖啡,說道,“你們會長很懂這些。”所以夜宸需要小心地操控學生委員會向學生們灌輸的信息,避免這些處於青春期,思想還不成熟穩定的傢伙起了逆反心理。
但這些是沒用的,兩年的時間已經不短了,陳濤信心滿滿地說道:“今年,阿努比斯高中的學生,已經厭煩你們了,你們這兩年做過什麼,不需要我來說吧。”學生委員會當選後,並沒有放下學生會手裡的權力。學生委員會的成員同樣擁有霸凌其他學生的力量,那麼,他們做的惡也不會少。
“換做你們上臺,事情就會變好?”天蘅質問道。
“不會。”陳濤看了天蘅一眼,說道,“但他們沒有別的辦法,只能選一個出來。你指望那些學生怎麼樣呢?如果沒有一個學生會,學校的衛生都沒有安排打掃,不到一個星期,這所高中就成了垃圾場。”
說起來挺有意思的,阿努比斯高中將幾乎所有的權力都下放到了學生手裡,學校的老師只負責上課,期中、期末的考試卷子,其他事情都需要學生自己處理,包括和家政公司簽訂合同,讓他們負責學校的衛生。阿努比斯高中,近乎完全模擬了現實社會是如何運作的。
看着一臉淺笑的陳濤,天蘅感覺有點兒生氣,她也不知道爲什麼要生氣,也許看不慣陳濤這種一切都在掌握中的態度吧!面對他,天蘅感覺自己就像籠子裡的野獸,張牙舞爪只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你覺得你一定能擊敗宸姐?”天蘅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找到了一個反駁的理由,或者說是藉口。
“如果直接對抗的話,我當然沒有一定的把握。”陳濤說道,“不過,如果有夜宸的配合,學生聯合會和學生委員會之間的交接就會平和的進行。”
“你怎麼冒出這個想法的?”天蘅忍不住笑了起來,“你覺得宸姐會同意?”
“爲什麼不呢?”陳濤依然是一臉的溫和笑容,“不管是你們,還是我們,想要佔據學生會這個位置,無非是爲了利益,我們完全可以相互協調嘛,保證誰上臺,都能保證對方的根本利益不受損傷。”
“我們爲什麼要同意?”天蘅問道。
“構築這麼一個機制,可以極大地降低我們各自的風險。”陳濤解釋道,“說實話,今天是否能在正面對抗中戰勝夜宸,我並沒有完全的把握,但以後呢?明年,後年會怎麼樣?學生們遲早會忘記學生聯合會的那些黑料,也會厭煩接受你們的治理,總有一天,你們會失去現在的位子。接下來呢?像我們一樣,接受清算,遭受打擊,然後黯然傷神,在愁悶中度過三年的高中生活?爲了我們共同的利益,我覺得我們應該建立一個機制,使得學生聯合會和學生委員會之間的競爭關係,沒有那麼的激烈和極端。而更類似於美利堅選總統,不管是選誰,政客需要照顧的,永遠是那些真正擁有力量的人的利益。”
聽了陳濤的這麼一番長篇大論,天蘅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說道:“這些你和我說沒用,能作出這種決定的,唯有夜宸。”
“我現在還不適合和夜宸直接對話,相信你會把我的善意傳遞過去的。”說着,陳濤站了起來,將一張紙幣摺疊好,壓在了咖啡杯下面,說道,“這裡的咖啡不錯,我以後會常來的,再見。”
天蘅沒有起身,就坐在那兒,手裡握着已經冰涼的咖啡。
過了有十幾分鍾,一個人坐在了天蘅的對面,原先陳濤的位子,說道:“我說過,陳濤不會幫你的,他眼中只有利益……和夜宸一樣。”
天蘅被這個熟悉的聲音從沉思中驚醒了過來,猛地擡起頭,說道:“立野,我說過,你要再敢出現在我面前……”
“我現在只想報仇!”立野雙眼佈滿了血絲,說道,“爲青青報仇!”
“青青就是因爲你的死的!”天蘅怒吼道。
立野的身子僵住了,他晃了下身子,靠手扶着桌子才坐穩。立野強忍着內心的痛苦,說道:“我知道,我知道……但這……這不是唯一的原因,你……你知道的?是的,你知道,你已經調查出來了,所以纔會來找……”
“我什麼都沒調查出來。”天蘅打斷了立野的話。
“不,你已經查到了!”立野低吼着,好像一個受傷而又憤怒的野獸,“你已經查出來了,青青的死和夜宸有關,所以纔來找陳濤的!”
天蘅怒視着立野,嘴脣抿的很緊。
思路已經串聯了起來,立野繼續說道:“但我說過,陳濤不會幫你的,就算青青的死真的和夜宸有關,掌握這條線索後,陳濤只會要挾夜宸,而不是幫助你——畢竟,夜宸能拿出來的利益,要比你多的多……更何況,青青的死說不定和陳濤也有關係。”
“什麼?”這個天蘅完全沒想到,“你確定?”
立野靠坐在椅子上,緊鎖眉頭,說道:“我不是……不是很確定,這件事太蹊蹺了。更重要的是,從青青的死上面獲益的,除了夜宸外,還有陳濤。”
“爲什麼這麼說?”天蘅問道。
立野苦笑着說道:“當時陳濤進入學生聯合會不過幾個月的時間,雖然展現出了不錯的個人能力,不過並沒有到脫穎而出的地步。按說,學生聯合會的會長一職,和陳濤沒有什麼關係。接下來的事你就知道了,青青死後,我被抹黑,連帶着影響到了不少同樣優秀的學生聯合會骨幹成員。正是在這種情況下,陳濤才建立起了自己的威望,並且最終成爲了學生聯合會的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