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咯。”院子裡幾隻雞子慢悠悠地吃着穀子。
薛老三瘦小的身子半蹲在地上,憨呆的臉上掛着一絲傻笑,掏着盆中的穀米,喂着雞子。
林逸進了院子看見他,就說:”你好啊,三叔。”
薛老三擡起頭看見他,顯得特別激動,張開嘴不知道該說什麼,口齒不清地咿咿呀呀了一陣,這才說:“你……你來了,呵呵,傻笑。”
林逸就說:“三叔,給您老送了點東西,放哪裡?”
薛老三看看那些糧油,更是高興的合不攏嘴,就指指廚房---一個破敗的土胚房。
林逸和徐大少就把金龍魚和米麪搬了進去。
廚房雖然很破,裡面卻很乾淨,旁邊放着掃帚,堆着柴禾,竈裡也乾乾淨淨,原來每次薛老三生火造飯後,都會很仔細地打掃一遍。
林逸剛把東西放下,薛老三就樂呵呵地拉住了他的胳膊,非要他去堂屋坐一會兒。
林逸本意是要走的,見他這麼熱情,就笑着說坐坐也好。徐大少就也跟着進了屋。
相比破敗的廚房,堂屋卻是紅磚壘成的,還拾掇過,地面也用水泥做了地坪,看起來很乾淨。
屋子裡沒啥傢俱,只有兩把木椅子,薛老三拉着林逸讓他和徐大少坐了椅子,自己則找了一個木墩坐下,咿呀了一陣子,又像是想起什麼,急忙起身去倒茶,然後拿了茶杯,在茶杯裡也不知道添了幾勺子白糖,端給林逸和徐大少。徐大少見那杯子雖然不太髒,卻邊緣都破了,有些不舒服,就沒喝。林逸卻不嫌棄地喝了幾口說:“你糖加多了。”
薛老三就呵呵地傻笑,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急忙去打開電視。那臺電視不大,也是林逸送給他的,薛老三最是喜歡,視若寶貝。用布蓋了,揭開布頭,插了電就能看了。不過這裡沒啥電視節目,都市一些地方臺,以賣農藥的新聞居多,可是薛老三依舊看得津津有味,也不知道看懂沒有。
林逸就開始和他嘮嗑,問他生活怎麼樣,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然後說謝謝他幫忙打理二爺的老墳。薛老三啥也不說,只是笑。
坐了差不多五六分鐘,林逸茶杯中的白糖水也喝完了,起身就要離開。這時候薛老三忽然又拉住了他,意思是讓他不要走。
林逸就問怎麼了,還有什麼事兒?
薛老三就又拉着林逸坐下,意思是讓他再等會兒,然後自己就進了裡屋,聽裡面傳來砰砰聲,似乎在捯飭什麼。
林逸和徐大少等了一會兒,就見薛老三從裡面搬出來三大箱子的東西,打開一看,暈,竟然全都是舊書。
那些舊書有品相好,有品相差的,不過都是一些花花綠綠的雜誌,還有一些兒童書籍,一看就是在廢品站或者路邊撿來的那些不值錢的大路貨,滿滿三大紙箱子。
林逸看着這些舊書有些愕然,那薛老三就口齒不清地說了,“你……喜歡,我撿來的……送給你。”
林逸莞爾。
原來薛老三雖然有點傻,卻也是有心人,他得到林逸這麼多幫助,就覺得自己也必須要做些什麼。他頭腦簡單,想來想去也不知道該做啥。恰好有一次去小賣部買東西,聽人家說林逸喜歡買舊書,家裡藏了很多舊書,他就留心了。
頭腦簡單的人,做事情就會很固執很執着,爲了找到這些舊書。薛老三就去廢品站折騰,他不懂好賴,只要看見那些封面好看的,看到有插圖的,看起來亮眼的,就都統統撿起來,藏起來。除了在廢品站,他還去一些廢棄的房屋扒查,看見有書也撿起來,然後就拾掇成了三大箱子。
今天好不容易見到林逸,他就急忙把這些撿來的書搬出來,送給林逸。
徐大少還以爲是什麼好東西,沒想到只是三箱子舊書,一想傻子就是傻呀,竟然送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一想,林逸好像也真好這一口,不過可惜,這些雜書估計不對他的胃口。
林逸看着那些舊書,有一些很舊,不過封面卻都擦拭的乾乾淨淨,可見薛老三對這些舊書都是整理過和擦拭過的。
見林逸還在打量自己送給他的禮物,薛老三不知道是好還是壞,就那樣瞪大眼睛看着他。
林逸笑了,說:“謝謝,我很喜歡。”
“你,呵呵,你說你……你喜歡?”薛老三口齒不清地說。
“是啊,三叔,你送我的這些書我都很喜歡---你怎麼知道我喜歡舊書的?”林逸笑着問。
薛老三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了,只是一個勁兒傻笑。旁邊徐大少對着林逸撇嘴,心說:“說大話也不腰疼,這些書你能看上眼嗎?以你那種挑剔勁兒……”
“好了,這些書我全都收下了,也收下了你的好意。”林逸對薛老三說,“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要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有什麼事兒就聯繫我,我給你的電話號碼你還有嗎?”
薛老三猛地點頭,四十多歲的男人像孩子一樣,看着林逸,似乎怕林逸不信,他還跑到屋子裡頭,然後拿出一個嶄新的本本,打開本本,上面顯然用鉛筆寫着林逸的號碼。
林逸笑了笑說:“這就對了,可不弄丟了。重要的事情說兩遍:有事情就聯繫我。”
薛老三還是點頭。
林逸這邊就招呼徐大少搬箱子。
徐大少傻眼,真搬呀,這些破書?
箱子裡面裝滿書是很重的,至少徐大少一個人搬着就氣喘如牛,累得不能行,最後一箱子是他和林逸一起擡到車上的。此時徐大少滿肚子的後悔,幹嘛要跟林逸來這種地方,整整做了一天的搬運工。
好不容易收拾齊畢,上了車,那薛老三就跟在車屁股後面,瞅着林逸不願離去。對於他來說,以前還好,有兄弟在,現在一個人在這裡呆着太寂寞了,而他唯一信任的好人就是林逸。
林逸打開車窗和他揮手作別,薛老三就也揮手和他作別。車開了,林逸看向後面,那薛老三竟然跟在後面跑着,還在衝他揮手……
直到車子沒了影子,他才站在狹窄的到路邊,遠遠地看着林逸消失的地方,就那麼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