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對什麼修者,什麼異能從沒有任何偏見和歧視,但在這裡絕不允許任何人用這種玩意鬧事鬥氣,否則後果自負。不管你是什麼人,錯了就得挨板子!希望你們清楚自己的位置!”
訓話的是獄長紀昊然,白淨斯文,看不出實際年齡的他鼻樑上架着一副茶色眼鏡,一雙不可測的眼眸不知看向的是誰。
如果沒有胸前的銘牌,乍看去倒像極了一位大學教授。
“我這裡的異能人不多,提醒你們一點,我們這兒呢也有戰靈獄警在日夜巡檢的哦!當然,更少不了靈力高強的修者幫我盯着,哪怕你靈力再高到這塊地上也還是得給我低調三分!”
陶道長和周天霄被同時被關入上元第一監獄服刑。
新囚犯宣讀監獄規則結束時,獄長特意將師徒兩人留下,說是要對他們單獨訓話。
剛纔一番話周天霄知道獄長此話並非唬人,他感知到不時會有幾個靈體在周圍遊蕩有時威壓逼人,這還是在朗朗白天,尤其是監獄這種陽氣旺盛的所在,可見靈力之強不言而喻。
“本來按我的規矩呢,新人都會有一頓殺威棒,但,”
獄長墨鏡後是寒光一閃,“你們兩人就免了,有人特意讓我關照你們兩位!”獄長將有人兩個字特別突出。
陶師父眉毛一挑,“不用殺威棒了?請問是誰的關照?因爲這人情我要還!”
陶道長言畢還微欠了下身,周天霄有點悲哀,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鄧素白,鄧宮長,你們都認識的。”
“哦,是她!”
周天霄知道鄧宮長人還算好,雖然不願爲他們出面作證。
陶師父則摸了下鬍鬚眯起了眼。
牢獄生涯周天霄起初是不適應的,不過心靜之後他想這裡反而簡單,社會上那些人隨時變臉的醜態,連自己父母都要舉證自己便覺周身寒徹。
唯一讓人寬慰的是許凌吟只罰了些錢便被釋放,這讓他感覺很好。
他被分配在五號區,這是刑期較短的牢獄,整個監獄共分六個區,聽介紹這裡竟關押着兩千多犯人。
周天霄的第一天被分配進了四人監。
獄警一走,早在一旁像鬣狗般等待獵物的三人便圍上來。
“喂,叫什麼吶?”
中間的漢子踢了他一腳,隨口一問,口中的酸敗混合着隔夜酒臭。
周天霄思忖這傢伙在監獄是怎麼有酒喝的,他沒想過要動粗,於是悄悄卸掉了這一踢的大部分力道,這裡亦如羈押室那般充斥着尿騷和不知名的臭氣,周天霄嫌惡地皺皺鼻子。
“媽的,兔崽子,我們頭問話呢!聾了還是啞了?”
旁邊年輕人推了周天霄一把,周天霄毫不費力地在對方的手掌觸及到皮膚前又卸去了那股力,絲毫沒讓對方察覺。
周天霄不想說話,也懶得動腦子,他只想睡上幾天幾夜。
不過在這之前,他是該將他們打服呢?還是放任他們不管但這也許不妥,萬一乘自己酣睡下手就不好玩了。
周天霄不想自己受了牢獄之災還要遭到肉身折磨。
怎麼才能讓自己舒服些,又不樹死敵。
一陣勁風颳過左臉,周天霄不由自主避讓了去,這擊耳光堪堪擦過臉頰。
唉,難道還是要過這一關?
周天霄嘆息,監獄一定要用拳腳暴力來替代規則?
算了,要不先適應吧,擺平這三人再做打算。
周天霄還是有些糾結,又避過了三次擊打和五次踢踹,這種街頭鬥毆路數即便閉着眼睛就能閃避。
“可以了嗎?朋友們!”
五六分鐘後,在噼啪聲和呼喝聲中,周天霄並沒做任何反擊。
在三人的空隙之間,不足十平方的空間裡,他像逗狗崽般自由騰挪跳躍。
“你,你這傢伙還,還真有兩手,停,老劉你也他媽的給我停下!”
爲首的中年人喘息着喝住其他兩人,雙手撐住膝蓋直踹粗氣,“媽的,你,咳咳,你還真是練家子!報紙上說得沒錯。老子,真服了!”
整整十五分鐘左右,三人拳腳沒一次能捱到周天霄,無論三人如何前後配合。
“哦,是麼?”
周天霄站在中間揹負雙手,面露微笑。
所謂的不戰屈人麼?念頭剛閃過,忽然有什麼東西飛速從斜刺裡向他左腰扎來,眨眼功夫尖銳的刀頭已在他衣服前透出,眼看整個身體都被扎穿。
“哈哈哈!王八蛋,什麼爛修者,還會捉鬼降妖,就是個屁!你可以躺下了!”
中年人撫掌大笑。旁邊的年輕人樂得渾身顫抖,不過他看了下手中尖刀,“啊?怎麼回事?”
青年詫異地看向中年漢子又朝周天霄望來。
“是啊,就你那手感和你們的智商,到底能不能判斷出捅到本人哇?”
周天霄擡眼轉向年輕人,後者臉一下刷白,“你你你,明明沒有動,怎麼這樣?”他聲音抖了起來,彷彿面對一個鬼物。
“那你覺着我是一個影子?”周天霄搖頭嗤笑。
其他兩人忙往中年人身邊跳去,三人一起退到牆根。
突然,燈光熄滅,整個牢獄頓時暗黑。
“啊!”
“媽呀!鬼啊!~別過來!別啊!”
“你你你,鬼,你不要過來,哦你是我大哥,我們服了!大哥!!”三人擠作一團向周天霄連連作揖,年輕人更跪地求饒。
“哈哈!某道豈會是鬼物,只是你等太廢物而已,哈哈哈!”
周天霄莫名好笑,索性大笑起來,笑聲止不住,竟吵醒了整個五號區。
幾個獄警猛敲外面柵欄才阻止了牢獄中開始蔓延的躁動,周天霄則被關入小黑屋三天以示警告。
夜已深,心也涼。
周天霄回監室,爬上中年人主動讓出來的上鋪躺下,很快進入睡夢,他想狠狠地睡。
“頭啊,這是小弟給您的一點心意!”
待周天霄終於睡醒,中年人殷勤獻上一塊巧克力,他叫吳遵,因偷竊誤殺被判十五年。
他原本在這裡打服了其他兩人成了小頭目,現在他已將這個尊稱心甘情願獻給這位周道長。
捅刺周天霄的叫做劉小海,因搶劫被判十年,另一個矮胖男子徐勇則是欺詐罪被判十三年,這所監獄關押的都是重刑犯和待死之人。
他確實肚子餓了,幾口吃完,也不管其他人在拼命忍口水,“這區多少人啊?”周天霄問,“三百五十多人,頭,”
“這區也有像你這樣的頭麼?”
吳遵略錯愕後忙回,“有,兩個最大的幫頭,一個是紫金幫,他的頭是周兆,時常吹噓是他依附的是紫金衛的勢力,衣服袖子上會縫一小塊紫色布,其實天曉得是不是。另一個是藍鐵幫,他們的頭也會吹,魏柯他說自己就是藍鐵衛的勢力。”
紫金衛和藍鐵衛都是龍國的地下大幫。
“紫金幫人多麼?”
“最多,大概有三十多人!藍鐵幫那邊二十多,他們經常幹仗,誰都不敢得罪他們的,頭,您老人家雖然夠厲害,只是強龍難敵地頭蛇,我們還是低調一點。而且這裡獄長更不好惹!”
吳遵陪笑道。
夜深,四周是此起彼伏的鼾聲。
“出來吧,”
周天霄返回靈臺,笑着對正偷窺的另一個自己說。
那個意識體抖動了幾下,又不敢逃,只是愣着。
“那我過來了,不必害怕,我還能傷害您不成?”儘管周天霄有充足的思想準備,眼前蹲着的人依然讓他有些吃驚,雖然靈體本該是自然潔淨的,但他還是顯得非常邋遢。
細看去此人面目輪廓和自己居然完全相同,驚愕之下週天霄不明白爲何自己靈臺存在另一個頹廢如乞丐的自己。
其實他在前段時間就隱隱感知到,尤其那天在法庭,許凌吟的出現讓這個靈體完全暴露了存在,此人幾乎就是自己的翻版,他能感知這個靈體的氣場跟自己是如此契合,難怪他這麼久都沒能察覺出對方存在。
周天霄又感覺哪裡不對,猛想起自己幾次莫名出現在這身體,最清晰的記憶是第一次在橋洞下被父親逼着討飯,後一次被大師兄和二師兄逼上屋頂清掃。
這個小三兒曾經過往的經歷總需要融合某種意識才能回憶出。
難道!
難道自己纔是鳩佔鵲巢的人?
想及此處不寒而慄,天哪,怎麼會這樣!那我到底是誰?任他再怎麼想也想不出自己是誰,我不是小三兒周天霄又會是誰?
一旦對方確實是小三兒的元魂本尊那自己該怎麼辦?
“請問,您是一直就在這裡的麼?”周天霄問眼下這個畏畏縮縮蹲在地上的另一個自己。
“喔喔,我,哦,我我,”
乞丐似的他喉頭又是幾聲咕嚕,周天霄猛然想起乞丐小三兒,這不是曾經這副肉身的真實模樣嗎?他真是小三兒周天霄的本尊元神?
周天霄心中一凜,隨後也蹲下拍了拍他肩頭,“不要怕,我保證不會傷害您!”
小三兒身體猛抖了一下,又退縮了一步離開他的安撫。
“可以說話嗎?”
回答他的依然是一陣含糊不清的詞和咕嚕咕嚕,他微微擡頭,遮掩着長髮間隙中的那雙眯縫眼睛有幾分警覺又像是迷茫。
“您是小三兒麼?”
周天霄次試探着問,對方慢慢點點頭又彷彿想起什麼惶急地搖頭擺手。
“不用怕,我知道您一直在這裡,我不知道您到底是誰,又怎會一直在周天霄的靈臺之中,這一切讓我很難理解!”
對方慢慢向後退去,他很害怕想要逃開,周天霄知道不能逼,“唉,要不您先回去吧,我們以後慢慢談!”
他自己還被一大堆煩心事糾纏着。
幾天後,方熙和蘇仲文還有陳坤和德好古一起來看望周天霄,說覺元門撐不下去了,沒人願意請他們做事,都像避瘟神一般遠離他們。
起初打來的電話都是一些羞辱謾罵,方熙和蘇仲文商量下來乾脆把覺元門這部電話停了。
最令人煩心的是覺元門所在管轄部門要拍賣覺元門的產業以抵債,所以覺元門這所大宅也要被拍賣處理,而且已經限期讓他們搬離。
周天霄無言以對,想起陶師父最多半年多就要被處死,現在他那邊連探監都不允許,他哪裡還想管其他事。
“想不到覺元門會敗在我們的手裡!”
陳坤恨恨地一砸拳,惹得旁邊看守瞪了他們一眼,“再這樣你們就給老子滾出去!”
“我們會好起來的,等我幾年就出來了,相信我!”
周天霄只得低聲安慰,心想他還能怎麼辦?師父不讓干預,也肯定不想讓我承擔後果,也許我當時就不該怕。
周天霄一連幾天也看不到師父身影,儘管他知道監獄分幾個放風的區域,死刑區和有期徒刑區是被隔絕的。
出體被嚴厲禁止,這裡有幾個高人在日夜輪班看守,一旦被知道出體,他這副肉身就會被獄警毒打,戰魂再強也沒用。
而且出體也就意味着一場靈斗大戰,無論輸贏,結果必然也是自己的身體被抽上幾百鞭,至少得躺上一個月。
周天霄慢慢鬆懈下來,世間的事他不想管,也管不了。
每次放風,周天霄只和吳遵三人在一起,無視另兩幫人經常發生的摩擦打鬥。
幾次訛詐到周天霄頭上。
周兆是陰沉的人,魏柯則是浮於表面的粗人,周天霄完全能暴力擺平,但他沒說什麼直接就將僅剩的一百龍幣分給了兩人。
擺平又怎樣?他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師父。
吳遵說這兩個幫頭收的保護費不低,這點錢還不夠塞牙縫。
周天霄做好了打個痛快的打算,奇怪的是周兆和魏柯都沒計較。
後來吳遵告訴他這兩人都得到了上面不準動他的警告,周天霄估摸着這可能也是鄧素白的關係。
不過他根本懶得想,過一天是一天吧。
牢獄生活很簡單,起牀、吃飯、幹活、放風、吃飯、睡覺。
他甚至可以連續幾天不說一句話。
他也不想和靈臺中那個自己說話,管他是誰,就這樣吧,反正那個他又不肯出來和自己交流,像自己要活吞了他。
好在那個他從來就很安靜,只有在心靜時才能感知意識深底的他會偷偷潛出窺視,小三兒是如此膽小懦弱簡直就是自己的反面。
難道他就是我嗎?我的一體兩面?周天霄爲這個無羈的想法逗笑。
一晃半個多月,方熙和蘇仲文陳坤又來探監,方熙一臉憔悴,似乎剛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