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廣闊的青褐色,織成一片淺香的雲.清晨淺淺的霧,融化指間.落花繽紛如蝶,隨風高高飄飛.隱在那晨影中的麻雀,也清脆地吟唱起來.朝的光芒也起了漣漪,灑在那灰色的小屋之上.這裡的建築都是雪白色的,綠色的邊角,金色的門欄,堆積在一起,像一座精巧的小山包.
陌水鎮.
一名白衣飄然的女子緩緩從容走出自家大門,將店裡的污水倒入門口的大木桶中,等人來運走.她伸手攏了攏髮髻,四周過客都忍不住多看她兩眼.她的一雙眼眸,純白如雪.青絲隨香而動.有些路人都看得癡了,她則冷漠地轉回身,進了酒館.步子卻被一個粗獷的聲音叫住了:
"姐!"
女子愣住了,緩緩回過頭.燕歸卻發現她的眼裡不是欣喜,而是驚訝與疑惑.而楊青語和柳靈則都稱讚起那女子來,喜歡得緊."好漂亮的姐姐啊.""真的呢."
燕歸眼裡精光一閃,發覺女子瞬間換了笑容.
"阿劍,你來啦.這幾位是......?""姐姐抱一個!"程劍飛撲上去,卻被女子閃過了,摔了個嘴啃泥."這小子,還是這麼輕浮."說罷,女子走下臺階,朝他們一笑道:"我是阿劍的姐姐程珍,歡迎各位,請進來吧."
"謝謝!"燕歸,楊青語,柳靈齊聲道,那程珍也樂了.這極美的人兒,衝他們露出了溫柔的笑容."姐,難得我朋友來,一定要他們嚐嚐招牌菜!"程劍從地上爬起來,拉起燕歸往裡走.程珍則把楊青語和柳靈引進了門.四人坐定後,只聽程劍大吼大叫,把一旁食客的筷子都驚掉了.
"來一壺好酒!"給這兩個女孩子一壺茶!"
"來一斤牛肉！""四碗臊子面!"
"醉魚！""叫化雞!""醬烤鴨!"
"酸菜燜肉!""豆花!"
"夠了!"燕歸一拍桌子,和程珍一起喝道.燕歸暗摸口袋,這一下連住宿都成問題了,又不好白吃白喝.看着小二一道一道地端上來,他沒感覺餓,心卻在滴血.香氣四溢下,白色的煙升騰起來.程劍則對燕歸搖搖頭道:"放心,我請客."
"我......燕歸不好意思了."那還是你來吧."程劍狡猾地笑."我好餓啊啊啊啊啊!"程劍大吼一聲,拿起筷子一陣亂夾.程珍則在一旁提醒說:
"如果沒他快的話,你們就沒的吃了."
眼看一個盤子一個盤子空了,燕歸怒得發了狂,喝一聲就和程劍爭起食物來.兩個女孩都看得傻了眼.只見這邊程劍咬一大口雞腿肉,嚼兩口就吃下一口.那邊燕歸則滿嘴牛肉一陣亂嚼,完全沒了昔日風華,吃得腮幫子都鼓起來了.香氣四散,看得其他客人都怔住了.
"走吧,我們去另一桌."柳靈拉起笑個不停的楊青語朝裡走.
程劍則和燕歸槓上了,兩人一陣狂吃,竟把一桌美食都吃光了.程劍滿意的打了個嗝,頭往上一仰靠在椅子上,沒多久居然睡着了.燕歸則真的吃飽喝醉了,趴在椅子上,迷迷糊糊地,開始哼哼.柳靈好奇地湊上前去,在他脣邊只聽得不很真切的一句話.
"我想保護你......"
"哇,告白耶......"柳靈趕快拉楊青語來聽,楊青語則聽見:
"她不是我夫人......"聽到這裡,楊青語忍不住偷笑了.回想起燕歸聽到和艾艾有關的窘態,心想着明天可以大取笑燕歸一番.再想聽下去,卻只聽來程劍發出的一聲酒嗝.這時旁邊的柳靈卻突然笑了,楊青語收起笑容,好奇地問她,柳靈卻笑着跑掉了.留下她一人在那裡奇怪.
想不出所以然,乾脆回房矇頭大睡.
凌晨時分.凝結的露水憂傷地落下,似淚水破碎一般.風中的蝶影吸附在枝椏上入了夢去,疲憊的落葉隨水而逝.天空中最亮的晨星漸漸與天空化爲一體,那光芒漸漸地的熄滅了.轉瞬間化做已然離去的傳奇,留下滿心殘影.對於下一刻纔會發生的事,這風中全無預料.
一道劍光,盛放出幾多劍影.光影交織,錯落迷離.斬斷了呼嘯的聲音,飛身而起.燕歸在鎮外的樹林間佇立,收劍回了鞘,輕聲嘆息一聲道:"現在還是不是她的對手......"
"好劍,燕大俠."掌聲響起,竟是程珍沐夜走來."謬讚了."燕歸行個禮."可否討教?"程珍淺聲一笑,衣上白紗似風漂流."這......"
"你小看我是女子麼?"程珍收起笑容,怒道."不.那,請出招."燕歸恭恭敬敬答.
還未等他禮成,劍的寒光一閃,轉眼到了眼前.燕歸也被這速度驚得一跳,側過身躲了開去.只聽嘶的一聲,那尖銳的劍風竟把衣服撕了口子.他迅速擡頭,劍光出鞘,雙臂緊繃,剎那間連刺三劍.幾乎同時向着程珍握劍的手臂揮去,這不想傷她的舉動,讓她淺淺地怒了.
程珍冷笑一聲,第一劍偏過頭去,滑過她眼前.第二劍橫在心口前,彈回了一縷破碎的劍光.第三劍則轉守爲攻,抵上了他的劍尖,朝其心門滑去.燕歸一震,將劍一絞,要奪她的兵器,不想露出一個小卻致命的破綻.
程珍順勢從那個破綻中將劍刺了過去.
燕歸的劍也在這時斷了.他飛身而起,擊出最後一掌.劍裂的聲音在山谷間幽幽傳蕩.程珍笑了笑,扔了兵器,單手接這一掌.地面發出痛苦的嘶叫.兩人所站的地面裂開一條巨大的裂縫,強大的火一般的力量震動了長風.燕歸只覺得心口一涼,就是一口鮮血吐出來.而程珍也很快撤了掌,淡然的恢復了站姿.
"多謝賜教."燕歸上前行禮,時不時咳一聲.
"我教你的劍法,你可參悟?"程珍讚許地點頭,毫髮無傷.
"是的."燕歸衝程珍一笑.
"使給我看."程珍頗爲嚴厲,將自己的劍扔給了他.燕歸接過劍,只覺得輕盈無比,但似乎有點使不慣.揮起一劍刺向前方,然後就順手了.劍影紛飛,呼嘯的風聲密集似蟲鳴,劍光與劍影錯落有致,快如閃電,疾如狂風.這下出現的,不是連續三劍,而是數不清的劍.
燕歸竟把自己的劍術和程珍所授的結合了.
"好小子."程珍笑逐顏開.燕歸則收了劍,遞迴給她."還沒完呢."程珍指向雲端下的遠處."你要是想自己的功力大進的話,建議你去一個地方."
燕歸遠眺過去.只見那時一片雲霧瀰漫的遼闊森林,那雲霧卻詭異,居然是黑色的.而森林的顏色是赤紅色的.風會帶來從那裡飄來的,令人頭皮發麻的鳴叫聲.那些星星點點的光,正是一雙雙紅色的眼睛.似地獄中的血紅色天空,那深邃的眼神像是異星,閃爍着吞噬一切.
"這個地方叫做幻獸森林."程珍依舊是淡淡的表情.風裡夾雜的怪聲也並沒有讓她感到懼怕.燕歸則出神地望向那片獨一無二的紫色天空.
"一般如果一個人想變得更強,那就是他有了想保護的人."程珍的青絲滑過肩膀,帶着雪白的衣袖隨風翻飛.她的眸子是雪白的,她的容顏是淡然的.這樣的女子,不似凡人.風華絕代,連艾艾都稍遜一籌.
"你說得對."燕歸點頭."我不想她再受傷害了.""那就出發吧.我相信你能辦到."程珍衝他一笑.
"無限險境中,生機就在你手中.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程珍淺笑:"似乎我們要保護的,是同一個人呢."
"......"燕歸居然臉紅了.
"有趣的年輕人,走吧."程珍又叫住了他邁的步子:"記得,一切都有可能是假象,用你的心去辨別吧."
說罷,程珍轉身離開了.雪白的影子,似開在月光下的蓮花.漸漸消失在夜的海洋之中,留下燕歸一人,看着地上密集的劍痕若有所思.有風過,吹來了雲,遮了月光,時隱時現,明亮卻也朦朧.也不知道,他此刻竟記掛着誰.只是,相思已在風中絢麗地盛開了,那身影,要消去,幾多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