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段言輝又驚又喜:"她現在在哪裡?"
"在蒼空城的郊外陌水鎮,那裡有她開的酒館.但後來我們遇到了追兵,失散了."燕歸鄭重地衝段言輝點點頭.
"我這就去一趟!"段言輝感激地衝燕歸笑了.燕歸也露出了久違的舒心的笑容,望着飛雀在空中劃出的美麗絕倫的軌跡,衆人暢快的仰天長笑.柳靈則淡淡地笑着,似還哀傷,不知道心中所想是否釋然.燕歸則一回頭,身旁一陣風掠過,橘衣的身影飛昇上城牆,俏麗的身影似一傳說中的 風景,踏着風聲縱身而起,衝着衆人高聲開口道:
"我也要走了,後會有期了."說着揮揮手,瞬間遁去無蹤."後會有期!"燕歸和段言輝一同回道.
"燕歸公子,我和你一起去吧!"一旁,一直沉默的柳靈突然開口了."柳姑娘......"燕歸看她欲言又止,連忙說道:"你說吧."
"語兒出事前,我曾經在玉君城見過她,那時她就已經身受重傷了."
"什麼?!"燕歸大驚道:"爲何不告訴我呢?"
"因爲語兒要我保守秘密."柳靈痛苦地說,"隨後她就遁走了."
"柳姑娘,你可知道,關於一個修容師的傳說?"燕歸雙手都握出了紅色的血痕,此刻他的心再複雜不過了.還記得將死去的楊青語抱在懷中的 那時深入骨髓的冰冷,此刻,一切如同一片煙霧,生長瀰漫開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會崩潰.然而當心中希望重新燃燒時,他則無力不沉溺,不知道怎樣的結局,是他的歸宿地.
"你......你怎麼會知道的?"柳靈一驚.
"真的有......有替身這回事麼?"燕歸的聲音似在顫抖.
"是的."柳靈點點頭."但那個人已經失蹤了."
"我知道他,可能出現在幽之城."燕歸咬咬牙道.
回憶裡,那些幽之城的殺手們,殘象破滅了.
"可是語兒最後出現的地點,是玉君城."柳靈搖頭,有點不耐煩,說道:"你比較一下吧,哪個更接近真相."柳靈不再說話了.空氣裡尷尬的寂靜,讓衆人都有點不知所措,段言輝撓了撓頭,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而燕歸則思索了片刻,下定決心,幽幽地一笑道:
"......好,就去玉君城吧"燕歸幽幽地說道.見到柳靈如釋重負的淺淺一笑,又很快敬愛恢復了平靜,他亦意識到,柳靈已是最後的線索人了.且玉君城楊青語去過,幽之城卻不過是推測.不知道還會遭遇怎樣的真相,有紅色從指間滑落,已感覺不到痛.心中翻騰着凝結的思念.
"後會有期!"段言輝衝他們一笑.
"後會有期."燕歸和柳靈行了個禮,一起下了城牆.
黑白的牆體,高聳入雲,段言輝站在雲端,遙遙地爲他們揮手.人們紛紛各歸各位,喜悅與希望,重新籠罩這片土地.綻放的,是高空中的雲.燕歸和風一起回頭,灰色的眸子裡是青色的思念,青絲隨風而舞.柳靈則不再回頭,一襲綠衣,俊俏絕倫,寂寞執著.漸漸地沒入了風中.
兩人並列風中,降落的彩虹亦消失了.影子在地上,和他們一起行走.
夕光之中,回憶裡的過往若隱若現.依稀現出楊青語甜美地一笑.又化做風閃過的雲層,消失在迷惘的色彩之中.回憶卻還鮮活,就已經逝去, 直到地平線的光擴散開來.燦爛盛放後消散.風中似有夏遙的歌聲,又似幻想般破滅.歌聲的來源似在夢中忽隱忽現,在夢醒時幻滅.
玉君城腳下.一棟客棧佇立着,淋上了初升的陽光.遊離着塵埃,是安逸的歇腳之地.生意頗不錯,客人來來往往,熱鬧不已.飛雀也停駐在屋頂,享受着漸柔的風.屋外也佔滿了座位,小二忙得像蜜蜂一樣,在人與人之中穿梭.不時吆喝幾聲,催促起廚房那一席一席的醞釀中的好菜來.
兩名容顏清秀的少女手牽着手緩步走過.一名眼睛一亮,對另一人耳語道:
"你看,對面坐的那個人,真俊."
"真的哎."
她們的目光所及,外面的桌前坐着一男一女.男子灰衣一襲,溫潤的目光停留在杯中酒香上,清秀的容顏安安靜靜.女子一襲輕綠,耐看卻並不美麗.自己喝着茶,像是姐弟倆,都是清清淡淡的,兩人都是劍客的一身裝扮.周圍瀰漫着剛出籠的包子香味,有清甜有鹹香,讓人食指大動.
柳靈喝了一口香甜的茶,心情卻五味雜陳.
方纔他們已經問過了掌櫃的,把楊青語的畫像給許多人看了,都沒有人見過.畢竟已經過去許久了,來往的人更替不休,燕歸也難現笑容,等待或被等待着.只有記憶還在伴隨着他,提醒他,這一場鏡花水月般的愛戀.一剎那間,惆悵着選擇了沉默,望着杯中自己憔悴的倒影.
就在這時,幾名幼童由遠跑近了,竟是幾人在追一人.
有一名奔跑在前面的幼童,手中握着一塊青色的石頭,燕歸一瞄,大驚失色道:"柳姑娘,你看!"那潤潤的光芒,在夜晚就像是熒光一般.自那小童指間滲了出來."啊,那不是語兒衣衫上的水晶麼?!"柳靈見了,立刻朝那名幼童奔去,卻被燕歸超在後頭.
"給我!""給我!""拿來!"那名手執水晶的孩童被幾個幼童包圍了,柳靈則一彎腰,搶了寶石,那幾名幼童把她困在中間,怒道:
"怎麼搶我們的寶石呢?"
柳靈一下子發火了:"這個是怎麼來的?這是我妹妹的,怎麼會在你們這裡?是不是你們偷的?最好說出真相,不然我們去官府!"幾名幼童,你看我,我看你,然後一起大哭起來.
"你們怎麼回事?"柳靈也驚愣了.
"別送我們去官府."一名小女孩委屈地抽泣着."這是一個青衣的姐姐送給我的.小鳥和小海要拿去賣錢,是小任幫我,不讓他們......"
"你說的姐姐,是不是很蒼白的樣子,眸子是青色的?"燕歸顫抖地問.
"恩!"小女孩點點頭.
"你可知,她去了哪裡?"燕歸幾乎快哭出來了.
一旁的柳靈頓了一頓,突然覺得天旋地轉,雙腿虛了,跪倒在地.燕歸也感覺頭痛欲裂,視野猛然被一片黑暗吞噬了,倒下不動彈了,兩人都不醒人事,驚得周圍的人都紛紛站立起來,開始議論.那小女孩不知所措,被其他幼童拉走了.其中一個人還記得從柳靈手中拿走了寶石.
幾名小童不再分歧,決定把這寶石賣了.
很快,那幾個小小的身影和踏步聲一起遠去了,揚起半路塵埃.
下沉.無限下沉.深邃的四面八方,沒有可以停駐的地方.胸口綻放出疼痛,一滴,兩滴.如同墜入水中的落葉一般,點點暈染着原本的虛幻,有了一絲真實的色彩.破滅的,是夜色中僅留的一線曙光,漸漸被月光擁抱,飄忽在高空中,然後化做流星在瞬間迅速地隕落.直到大面撲面而來.
燕歸猛然睜開了眼睛.
胸口的劇痛幾乎讓他又暈過去,心臟在劇烈而迷惘地跳動着,頭暈眼花.此刻躺在荒郊野外,聽得真切獸的鳴叫聲.想動彈,卻沒一點力氣.不知是誰,給了他狠狠一劍,穿透了胸.四周下起了劇烈的雨,他的傷口潮溼而熾熱,流出的血痕與那鋪天蓋地的呼嘯聲交織在了一起.
不見柳靈在四周.
只聽見黑暗中傳來水滴般的輕盈步子,雪白的身影,在夜色中緩緩呈現出來."別動!"那身影開口了,竟是女子.似非常年輕,容貌清秀.
一雙柔軟的手輕輕地把他扶起來,傳來了一陣藥材的苦香味.藥碗送到他脣邊,喝一口,極苦極冷.燕歸卻只是皺了皺眉,老老實實地喝下去了.胸口有點涼涼的,舒適許多.那病痛也逐漸開始了凋零,一片一片隕落.讓他可以暫時逃避這相思之苦,品嚐着傷口漸漸恢復的凝結.
"多謝姑娘......"燕歸無力地說道,還是使不上力.
"別客氣."那少女淺淺一笑.
"這裡......是哪兒......"燕歸掙扎着四下觀望.
"這是玉君山腳下的玉君城郊外."少女站起身來,幾步踱入夜色裡的月光之中."我呢,只是一個小民,你可以叫我汪妮.""汪姑娘."燕歸淺淺地點點頭."我是燕歸."
"好名字,人與人之間的緣分,也不過如此."汪妮笑着讚許道."只是,有的燕離了方向,再回不到他的季節去了."燕歸黯然道.
"這麼悲傷麼......"汪妮嘆道,用手理了理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