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燕歸,段言輝,柳靈都吃了一驚.
"只有答應我這個條件,我才能幫你們."夏遙的神色淡淡地瀰漫開來,風捲住了她的長髮,搖曳不止.她的發不似黑色泉水,而是有幾分褐色的光彩,挽成了兩束髮辮,在風中飛舞流離,如同輕聲地唱着.橘紅色的衣衫如同一道失落的風.
那雙眼睛,淡定寂然,映出的風景,全是安靜的視線,正視着燕歸,目光全無半點不妥."我知道其藏身之所,但他太強了."一旁燕歸則若有所思,柳靈則欲言又止.
"燕兄,你怎麼看?"段言輝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就隨姑娘一去吧."燕歸衝另三人點點頭.
"我替蒼空城的子民們,拜謝兩位!"段言輝半跪行禮道."不用客氣."夏遙衝燕歸說道:"出發吧?"
"好."燕歸幾步朝她走去,腰間還繫着那個小盒子.穗掉落下來,香氣墜地破滅了.那夏遙轉過了身,只見結束戰鬥後的城牆,無數痛苦的靈魂 鋪天蓋地堆積着,血痕似枝椏緩緩生長.
夏遙在風中,佇立着,似在追憶着誰.
垂直的絕壁光芒可見,反射出天空的顏色.一條盤旋的步道寄生一般圍繞着山體,幾束平凡的小花,搖曳着散發香味.風中吞噬了艱難的腳步聲,很快溫潤的光芒就變得乾燥起來.這裡正是城外的一處矮山,隱在了茂密的森林之後,山路又險且滑,且小盒子暫且不能用,兩個身影,幾步一歇地登上了半山腰.
"小心!"夏遙突然喝道.只見高空一直盤旋的一道光影朝他們俯衝下來.
燕歸側身一躲,拔劍出鞘,劍影閃過半空,那影子隕落了下去.可是,隨後竟出現了幾隻,十幾只,幾十只,幾百只.數量越來越多,最終遮天蔽日,瀰漫了地平線,再看不見破碎的雲層,只有雷電呼嘯着劃過天空,和那黑影重疊的轟鳴聲.
"啊!"燕歸驚呼一聲,隨身的盒子鬆了,錯過了他的手,掉落谷底.一道光芒留下了其墜落的痕跡.
"不能再向前走了,前面可能有它們的巢穴.我記得這裡沒有這麼多的魔雕啊."夏遙極爲疲憊地揮劍,然而黑影不會管這個.很快,夏遙的回擊變得緩慢,這被傀儡塘控制的魔雕怎麼也打不完.她覺得自己要耗盡了.
"我要先到谷底去!"燕歸說着就選了一處攀爬點,取出隨身攜帶的繩子,捆上一棵巨樹."夏姑娘,你在這裡等我吧,這個角落很隱蔽的."巨樹旁一道容人的裂縫,燕歸指向它.夏遙一怔,果真有這般所在,收了劍躍了下來到安全的地方.
"你眼睛真尖."夏遙一笑."我都沒有注意到."
"我要去谷底,找一樣東西."燕歸說着側身拉過繩索.夏遙淺淺一笑道:"是定情信物麼?"
"是的."燕歸轉過頭去,風中有溼潤的氣息.
"你哭啦?"夏遙收起玩笑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下去了,夏姑娘你自己小心了,有事就拉繩索吧."燕歸背過身去,拉着繩索跳躍着往下移動,很快沉入了黑暗之海不見了.夏遙懸在半空中,盪到了裂縫裡,發現正好一個人的位置,再向下看,什麼都看不到了,全是暗淡的迷霧.如同一個未爆發的夢魘.
繩索是冷冷的,還帶着朝露曾經的氣息.粗糙的,傷了手.已不知道這樣跳躍着下降已多久了.四周越來越黑暗,到達極限時,一切的輪廓卻反而出現了.燕歸開始四下觀望,很快就到了谷底了.於是他緩緩地鬆了繩索,朝地面落下,只聽見一聲沉悶的轟響,帶起一片詭異的回聲.
他發現,自己踩着了什麼軟軟的東西.
空氣中傳來一聲雷鳴似的咆哮,在他耳邊爆炸.
燕歸擡起頭,望見了一雙深紅色的巨大雙眼.這雙眼照耀出一個巨大的形體,最起碼這巨獸也有三個人般高.看不出是什麼動物,但卻映出了尖利的劍一般的牙齒,是食人或獸的.地下有殘痕,而那怪則一個縱身,向他走來.一步,地面就破碎一片.一吼,風就毀滅在震顫中.
燕歸御起劍來,四面八方起了幻影.幻影中又隱藏着鋒利攻擊.那巨獸似行動緩慢,卻乾脆不以爲然,直到一劍刺中它的頸部時,那巨獸方纔低吼一聲,血花四濺,在咆哮中盛放.沒有停歇的轟鳴之聲,鬧的人頭昏腦脹,擊打着身體的,是黑色的影子,很快又將塵埃吞沒.
巨獸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雙手合起向他砸來.地面頓時破碎了,塵埃逃逸.燕歸躲過一擊,另一擊就已到跟前了.雖是再次躲過了,卻爲其拳風所傷,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倒退幾步,咳了起來,地面開起了丹紅色的奇葩,惆悵地凋零.
"笨蛋!"清脆的女聲從頭頂傳來.
燕歸一驚,向上一看,橘色的輕衣隨風飛揚.纖細的身形挺拔輕盈,褐色的長髮飛到風中,雪白的容顏滿是不滿,揮一揮手整了整吹亂的劉海,搖搖頭,幽幽開口道:"拿了東西就走,別再和它玩了!"夏遙的輪廓隨着黑暗的偏移,出現在他頭頂的巖塊上,叉腰說道.
"你可看到?"燕歸激動道.
"這不是麼?"夏遙一指谷底最深處的一個發亮的盒子.
"是它!"燕歸縱身飛撲過去,從巨獸身邊掠過.
"小心點,那裡是個懸崖中的懸崖!"夏遙急了,只見那獸同時又向燕歸發動了攻擊,燕歸卻渾然不覺.於是縱身向前,纏住那怪獸.
那怪獸已經徹底被激怒了,大吼一聲,速度甚至比夏遙還要勝一籌.轉身一舉砸來,夏遙則輕盈地不斷抽離,趁其遲疑御劍刺去,劍如雨,光如雪.而那怪獸則招招化解,用力一掠臂,夏遙則被迫後退了十來步,一道血痕流過她的雙脣.緩緩地跪在了地上,卻不曾喊過傷有幾多痛.
"我拿到了!"燕歸喜道.轉身看到夏遙已受傷了,趕快飛奔了過去,卻發現那怪仰天集中聚氣,叫聲不好,衝上前把夏遙推開.轟鳴聲自四面八方生長着,震耳欲碎,半空的雲層燃燒着,焦味充斥了谷底.那怪獸已耗盡了最後的力量了.此刻,正奄奄一息地停了下來,等着被殺.
夏遙從殘片中爬了起來,只見燕歸已一動不動地躺倒了.俊秀的臉上沒有了血色,也不知還有呼吸沒有了,地面綻開深邃的血色之傷,像是不會再覺醒了.只爲了救她,重重地捱了那巨獸最後的致命一擊.夏遙呆了片刻,似不敢相信,回頭就恨恨的舉起了劍,直指那怪獸.
"你!"夏遙怒道:"你殺了他,我要你的命!"
說着,夏遙一劍朝怪獸刺去,卻被燕歸一句話拉住了劍氣."我......還......,沒死呢......"
"哇,你,你居然還活着呢!"夏遙大喜地跑了過來,衝他燦爛地一笑."多謝你救了我.怎麼樣,沒大礙吧?"
"沒......事......"燕歸說着,又昏過去了.
"喂!你別睡啊!"夏遙怒氣沖天地回望那怪獸.那怪獸則舉起雙手做投降狀.接着,它開始刨地.夏遙握緊了劍,不知道它要幹什麼.很快,這怪獸刨出了一根人蔘,華麗通透似玉石一樣,還透着少女臉頰般的紅潤.那巨獸用嘴巴吹了吹,驅散了土,雙手捧着遞了過去.
"這是......給他的麼?"夏遙氣消了一半.
那巨獸點點頭,又晃晃頭,甚是逗人.
"也是我們不對,跑進了你家,你也是自衛嘛,謝謝你啦!"夏遙切下一小片人蔘,塞進燕歸的口中,燕歸勉強地嚥了下去,那怪獸拍起手來.很快,燕歸緩緩睜開眼睛,似剛從美夢中回到此刻.虛弱的身體似沐浴在光芒之中,溫暖地回溫,看着那怪獸樂的樣子,迷惑不已.
那巨獸樂了,伸出手來.燕歸苦笑着,和它握了手.然後,那巨獸深深地吸了口氣,尖利到吼叫起來.很快,有黑影降落下來,漫天飛舞.隨後停駐在他們頭頂之上.
"它們,這是怎麼回事?"燕歸還未清醒,疑道.那巨獸衝他們點點頭,做了個往上的示意.而那些兇猛的魔雕都老老實實地駐停下來,從高處俯瞰他們.燕歸和夏遙同時笑了.
"從現在起,我們三都是好朋友了,好不好?"夏遙笑道,怪獸點點頭.
"不好,繩子斷了.這笨怪害的."夏遙皺起眉頭.手中的殘繩滑落地下.
"我可以帶你上去."燕歸幽幽地說.
"怎麼上去啊?"夏遙好奇起來,燕歸則搖搖頭,撿起繩索,在手上繞了一圈,又在她的手上繞了一圈,淡淡道:"可以了,只隨我來便是了."
"那,我們走吧,還有,謝謝你了."燕歸把繩索遞給夏遙,試了一試飛石盒,能用了,他則抓住繩索,開動了盒子,拉着夏遙就起飛了.順着滾燙溼潤的山體緩緩上升.夏遙則淺淺笑了笑,她的心思中,是否銘記下此刻.又或者只是被他的癡情所動,剎那感懷而已.縱然飛天渡,也一心無人知曉.
"果然是個妙物."夏遙踏上了山體頂端,已經沒有了飛舞的魔雕了,那怪獸竟是它們的頭兒.遠遠地,敵怪們還在目送他們.沒有煉藥師控制時,它們還是頗爲和善的.雲卷雨舒,山頂的最高處,一座黑色的建築佇立在綿綿清雨之中,散發出夜晚的味道.看不見白晝裡的陽光,似乎已經破滅.
"就是那房子呢."夏遙輕聲說道.燕歸放眼望去,那建築物飄過來一些似濃非濃的香氣."對了,你居然會飛呢,好厲害."夏遙淡淡地誇獎道."這世界上,根本沒有人會飛."燕歸憂傷地說,眸子裡再度閃現青色的思念.那盒子又安靜了,需要蓄勢待發.
"出發吧,你跟我來."夏遙也識趣不多問,向他招了招手.兩人貓着腰艱難走過滿是水草和泥濘的路,很快來到這建築之下.那濃烈的氣味更加強烈了,聞了不多就已經讓人頭痛欲裂了.
"有好幾個機關呢,你跟我走."夏遙示意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