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黑鞭子定是被師父加了術法,抽打在身上被原來痛多了,正在嗚呼哀哉的時候,突然感覺到身子裹了一牀厚厚的棉被一般,無論黑鞭子怎麼抽打,她都感覺不到痛了。
她扭頭看向旁邊的魅影,輕聲說:“謝謝!”
魅影見這護身符真的有用,便也放下心來,恢復到了懶散又帶點痞氣的狀態,在她的旁邊席地坐下:“我說你這小丫頭真是,爲了外面那些不相干的人,吃這些苦受這些罪,值得嗎?”
十娘被他的這個問題問到了。
抿着嘴脣想了很久,這才慢慢說來:“大概,是因爲我從來不知道擁有家人和朋友,是一種什麼感覺吧?只要有人對我好,我就恨不得把自己的命都送給他!”
“司徒翼對我真的很好,他叫我小姐姐的時候,還有他那種柔軟又幹淨的眼神望着我的時候,我就覺得我應該要好好護着他!”
“魅影你都不知道,在修羅宮的熔岩大廳裡,我看見幻境裡面的司徒翼,看見他在他孃親給他織下的幻境中,一遍一遍重溫我們在一起的那些畫面……,你根本理解不了當時我心裡的那種感覺……”
十娘又紅了眼眶,吸了吸鼻子,看向身邊的魅影,問:“你心裡是不是在笑話我?”
魅影看着她溼潤的眼眸,心裡澀然,沒有說話。
他和她一樣,也是從小就是孤身一個人,身邊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從來不知道親情友情愛情是什麼滋味。
他活了二十來年,唯一感覺到快樂的時候,就是任務完成,享受到同行羨慕和欽佩的眼神的時候。
除此之外,他生活的全部,就是訓練訓練再訓練,努力想要變得更強更強更更強!
這時候聽見十娘說這些話,心裡也是深有感觸:“我笑話你做什麼?我理解你的感受!”
“真的嗎?”十娘臉上的喜色還沒有來得及綻開,身上突然一陣劇痛傳來,忍不住呀的一聲又痛嚎起來。
魅影見護身符這麼快就被抽裂了,急忙再次重複了一遍剛纔的動作,拍了一道護身符在她的身上。
這天晚上,兩個人第一次沒有練功,而是坐在一起聊天。
那黑鞭子整整抽夠了一百次,這才消停下來。
幸好有魅影不停的在她的身邊拍護身符,十娘纔沒有被活活抽死在無麪人的黑鞭之下。
第二日,十娘一醒過來,就痛得呲牙咧嘴差點叫娘了。
撐着牀沿起身把身上察看了一遍,還好還好,雖然很痛很痛,可是並沒有留下疤痕。
掙扎着還沒有洗漱完,就聽見外面傳來敲門的聲音。
門外站着的是客棧裡面的一個年輕夥計,十娘有意多看了他兩眼,見他面色紅潤有光澤,和昨夜的靑魄完全是兩種感覺。
心裡稍稍放鬆了一些,問:“你有事?”
小夥計面帶微笑,十分有禮的說道:“鳩姑娘你好,我家掌櫃的讓我把這個給你!”
說着,將一隻玄色玉瓶遞到她的面前:“這裡面是上好的活血散瘀去腐生肌的丹藥,我家掌櫃的說,你大概能用得上!”
十娘一看見這玄色玉瓶,就很自然的想起了夜蘭息。
從前的時候,夜蘭息沒少用這樣的瓶子裝丹藥給她。
她把玉瓶放在手裡反覆看了看,探究的追問說道:“你家掌櫃的會知道我需要這個?是她的意思,還是別人的意思?”
“額,這個嘛……”店夥計吱唔兩聲,目光躲閃着就往後面退去:“鳩姑娘你就別細問了,總之,這丹藥你留在身邊就是了!”
說完,急急忙忙的就往樓下走了。
十娘握着玉瓶在門口怔怔出了一會兒神,夜蘭息,他到底什麼意思?
知道我將阿奴救回來,所以連夜跟着過來送丹藥?
若他有心要送丹藥示好,又何必將阿奴折磨這三個月的時間?
她困惑了很久,實在猜測不出夜蘭息的心思。
司徒翼鬆散着衣袍,打着呵欠從房間裡面出來:“小姐姐,你在幹什麼?”
“啊,沒事!”十娘將玉瓶收好,見他睡了一覺,臉頰粉粉的多了些生氣,便笑着問:“昨天晚上睡得好嗎?”
司徒翼點點頭,揉着眼睛道:“睡得好,我還夢見了小姐姐了呢!”
他突然有些羞澀,怯怯的看了她一眼,臉就紅了。
十娘也是懵懵懂懂的並不懂那麼多,從他的身邊過去往房間裡面看去:“阿奴呢?”
“還在睡!”司徒翼也跟着走了進來。
因爲沒有多餘的牀鋪,十娘昨天晚上把阿奴帶回來之後,就直接在地上打了個地鋪給他躺下休息。
阿奴也早就已經醒了,只不過被折磨了三個月的身體,就算醒了也不能動彈。
十娘在他的身邊蹲下來,伸手撩開他蓬亂的發,放柔了聲音問:“阿奴,你感覺怎麼樣?”
他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小姐!”
“別亂動!”十娘急忙示意他不要起身,然後動作熟練的將玉瓶裡面的丹藥取了兩粒出來,用茶水化開,遞到他的嘴邊說:“喝了這個,很快就會好的!”
阿奴很聽話,兩口就將茶水喝了下去。
十娘見他身子微涼,便起身去司徒翼的牀鋪邊,打算把被子抱過來給他蓋上。
目光落在被褥上一團一團的溼痕上面,十娘奇道:“這是什麼?”
“啊!”司徒翼臉色爆紅,突然過來伸手將被褥從她的手裡一把拽了出來,語氣也很是衝撞:“小姐姐你幹什麼呀?不要亂動我的東西!”
“什麼你的東西呀?你都已經起牀了,把被褥給阿奴蓋一下怎麼了?”十娘說着就要去拽扯司徒翼手裡的棉被。
司徒翼急得臉紅脖子粗的,他向來就很聽十孃的話,今日卻和她槓上了:“不給不給!我就是不給!”
“你,你真是……”十娘只當他是小孩子脾氣,也就懶得和他多做計較。
她轉身去了自己的房間,抱了被褥過來給阿奴蓋上:“阿奴,你現在什麼都不要想,你身上這些都只不過是皮肉傷,這丹藥很管用的,不消一兩日就好了!”
阿奴擡手,將她纖細的手腕一把握住:“小姐!”
“嗯,我在這裡,阿奴莫怕呀,不會有人傷害你了!”十娘心疼他三月來的遭遇,急忙柔聲安慰他。
從十年前在街上遇見他,將他收留的時候開始,阿奴就一直都在受傷,新傷舊傷,內傷外傷,好幾次都是死裡逃生。
十娘常常想,當年若沒有把阿奴收在身邊,阿奴的命運絕對不會多舛到如此地步。
他身體底子好,性格隱忍內斂,若不是受自己的牽連,他現在說不定也會是等級不低的馭獸師呢!
她安慰他,心裡有些愧疚。
阿奴卻還是不肯放開她的手,他看着她,一字一句說得十分認真:“小姐,阿奴想要學本事,想要變得很強很強……”
“好,我教你!”十娘張口就答應下來。
髒污起綹的亂髮後,阿奴的眼神晶亮得如同天上的星子:“真的?小姐你願意教我?”
“嗯!我教你,我有多強你就會有多強!阿奴,我也希望你能夠變得強大一些,這樣,就沒有人能欺負你了!”十娘說得很肺腑。
阿奴卻說:“我想成爲最強最強的人,想保護小姐!”
那日在皇宮酒宴上,他看出容兮有些鬼鬼祟祟的,便跟蹤了容兮一小段。
回來的時候,發現行雲閣裡面一個人都沒有了。陣長頁弟。
他急得不行,一個人橫衝直撞的將皇宮裡面找了一個遍,到處都找不到小姐的影子,知道小姐這次又是遭難了。
他便找上了容兮,死活要容兮交出自家小姐來。
容兮被他纏得沒辦法,只得用術法對他動了手,好幾次將他打得趴下,也好幾次成功擺脫了他的糾纏。
可是要不了多久,阿奴就又會出現在容兮的面前,固執的,重複一句話:“我家小姐呢?讓我見她!”
最後,容兮實在被他纏得沒辦法了,只得把有阿奴這麼個人和被他糾纏這麼個事回稟了夜蘭息。
夜蘭息那日正在御花園荷亭撫琴,聽了之後,輕描淡寫道:“把他吊起來吧,就吊在護衛河外的門樓上,他的小姐若還有命回來,應該第一時間就能見到他!”
就這樣,阿奴被吊了差不多三個月的時間。
好幾次,在夕陽灑金的黃昏,他都看見自己的小姐披一身金色的霞光從天邊往他面前走來,他心情激動,大叫小姐,小姐……
到後來,暮色漸起,他看見的幻象也就被黑暗吞噬了。
被吊的這三個月時間裡,他一次次發誓,若能活着,一定要煉成絕世修爲,爲自己,爲小姐,謀一個平穩安定的生活。
十娘好不容易將阿奴安撫下來,站起身,看見司徒翼還在旁邊扭扭捏捏的樣子,便道:“你是怎麼回事?怪怪的!”
司徒翼臉上的紅暈一直都沒有消退過,見她相問,更顯得拘謹,連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了,低聲囁嚅道:“我,我昨天晚上……,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