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要穿城而過,實在快不了!
又加上此時正是大雨來臨之際,城中人來人去個個都是步伐倉皇的來回亂竄。十娘坐在馬車上,感覺到這馬車比步行也快不了多少。
心急莫名,帶着鬼娃與拓兒,直接掠空御風上了房頂,往家的方向狂奔過去。
黑色的屋脊被雨水淋得更顯溼滑了一些,拓兒幾乎是每過兩步就要趔趄一下,只得張開尚未完全癒合的薄翼,跟在十孃的身邊往前面疾飛。
十娘見他吃力,便對身邊的鬼娃說道:“你看着他,我先走一步!”
當下身形快得連閃電都追不上。幾個縱躍,已經落在了院子裡面。
雨水泥濘的院子中,桂花樹被人從樹幹中間攔腰截斷,巨大的樹幹倒下來,幾乎要堵着院門了。
院子裡面有雜亂的腳印,或深或淺,大大小小有數人之多。
“夜蘭息!”
十娘驚惶叫着他的名字,一扇門一扇門的推開察看,手指也已經另捏了符咒,準備一見到夜蘭息,就將他身上的天元符解開!
所有的房間都找了個遍。卻沒有看見夜蘭息的身影。
想起對面院子當中那些堆積如山的屍體,十娘心驚膽寒,難道永姜喪心病狂,竟然要把自己的哥哥也拿來煉製那該死的千屍粉?
她不敢再往下面想,急忙一頭扎進雨中,要去對面院子看看情況。
夜蘭息不知道何時已經回來了,就站在那個被截斷的桂花樹旁邊,一臉的沮喪灰敗之色,雨水順着他的臉頰在下頜處成串的往下掉。
他望着她,顫聲開口:“十娘!”
十娘心中正是擔心到了極點,猛然回頭,看見他完好無恙的站在雨中,急忙衝上去,張開雙臂將他緊緊抱住,哭道:“你這個混蛋,害得我擔心死了……”
他的身子在不停的發抖。雙臂微微擡起,費了很大的氣力,纔將她也緊緊擁住:“十娘,永姜,永姜她……”貞長廣弟。
“沒關係!她跑了我們再想辦法把她抓回來就是。你彆着急別難過呀!”
十娘安慰他,用手輕拍他寬厚的後背:“我想永姜肯定還在南央城中,我幫你找她。再讓阿奴和鬼娃都來幫忙,我們很快就能把永姜找到!”
他身上的顫抖一直都沒有停,將她擁得的同時,聲音也抖得更加厲害:“永姜丟了,我的風之羽也丟了!”
十娘從未見他如此絕望和害怕過,雙手在他的背後凝了內氣,在兩人的身周撐起一個透明的雨水不浸的結界。
然後再認真的看着他,問道:“夜蘭息,那風之羽到底有什麼來路?還有,永姜被鬼娃禁制所控,怎麼會就被解開了呢?”
由於丟失了風之羽,夜蘭息再也不能在十孃的面前隱瞞了,只得如實說道:“十娘,你的奇門天元符早就被我解開了,我是太想要呆在你的身邊,所以才故作被你所擒!剛纔你們走了之後,我就想上前教訓永姜,卻被她給逮住了機會……”
十娘咬牙忍了忍,原本還想要嘲諷他幾句,卻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問:“夜蘭息,你受傷沒有?鬼娃說永姜只有在嚐到鮮血的時候,她身上的禁制纔會開!”
夜蘭息將手腕擡起來:“是我這個做兄長的失職,沒有照顧好她,才讓她誤入了歧途!”
他的手腕上有一個很深的齒痕,從這個齒痕上面,就可以看出,永姜對他是有多恨了!
永姜大概只是想要咬哥哥一口出出氣,沒想到陰差陽錯的卻就這麼把禁制給解開了!
十娘取了傷藥給他敷上,見那齒痕顏色發黑,便不放心的說道:“等鬼娃回來,再讓她幫你看看,但願不要有什麼大礙纔好!”
夜蘭息剛纔丟失了風羽丟失了妹妹,心情本是十分糟糕,這時候見她這麼小心這麼用心的幫着上藥,心情已經好轉了不少:“十娘,你真的原諒我了嗎?”
十娘擡眼看他:“原諒你什麼?我是看在拓兒的面子上,才暫時放過你不跟你計較!”
她的目光透過結界,看向外面泥濘的地上,那些雜亂的腳印,狐疑的問道:“院子裡面還有誰來過嗎?”
夜蘭息暗下眸光:“一些我沒見過的高手!是他們奪走了風之羽!”
“風之羽到底是什麼來路?還有,那日在醉仙樓,自虛空中出來的着半身護甲的又是什麼人?”十娘問道。
夜蘭息回答說道:“風之羽是我機緣巧合下,偶遇了垂死的祖庭尊上,他老人家憐我小小年紀便受制於人,不僅授我幻術與符咒術,更是將畢生功力傾注在風之羽上面,希望我能慢慢吸取風之羽上面的力量。至於那兩個來自虛空的護甲人,那是祖庭尊上元力的守護者,誰手中持有風之羽,他們就會保護誰!當初你去蠻荒叢林,我這邊實在抽身不開,便將風之羽送給你,想着他們定能護你周全!”
十娘此時才明白他當初相贈風羽的一番苦心,可是最後,那風羽卻被她無情的扔在地上!
過往種種,此時想來,只覺幼稚。
她心中自嘲了一番,想起一事來:“這麼說來,你是我父親的小師弟?”
夜蘭息笑說:“不是!我並未拜入祖庭尊上的門下,當時我遇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奄奄一息,幻術和符咒術我都是從他留下的書卷中習練而來,雖都有涉獵,可是對這兩門術法卻都並不精通,你的奇門天元符我也只能勉強解開!”
十娘點點頭,恍然大悟的語氣說道:“難怪殷紅綰見到風之羽會那麼忌憚,原來就因爲這是她師父內元凝成的東西?”
很多事情當初想來覺得很玄妙很不可思議,其實說開了,一切也都在情理之中,想必夜蘭息也正是因爲有了這風之羽,修羅宮的殷紅綰纔會出手,幫他織下彌天幻境,以便他順利登上帝位吧?
十娘擡起頭,見他俊臉陰沉凝重,似有重重心事壓在他的心頭,便也跟着有些擔憂起來:“今日奪走風之羽的人,是和永姜一起的嗎?”
“看起來不像!”夜蘭息蹙眉回憶說道:“永姜將我咬傷,身上禁制破了想要離開,我與她拉扯打鬥的時候,這些高手突然出現將我圍在中間,永姜乘勢逃脫,他們也從我的身上奪走了風羽,我追了一段,終於還是追不上……”
“是什麼樣的高手能從你的手中搶走風之羽?那兩個護羽之人沒有出來幫你嗎?”十娘問。
夜蘭息似不想再提及那場打鬥,面色更沉了些:“他們是高手!”
十娘便也不再多問,與夜蘭息一起站到了屋檐下,看着灰濛濛的天空更是陰沉了些,明明是正午的天氣,卻好戲馬上就要陷入黑暗當中一般。
十娘心中隱隱有些不妙的感覺,掐算着時間,覺得鬼娃與拓兒也應該回來了,難道是路上出了什麼意外?
正要出門去看看,忽聽見屋外傳來聲音:“有人在嗎?有人嗎?”
十娘一聽這聲音,就擰起了眉頭,沿着廊檐走到院門口:“怎麼又是你?”
桑十郎的樣子看上去有幾分狼狽,不過在看見她的時候,馬上就露出驚喜的神色,笑着說道:“咦,這位姑娘,我們還真是有緣分呀,沒想到居然又在這裡見到姑娘,實在是十郎三生有幸呀!”
他身後的侍婢爲他撐着傘,可是他的袍擺還是被雨水漂溼,那紫色顯得更沉重了些。
十娘斜斜看他一眼:“有事?”
桑十郎笑得十分真誠,雙手抱拳說道:“十郎見過姑娘,姑娘有禮了!還請姑娘告知芳名,在下也好稱呼姑娘!”
雨下得很急,天色很沉很暗,看老天爺這架勢,好似這一陰黑下去,就再也不打算明亮起來了。
十娘覺得這桑十郎實在迂腐,這種情況之下,不如直接說明要避雨的來意就好,居然還在這裡掰扯芳名之事!
無奈的又斜看他一眼,回答說道:“叫我或者鳩姑娘就好了!”
那桑十郎一聽十孃的名字,眼眸中的春水更是盪漾得厲害了:“呀!姑娘的名字與在下還真是絕配吶!在下十郎,姑娘十娘,哈哈,還真是天生一對呀!”
他有些得意忘形,連那讀書人或者富家子該有的良好家教都維持不下去了,站在雨中,樂呵呵的自言自語起來。
十娘在心中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不耐煩的說道:“那麼,這位桑公子,你可還有事?”
桑十郎急忙再次雙手抱拳,又掰扯了兩句,這才說到正題上面:“十娘,是這樣的,我等剛剛到南央城連東西南北都還沒有弄清楚,又遇上這大雨的天氣,實在是……,不知道可不可以在你這裡借宿一宿?”
他叫她的這一聲十娘,讓她想起了那個纖瘦蒼白的少年。
他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不過,他現在肯定是再也不想見到她了吧?
耳邊好似又想起了他無力的聲音:“十娘,你覺得,喜歡一個人,是錯嗎?是罪嗎?”
心口微微發疼的時候,眼前這位桑十郎已經問了第二遍:“十娘,我可以在這裡住下嗎?”
她說不出的有些心虛,好似真如拓兒說的那樣,欠下他很多錢債一般,嗯啊吱唔了兩聲,將他們讓進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