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走出馬車,就看到皇甫晴魂不守舍的站在一旁,臉色死寂,正怔怔的看着他,或者說是透過他在看些什麼。
陳默一悸,別過眼睛,徑直向前走。
皇甫晴上前一步擋住他的去處,囁嚅着說不出話來。
陳默心中暗流涌動,萬般滋味涌上心頭,剛剛的驚魂未定,現在面對着皇甫晴既愧疚又委屈,也說不出話來,只是擡頭靜靜的看着他。
皇甫晴瞥見他的右手腕,上面繫着一方白色絲帕,透出斑斑血跡,剛剛腦中盤旋的話又沉了下去。
沉默了良久,皇甫晴終於道:“漠兒,你、你還好吧?”
“我沒事。”陳默微微鬆了一口氣,剛纔的沉默讓他有一瞬間把所有事情都攤開的衝動,幸好皇甫晴開口說話了。
又是一陣沉默。
“我回去了。”陳默低下頭準備離開。
皇甫晴下意識的拉住他的手。
“還有事麼?”陳默一動不動。
“我們……談一談吧。”
陳默隨着他走到一棵大樹的後面,蟲鳴熄了又起。
透過繁枝的空隙,可以看到高高的星星,像是誰的眼睛,默默的注視着他們。
面對着陳默的沉默,皇甫晴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他寧願他的漠兒還是以前那個冰冷孤獨的樣子,那樣他還可以一點點的溫暖他融化他,可是現在…漠兒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他和同行的所有人都能嬉笑怒罵,甚至連剛認識兩天的二哥都能接受併成爲朋友,可是,他卻戒備着自己。
拒絕他的溫柔,拒絕他的保護,拒絕他的接近。
當初知道歐陽同意漠兒與他們同行時,他內心的喜悅簡直無法用言語來表達,他以爲,在沒有歐陽這道包圍在漠兒身邊的牆的時候,自己可以再一次的走進他的心裡,喚回他的記憶。
可是,沒有。
漠兒就像是一條遊離的魚兒,悠然的停留在自己身邊,卻永遠也抓不住。
爲什麼當初沒有堅持留下他?爲什麼他中毒的時候沒有在第一時間趕過來?爲什麼…他醒來的時候,在他身邊的不是他?爲什麼,他忘記了所有,並且毫不留戀?
他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人。
前所未有的…茫然。
皇甫晴現在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做了,他想漠兒快快樂樂開開心心的,卻沒料到自己居然成了他唯一的陰影。
他現在已經肯定,如果自己的蠱解掉了,漠兒會在第一時間內離開有他的地方……他早該明白的,當初在歐陽府,漠兒就一直在躲着他,那麼長的時間,沒有出落園一步…他早該想到的…
陳默看着皇甫晴越來越黯然的表情,心裡的愧疚之前也越來越濃郁,無論如何他都不可否認,皇甫晴是最無辜的。
可是,要他在歐陽傾城和皇甫晴之間選擇的話,他絕對不會猶豫,一定不會是皇甫晴。即使是會內疚一輩子,他也不會猶豫。
在感情上,陳默的戒備心理絕對是刻進骨子裡的,他沒有辦法去接受一個人的愛意而無動於衷,所以他纔會逃避皇甫晴,因爲他明白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迴應皇甫晴的。
他要的感情,只能是純粹的,決然的,不能有一絲的雜質。他永遠也不會去做別人的影子,所以就算皇甫晴再好都不行,他在第一時間就把他驅逐在自己的心房之外了。
而歐陽傾城,他的暴戾、霸道、狂妄,陳默深有體會,但是他是個非常聰明的人,他所做的最聰明的事就是沒有真正的違逆陳默所堅持的事情。例如,這次陳默的逃避。
陳默那麼急切的離開歐陽府,除了良心、局勢、利益等種種因素不談,有一個巨大的內因就是,他不安了。他發現自己已經對歐陽傾城動了心,在他進一步的陷進去之前,他需要一段時間來整理一下自己的心緒。他上一世的生活境況造就了他的某些堅持,做什麼事,一定要靠自己,而如果他接受了歐陽傾城,那麼他的那些堅持就會變得毫無意義……那些東西已經成了他的外殼,而歐陽傾城是絕對不會允許有這種東西存在在他們之間的。
他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站在一個更高的平臺上,可以和歐陽傾城平等的相處。他不想,要歐陽傾城來寵他。
當然,除此之外,他還有個最大的疑惑是,歐陽傾城爲什麼會喜歡上他?他可以敏銳的感覺的出來他的便宜大哥的真心,可是,就沒有原因嗎?那些諸如一見鍾情之類的屁話,他是斷然不信的。
“漠兒。”皇甫晴柔聲道,“面對我,你是不是很爲難?”
陳默有些愕然,卻並沒有答話。
如果這種情況放在前世,陳默有許多種或正面或迂迴的方法來回答這個問題,在上一世,他帶了無數個面具,他從來不會讓一個和他不熟的人對他產生負面的情緒,除了三個極好的朋友外,再沒有外人見過陳默除了笑臉以外的表情,積極向上的活着是一件多麼辛苦的事,在同齡人當中,或許再沒有人比他的認識更深刻了。
可是在這裡…也許自己真的可以…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陳默暗暗的想,驀然發現,歐陽傾城對他的影響是這麼的巨大,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經生活在他的寵溺當中了。
陳默微微一笑,已經不是一個人了嗎?
“如果我說,是呢?”
儘管皇甫晴心裡有所準備,可聽到陳默的答案,他還是覺得心裡一陣絞痛。
“其實也說不上是爲難,只能算是困擾吧…因爲,我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態來面對你。”陳默的聲音淺淺淡淡,就像是若有若無的花香,一點點的浸入魂魄,“如果你只想和我做朋友的話,我就能和你很好的相處。”
皇甫晴苦笑。
“以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這是事實。”陳默狠了狠心,接着說下去,“而現在,我喜歡的人是我大哥,我並不貪心,所以,只擁有現在就很好了。”
皇甫晴如遭雷擊,僵立着不能動彈。
陳默臉色一變,皇甫晴的嘴角竟然沁出了一縷鮮血。
“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