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震動了一分鐘，終於停了下來。
不消片刻，它又一次嗡嗡作響。
陸燃盡量整理好心緒，到底還是拿起手機，看了一眼，隨即接通了電話：
“仙兒姐。”
“少爺！”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道甜美的聲線。
甜得發膩。
自從胭脂村歷練過後，少爺這個稱呼，就延續了下來。
聽得出來，斯仙仙情緒有些激動：“少爺昨晚真是太厲害了！爽死我了！”
陸燃：“.”
斯仙仙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語速很快：“你硬上大黑槍那一幕，燃炸了呀！
握草！直接把巨槍劈開了，從頭到尾，劈成兩片火海！
炸得我呦，我他媽直接把電腦給砸了！”
仙兒姐一如既往。
聲甜，
小嘴也倍兒甜。
陸燃向後一仰，靠着椅背：“阿姨訓你了吧？”
旁人說，自己把電腦砸了，許是誇張。
但這話從烈天大妞兒的嘴裡說出來，大概率是真實的。
“呃。”斯仙仙明顯卡了一下，聲音小了不少，“提她幹嘛，說我們。”
“我們？”
“對呀對呀！”斯仙仙的聲音更甜了，“這個月，少爺打算帶我去哪裡玩呀？”
陸燃卻是沉默了。
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在這條向上攀登的路上，他會傷許多人的心。
姜如憶，喬元夕。
如今又來了個仙兒姐。
“我”
“去哪去哪？”斯仙仙滿心期待。
“我門派有任務，很忙，不能陪你。”
斯仙仙的語氣瞬間變了，聲音低沉：“所以你昨天說，今天要給我打電話。
只是在應付我，別讓我再鬧了。”
陸燃解釋道：“不是應付你，我是想今天再跟你好好說一下.”
“嗯，打擾了。”斯仙仙淡淡的應了一聲，不等陸燃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嘟嘟.嘟.”
聽着陣陣忙音，陸燃咧了咧嘴。
其實，他是給仙兒姐安排了去處的。
只是這妞兒的脾氣也太急太沖了，掛電話這麼幹脆的麼？
嗯，這樣也好。
正好先跟姜如憶打個招呼。
陸燃的確很忙，的確陪不了斯仙仙。
這個月，他要去玉面蛇魔窟，拘魂奪魄，配備淨化之法。
由於陸燃還要練習邪法，他身旁是不能帶人的。
再然後，陸燃還要去各個魔窟，將邪塑培養至江境。
黑燈籠，裂魂魔.
這些邪魔在江境時，並無邪法可學。
但將邪塑培養至江境，原有的邪法，才能晉升至江品。
就比如說裂魂魔之邪法。
目前，陸燃用的還是河品·裂魂之力呢。
三個月內，陸燃要將自己的戰力調整至最巔峰，這樣纔可能通過考驗。
陸燃看着手機，又撥了一個電話。
出乎意料，竟然很快就接通了：“少爺？”
陸燃愣了一下，放下手機看了看屏幕。
沒打錯啊。
是給姜如憶打的呀
聽筒中，又傳來了姜如憶打趣的話語聲：“少爺，怎麼不說話？”
陸燃心中瞭然，昨天，姜斯二人通過電話。
估計是斯仙仙歡天喜地的說了什麼，纔有今日姜如憶的調侃吧。
陸燃揉了揉額頭，覺得自己很不在狀態。
這倆妞兒，聲音天差地別，自己爲什麼會認錯？
仙兒姐是甜妹。
樣貌、嗓音、笑容.
除了她那一顆暴烈的心，哪兒都是甜的。
姜如憶則是不折不扣的清冷御姐。
容貌、氣質、身材，當然也包括聲線。
只不過，她有一顆很溫暖的心，致使她整個人都溫溫柔柔的。
也只有在她不說話、暗暗出神之時，皮囊與氣質纔會喧賓奪主，讓她顯得冷漠又疏離。
“陸燃，你怎麼了？”
這一次，姜如憶的聲音中帶着一絲關切。
“哦。”陸燃回過神來，“我跟小元夕說，我要挑戰神墟的事兒了。”
姜如憶沉默片刻，柔聲道：“她耍小脾氣了？”
陸燃：“應該是哭了。”
姜如憶輕聲道：“我幫你哄哄她？”
“那倒不用，我自己來吧。”陸燃低頭笑了笑。
她還是那樣溫柔。
僅三言兩語，就能真切的感受到。
姜如憶：“快去吧，然後好好睡一覺，醒了之後再給我打電話。”
陸燃忽然道：“我想讓仙兒姐去落仙山找你。”
姜如憶自然清楚其中緣由，也並未思忖太久：“可以的。
她活着的確挺痛苦的。
沒什麼朋友，身旁也沒人說話。
走到哪，都是惡意的眼神，只能常常待在家裡。”
說着，姜如憶又道：“仙兒姐晉級河境·五段了，來落仙山，說不定能有些感悟，晉級江境。”
陸燃卻是道：“烈天信徒晉級江境，可不是什麼好事兒。”
姜如憶沒了話語。
的確不是好事。
自斯仙仙拜入烈天門下的那一刻起，就踏上了一條自取滅亡的路。
實力境界越高，受神明影響越嚴重。
極端的情緒，終究會帶來惡果。
一旦斯仙仙晉升江境，也就意味着，她朝着死亡邁進了一大步。
姜如憶師從玉符，倒是沒有特別極端的情緒影響。
但晉升江境之後，她也明顯察覺到，自己的心態有些變化。
性子也有些冷淡了。
這種變化，就連她想主動去改，都很困難。
由此可見，心態與性情上的變化，定會讓斯仙仙病情加重，前路荊棘密佈。
陸燃：“我覺得，落仙山的環境，也許能幫她平復心境。”
姜如憶輕輕頷首：“我試着引導引導她吧。”
能否成功，誰都不清楚。
姜如憶只能盡力。
最不濟，能陪陪仙兒姐、伴她走一段生命的旅程
也算是不負相遇一場。
陸燃：“行，那我給仙兒姐打個電話。”
“你”
“嗯？”
“你什麼時候來看我？”姜如憶低聲說着。
剛說完，姜如憶就後悔了。
明明自己跟他說過的，讓他別有顧慮，去闖蕩。
明明自己下定過決心，一心只想着實力
陸燃笑了：“今天是農曆十六，是我們分開的第三天。”
姜如憶揚起笑臉，聲音再次溫柔了起來：“好吧，你快去哄妹妹吧，我也該繼續上課了。
程禮爺爺在一旁等半天了。”
陸燃正面迴應，字句清晰：“農曆十九。”
姜如憶美眸一亮：“嗯？”
陸燃笑了笑：“仙兒姐一個人，不能出遠門的。”
姜如憶緩了緩心神，輕聲道：“好，你送她過來吧，路上小心。”
陸燃突然道：“如憶如憶，隨我心意。
掛電話前，親我一口！”
“去。”姜如憶臉頰泛紅，輕輕啐了陸燃一口，掛斷了電話。
陸燃放下手機，陷入了沉思中。
想當初，姜如憶與斯仙仙實力相近時，都能控得仙兒姐服服帖帖。
就更別提，此時的姜如憶已至江境了。
那邊還有程家爺爺坐鎮，更是在神明腳下，斯仙仙自然掀不起什麼風浪。
落仙山的環境，
說不定真對斯仙仙的身心有利呢？
毫無疑問，陸燃是想要將仙兒姐收爲燃門信徒的。
希望落仙山，能延緩她自取滅亡的進度吧。
陸燃拿着手機，給斯仙仙打了電話。
出乎意料，對方沒接。
陸燃又打了過去，等待幾十秒後，電話終於接通了。
只是對方沒說話。
隱隱的，陸燃還能聽見她紊亂的呼吸聲。
她是哭了麼？
很難想象，那麼暴烈的人，會有這樣脆弱的一面。
陸燃：“你生氣了？”
斯仙仙坐在臥室小牀上，眼眶中帶着一絲霧氣，望着窗外的天空，冷聲道：
“還打電話幹嘛？”
“你想去落仙山玩麼？”陸燃聲音很是溫柔。
聽起來是那樣的可惡。
斯仙仙怦然心動！
她想要說些什麼，心中的喜悅又被委屈佔據。
一想到陸燃昨天的話語，就是爲了敷衍、打發自己，斯仙仙就難受得要命。
老孃也是有脾氣的好吧！
換做旁人，本仙一巴掌就扇上去了！
就你在這恃寵而驕。
斯仙仙已到嘴邊的話語，變得又冷又硬：
“不去！”
陸燃像是沒聽見，笑着說道：“少奶奶一個人在那邊修行，身旁缺個端茶倒水的丫鬟。”
斯仙仙攥緊手機，從牙縫中擠出了一句話：
“陸！燃！！”
事實證明：打弟弟的確要趁早。
最初見面的時候，怎麼就沒扇死他呢？
現在好了，已經打不過了.
陸燃輕聲道：“那邊景色很美，安寧祥和，對你會有幫助的。”
聞言，斯仙仙惱怒的面容，漸漸緩和了下來。
陸燃繼續道：“那裡的人們都是熱心腸，善良又溫和。
我保證，你看到的每一張臉，都是充滿善意的。”
斯仙仙握着手機的手掌輕輕一顫，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前所未有的溫暖。
她受盡了冷眼，見慣了厭棄的表情。
也見慣了人們避之不及、驚恐遠離的身影。
自敬神以來，不過短短几年時間，但感覺好漫長好漫長。
長到，她已經忘記了正常世界的樣子。
女孩低下頭，齊肩發凌亂散落，小聲道：“去幾天？”
“少奶奶不走，丫鬟急什麼。”
陸燃話音剛落，猛地一歪頭，將手機拉遠。
聽筒內，傳來了一道暴怒的聲音：“你是不是欠扇？”
緊接着，又有一道中年女嗓傳來，很是嚴厲：“斯仙仙！你喊什麼？
電腦砸了還不夠，還要把房頂掀翻嗎？”
斯仙仙眉毛一豎：“我”
陸燃忽然開口：“咩~”
斯仙仙話語一停，身體一僵。
神法，無法透過聽筒，對千里之外的人生效。
否則的話，陸燃在《天驕》上大咩特咩，大夏人民早就炸鍋了。
然而，這沒有效果的神法，卻對斯仙仙效果奇佳。
就像是本能反應，斯仙仙就此安靜了下來。
“我跟斯阿姨說。”可惡的聲音又從聽筒中傳來。
斯仙仙癟了癟嘴，將手機遞向母親，氣惱道：“吶！陸燃！”
斯採琴當即走進屋內，拿起電話，怒容化作笑容，親切道：
“小陸啊，怎麼還不休息？是不是仙仙又吵你了？”
陸燃聲音溫和：“沒有，斯阿姨，我跟您說個事兒.”
許久，陸燃才交代好一切，掛斷了電話。
他拾着手機，輕輕敲打着桌面，思緒飄得很遠。
仙兒姐，
再給我些時間。
我會努力將你從苦海中拉出來。
想着想着，陸燃低頭笑了笑，王權的話語縈繞耳畔，很是應景。
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