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得李秋子沒有言語,黃道婆繼而道:“三百年前,你說九生派有一場大劫,比那一場更爲浩大。好,我信了你,我修習‘九宮推演之術’三百載。我如今修爲的境界,想必你也是清楚。我也爲九生派推演了三年,我怎麼就沒有推演出來這九生派有什麼禍患?”
“那,是因爲你的修爲還不夠。”李秋子說罷,身形消失原地,只留下聲音在長廊中迴響,也留下了一臉震驚的黃道婆。
且說丁古固下了樓層,這第六層有弟子在研讀,卻是有了人,漸漸往下,人影漸漸多了起來,卻是沒有先前丁古固上樓時候的人來得多。等丁古固走出了這一座樓閣,這夜幕已然降下,新月早已掛在雲端。原來,自己方纔片刻失神,這便是已經過了好些時間段。
這一座匿典閣,裡面卻是沒有窗,所以皆是以燈火照明,所以丁古固出了樓閣,才知道時間過去了許久。
“山色匿知音,煙雲伴月容。”
眼前夜色皎潔,爹爹媽媽遠在極海域,孫妙玉卻在第匿典閣九層修習,偌大個九生派,眼前這麼多的弟子,此時卻是沒有一個人是他所認識的。
這便讓人有些異鄉客情懷。
丁古固自嘲一笑,卻是想起了習田,這一會兒,也不知道他醒了沒有醒……
紅碉樓,綠雕瓦,此間長長的山體,卻是不能回答他。
習田的這一間廂房中,窗門大開,縱然是壁上的燭火也顯得有些飄忽,丁古固進得這一房門的時候,卻是見到了一個人。
這人身着一聲寬大的雪絨長袍,單手架着茶几杵着腮幫,獨坐在窗下的朱木圓凳上,雙膝之上放着一把冰冢劍,手握着劍身。
這人,竟然是澹臺雪影。
澹臺雪影這樣一個冷冰冰的人,竟然會守着習田,先前那位通報的九生派弟子言明苦玄門,虛妄寺傳人遭遇危機的時候,這澹臺雪影卻是不爲所動。
此刻,在這習田的廂房之中,丁古固卻是沒有見着圖悲雪閣的兩個男弟子,只見到澹臺雪影,這般熱心。這不禁讓他有些疑惑。
這廂房格局簡陋,只有一張桌子,一張牀。房間不大,位置也有些偏僻,卻也安靜。
此時,習田仍舊是昏迷不醒,面色卻見有些好轉。
丁古固淡淡走過,弄出了些許聲響,澹臺雪影卻是沒有醒,這便讓丁古固有些奇怪。
這時,進來一個弟子端着茶水的弟子,這弟子見得丁古固,點了點頭,放下茶水便也走了。
丁古固走至習田身前,捏了一下習田的手脈,脈象基本平穩。這不得不感嘆了,南玄的醫術確實高明,一日之內便幫習田去除了大部分毒素。
這時,空中月已經進了烏雲,窗外颳起了大風,滴滴雨點漸漸打落,進了窗,滴打在澹臺雪影的雪絨四格方帽之上。
丁古固思慮了片刻,漸漸走過,把相鄰的兩面窗戶放下。
待得丁古固把窗戶放下,轉眼望那澹臺雪影的時候,澹臺雪影卻是呼吸均勻,沒有被驚動到,依舊是沒有醒。依舊是沉睡之態,卻是依舊給人一種冰山之感。
澹臺雪影相貌與孫妙玉的容顏不分上下,可不近人情,卻是無法接近。
丁古固伸手過去,放下了澹臺雪影頭頂之上的窗戶,當下燭火不再飄忽不定了。
“澹臺姑娘……”
丁古固喚了一聲,澹臺雪影卻仍舊沒有醒。
這時,窗臺被雨滴答得噼啪作響,屋外顯然已經是下着傾盆大雨。
見得澹臺雪影這般,丁古固卻是沒有叫她,從乾坤戒指之中取出一件衣袍,幫澹臺雪影輕輕掩蓋上。
丁古固的手還沒有收回來的時候,澹臺雪影單手杵着的頭便應勢,漸漸的倒在了丁古固左手臂上,繼而低嚀了一聲,挪動了一下身子,雙手齊上,便不知覺的抱住了丁古固的左手臂。
澹臺雪影這般,這若是突然醒來,這見面不免尷尬了。話說尷尬還在一旁,若是澹臺雪影發飆,突然拔出冰冢劍,只怕不單單是自己,連那帳牀上的習田也要變成大冰棍。
丁古固當下一慌,扶住澹臺雪影身形。
這不扶還好,一扶可不得了,丁古固扶住了澹臺雪影的身子,澹臺雪影抱着丁古固的手,直往臉上貼去。
這一貼,可謂是突如其來,貼的丁古固毫無防備。
縱然是丁古固又見澹臺雪影那清冷的面容,又記起當夜在在大麴灣之中,澹臺雪影那完美無瑕的玉背。這一刻,第一個念頭卻是要悄悄把手收回。
急忙迅速收回手掌還好,這悄悄收回,手被其攥得緊緊的,恐怕要肥一些功夫。
正當丁古固思索着,等一會澹臺雪影手勁小一點,再悄悄收回的時候。澹臺雪影的兩隻手,卻是把丁古固的手急忙往胸前拉去……
完了……
丁古固見得澹臺雪影這般,這會兒,卻是無論如何要收回手了,心中無奈,嘴角也勾勒了一個苦笑。
不過,正當丁古固要收回手的時候,手上卻是溼潤了。
哪裡來的水,而且,還是溫涼?
這一望,丁古固便是呆立當場,那手也是忘了收回去。
只見,澹臺雪影那張令人窒息的絕美臉龐之上,此時流出了兩行清淚,這淚滴滴滾落,打落在丁古固的手上,讓丁古固忘記了收回那隻“被強行揩油的手”。
澹臺雪影平日沒有表情,不善喜怒,冷若冰霜,此時爲何流出了淚?
丁古固的手,此時沒有被收回,卻不是被澹臺雪影拉到胸部,而是玉頸之處。
人說傷心到極致,便會筋疲力盡,便會幾日幾夜茶飯不思,人顏消瘦不知過往幾日,這澹臺雪影這般哭戲,只怕是傷心到了極致,這便是深深沉睡了下去,也難怪了丁古固叫不醒。
澹臺雪影爲何只在夢中哭泣?她這般拉着丁古固的手,貼着玉頸,只怕是把他當做了夢中人,只有夢中的那個人,纔有讓她如此傷心。
情到深處人孤獨,或許身邊根本沒有一個知己好友。縱然有,或許也是不能體會到她的心境。
見得澹臺雪影這般,丁古固當下卻是隱隱有些明白了,澹臺雪影爲何這般哭泣的心情。
當下,丁古固卻是沒有收回那隻手,便當做是借給澹臺雪影了。
丁古固漸漸走到茶几的另一邊,一隻手放在澹臺雪影那長長的玉頸之上,被她枕着,卻是沒有絲毫不規矩的想法,只思量着這些天的發生的事情,很多事情迷惑不解,耐人尋味,令人擔心。
首先,便是那名名爲玲瓏女子,她無疑是想復生極南之地的朱雀,可是她卻是沒有拿走這一塊藏着復生朱雀秘密的“七味仙決玉簡”,她的意思,卻是有些想讓自己交給聽先僧嗎?更是沒有對丁古固痛下殺手,這又是爲何?
其次,便是這習田爲什麼出來了。
最後,最令丁古固擔心的,便是那七情法妖憂相使了,那名被憂相使稱之爲“玉弟”的魔族青年慘死,恐怕這憂相使不會善罷甘休了,可這韋書已然是叛出了魔族,難懂他卻是不怕?見識到了韋書的無恥,只怕他又要顛倒黑白,挑起一場矛盾了。
丁古固這一坐,不斷思慮着,卻是已然到了深夜,漸漸睡着。
丁古固醒來之時,身上卻是蓋着他的那一件事先蓋在澹臺雪影身上的一件衣袍,而澹臺雪影卻是不之所蹤……
這一件衣袍,莫不是澹臺雪影所蓋?
丁古固這般想的時候,卻是發現自己有些多心了,只怕是門下哪位弟子之手了。
澹臺雪影人去無蹤,值得慶幸的是,澹臺雪影卻是沒有動怒。
丁古固推開窗,天已然大亮。
此時,習田面色較之昨天卻又是好上了不少,這便是這兩日便會甦醒了。
這虛妄寺之謎,似乎也可以解開了。
匿典閣較之昨天,人卻是更多,第一層便是人擠人的場面。
由此,丁古固也發現這些弟子卻是刻苦了起來。
這與韋書和那名魔族青年一起大鬧苦玄門,不能說沒有絲毫關係。
匿典閣第八層,澹臺雪影依舊在,見得丁古固的到來,澹臺雪影面無表情的是轉身而去,漸漸下了樓。這,便是又守着習田去了。
這讓丁古固又聯想到了一件事情,便是那個古怪的龍淵老頭。
當日,便是這龍淵來到九生派與圖悲雪閣的三人言語了一番,這三人才變成了這般,寸步不離的守着習田。
圖悲雪閣一定出了什麼事情,這件事情一定是與這虛妄寺有一定的關係的。
丁古固要進第九層看一看孫妙玉,卻又是被黃道婆給攔住了。
“前輩,玉兒是我摯愛,若是還見不到,便是坐立難安,想必前輩能體會到我的心情。”丁古固見得黃道婆這般,當下說出了一番溫爾細語。
黃道婆本來以爲丁古固又是不信任她,正要發氣,突然聽得丁古固這真摯的話,當下便是沒有了絲毫脾氣。怒容變作了笑容,嘆了一口氣,讓開了身形。
顯然,這黃道婆吃軟不吃硬,也是一個性情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