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連無忌身中了劍神遊昱這一劍,鮮血成股散落而下,浸染烏袍。
他堪堪的後退了幾步,疑惑的獰笑道:“……一條蛟龍怎麼知道用這凡夫六慾牽動我壓制他的靈魂?……是雲魔授意於你的?你不知觸怒了我的下場會更慘麼?……呃!!!”
蕭連無忌突然痛苦得有些歇斯底里,而在他痛苦時,手中突兀迸發一道紅芒按住了不周仙山深紅色的泥土。
“——轟隆!”
不周仙山顫抖了一下,跌落了下去,與地面相交了。
天穹之上開始緩緩降下流光,皆是這一方位面的修士,這些修士皆是涌上了不周仙山,天崩地裂,唯有不周仙山安好,修士皆是爭相上山躲避這末日浩劫,哪怕是堅持到最後一刻,也或有一線希望不定。但是,修士上了不周仙山,感受到了兩人可怖的氣息之後,沒有上前。
血色紅芒遮天蔽日飄了過來,不周仙山上看去,整個天幕都變作了削紅色,暗紅的烏雲滾滾翻騰,讓人看着便有一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在這片紅雲之下,什麼東西都被染作了紅色,天是紅的,山是紅的,雲海上飄動的雲氣是紅的,甚至彷彿連凜冽的山風吹過,彷彿也是紅色的。
濃濃的血腥氣,從風中吹來,瀰漫在不周仙山上。
兀的,無數個身影正從不周仙山下從四面八方向上攀爬而來,密密麻麻幾乎看不到有縫隙,到處都是人影,每個人的眼中都閃爍着紅色異樣光芒。看着這些已經瘋狂的人羣,其中大部分人從身上衣着來看都是靈烏峰山下居住的普通百姓,然而尋常百姓又豈能像這般行動矯健攀爬如猿猴,這其中的古怪,自然便是在奪去他們心志的那詭異血芒中了。
“——嗷!!”
一聲尖銳如狼嚎般的聲調劃破天際,滌盪雲間,天穹之上交戰的仙人與神將也略微的失神,把目光投向這裡。
“……宗奕!?剛纔的那一道血光就是召喚他前來的?”遊昱對於這一道嚎叫不會忘卻,聞得這一聲音更讓他有些難以置信,與一絲心悸。
復生的天界諸神開始降落在不周仙山上,與劍神遊昱同意戰線。
此時,神界降臨蕭連無忌的那“三千青冥戰將”也緩緩降臨在不周仙山旁,但卻被壓制在不周仙山外圍,不能夠接近這場中核心的兩人。
不費吹灰之力,便可擁有無數大軍,且就算迷惑的尋常百姓,通過修羅血氣也能激發他們十倍的生命潛能,這般算去,竟當真是找不到任何可以破解對付修羅宗奕的辦法了。一個瘋了的尋常百姓,遊昱任何一個人都可以不放在眼裡,但一百個一千個呢,更何況眼下足足有十萬之衆滿山遍野如一羣瘋狂了的螞蟻般衝了上來,直令人心底發寒。
在那無數瘋狂的人羣中,還有爲數不少的人在地面血芒的照耀下顯得特別活躍,他們的道行顯得遠遠超過了周圍那些如螻蟻一般的百姓,飛騰馭劍,修真道士能做的他們都會,且道行更是極高,有許多已勝過了九生派弟子。這些人自然便是之前在靈烏峰之下,被修羅血氣感染重新爬出泥土的正道修真了。
有了這許多高手助戰,加上幾乎無窮無盡的瘋狂人潮,修羅宗奕所的攻勢猶如巨濤拍岸,勢不可當,一片紅芒照耀之下,防守在不周仙山外圍雲海上的九生派弟子幾乎沒有像樣的抵抗就已經敗退下來,紛紛退上到了劍神遊昱的那一座樓閣前的小橋。
沒有多久,“嗖嗖”之聲不絕於耳,從四面八方涌來的修羅大軍已然將空曠巨大的雲海平臺佔據了,放眼望去原本雲氣縹緲的仙境如今人頭攢動,狂吼嘶喊之聲此起彼伏,簡直如惡鬼地獄一般,到了後來,更多的人紛紛擠上了此處,簡直已經沒有插腳的地方了。
而天幕之上,一團比天空紅影更深邃百倍,看去猶如一個血球的大紅光團緩緩飛到了雲海平臺的上空,此人全身沐浴在血光之中,血氣翻滾在其身上週遭,從七竅之中汲取而入,從體表血氣蒸騰而出,真一個浴血修羅!
蕭連無忌瘋狂壓制丁古固的靈魂,傳出了一陣狂笑之聲:“哈哈哈哈,仙界的廢物們,如今終於知道我的厲害了吧!哈哈哈哈……雲魔嵇銘呢,嵇銘你這個狗奴才才爲何還不出來,你不是向來要拯救仙界諸佛麼,你不是已經奪取了我一半本源嘛,怎麼如今卻當了縮頭烏龜,不敢出來了?哈哈哈哈哈……”
笑聲放肆而猖狂,幾乎有些歇斯底里,然而其中暴戾之氣,卻令整座不周山上,籠罩在了一片絕望的氣氛中。
不過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修羅大軍的攻勢卻暫時停滯了下來,原因無他,只是這一方位面的正道諸人憑藉了地利,死死守住了小橋。小橋乃是天造地設的奇景,如今卻成了修羅大軍難以逾越的天塹奇險,偌大的橋面平時還算開闊,但此刻對於數萬修羅大軍來說,簡直與獨木橋無異。
那些瘋狂而喪失理智的人紛紛衝上了橋面,但片刻之後就只聽“啊啊啊”尖叫之聲不時響起,卻是有人收腳不住,又或是太過擁擠,生生被推下了小橋之下的無底深淵,快速化作一個個黑點,被深深的雲海所吞沒。
而正道這裡,原本是被修羅大軍突襲打了個措手不及,加上的確實力差距太大,所以在雲海之上才轉眼崩潰,但此刻原先聚集在彼岸花海前上的仙界精英紛紛加入站團,戰力大盛,只看着這一座小橋這裡半空中縱橫揮舞的法寶毫光,已然強過了剛纔不知多少倍。
修羅的人數雖多,但能正面打鬥的只有數十人而已,還有三千青冥戰將散發着可怖的氣息不爲所動。而絕大多數修羅大軍都是那修羅宗奕利用自己血氣蠱惑心志而來的,雖然修羅血氣可以激發他們潛力,變得力大無窮,攀爬如飛,但終究不能令他們一日千里就瞬間學會各種仙家術法馭劍飛行,是以修羅聲勢雖盛,大多半人卻只能傻傻站在地面向前衝去,碰到通天峰上虹橋這等天塹,便只有徒呼奈何!
雖然人羣之中,還有不少被奪去心智的修真之士,也能馭劍飛起在半空相搏。
但終究只是少數,正道這裡一面加派人手死死守住小橋橋頭,一面分派高手對付那少數飛躍而來的修羅高手,以多打少,都是轉眼間就壓制了下去。
如此這般,仙皇這方居然慢慢穩住陣腳,將局勢扳了回來。反觀修羅那邊,無數眼冒紅光瘋狂的人張牙舞爪,卻只能擁擠在小小但漫長的橋上,進不能進,退不能退,時間稍久。
騷動越來越厲害,竟有越來越多的人落下了小橋,就次喪命,看那紛紛落下的黑影,竟似乎比正道中人手下殺死的人數還要多上許多。
這番情景自是大出蕭連無忌的意料之外,而仙皇這一方則是士氣大盛,雖然此刻局勢仍是不容樂觀,但終究比剛纔那突然開戰時的兵敗如山倒要好得多了。
只是,這些許的希望並沒有在正道中人的心裡存在多久,在修羅大軍被阻擋在小橋一端之後,蕭連無忌身後那詭異的巨大血球就緩緩越過雲海平臺,飛到了小橋上方。
赤紅的血芒吞吐伸展着,在半空中像是一個張牙舞爪的可怕惡魔。
翻滾升騰的血氣都在急速旋轉着,片刻之後,從巨大的血球之中,突然向着不周仙山上橋一端的正道人羣中,射下十幾道血色的光柱。
劍神遊昱等人之前已然與修羅宗奕交過手,是以看到那巨大血球飛上來的時候面色便已凝重,此番看到那奇異光柱照下,劍神遊昱的臉色更是大變,疾聲大喊道:“快閃開,那光柱正是妖人蠱惑心智的東西。”
衆人聽了都是紛紛變色,走避不迭,但仙界中人密集守在小橋橋頭抵禦魔教攻勢,天上光柱射下的速度又快,一時間哪裡能夠完全閃避。
只是幾聲慘叫發出,卻是已然有幾位仙人走避不及,被血色光柱罩在其中,頓時只見那數人身軀大震,隨後面目扭曲,動作變得緩慢僵硬,雙眼之中慢慢發出紅色的光芒來。
旁邊有人還不明白情況,有的是同爲仙界好友的,情急之下,不顧一切衝上前去想要將受害之人拉出那個光柱,誰知那光影之下的人瞬間翻臉。竟是反手無情,紛紛手持利刀法寶劈砍起周圍的人來,其中衝上前去救人的那些人,有好幾個反而就這般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好友手下。
慘呼聲、驚叫聲頓時此起彼伏,仙皇月之秋面色鐵青,一咬牙,顧不得什麼仁義,大喝道:“將這些迷了心智的仙人……殺了!”
說罷,他臉上痛楚之色一掠而過,只是此刻絕非懺悔的時機,解救諸神的雲魔嵇銘不在,在場的仙界中人本是他威望最高。
他明白此刻局勢已然壞到了極點,站了出來大聲指揮,在他話語呼喝之下。
仙界中人紛紛趕上,總算是將那幾個迷惑心智的人除掉了。算是暫時穩定了局面。
只是一股陰霾此刻已完全籠罩了在場所有的仙界衆人的心頭,就在剛剛不久之前。這些人還和自己並肩而戰的戰友,轉眼間卻還能刀刃相向,那麼下一個又會是誰呢?又或者說,萬一是自己被迷惑了心智之後……
像是得到了什麼刺激一般,蜂擁熱來擠在小橋之上的修羅大軍紛紛狂叫起來,興奮無比,而趁着剛纔那陣仙界中人的小小混亂,一小批修羅爪牙竟然衝下了小橋。
仙皇月之秋連忙喝令圍剿,這些修羅爪牙雖然本是凡人,但此刻魔化之後大都是力大無窮,軀體也堅韌了許多,九生門中尋常弟子法寶仙劍砍了上去,竟然許多時候不能既時殺死,被他們生生拖住了片刻時間。
也就是趁着這短短間隙,天穹之上血球呼嘯,其中血氣連連,轉眼間又是十幾道光柱射了下來,紅芒閃爍,詭異之極。
頓時仙界中人紛紛走避,誰也不想變做眼前那些活生生如行屍走肉一般的人物。
這一下雖然仙皇月之秋竭力指揮,但仙界中人已是大亂,小橋之上修羅大軍狂呼連連,壓力越來越大,殘餘幾個苦苦支撐的正道中人左支右拙,終於是支撐不住,只聽“轟轟轟”連響數聲,幾具身體被打飛了出去,正是剛纔守在小橋邊上的九生弟子。
瞬間,如巨壩崩潰,狂暴的人潮轟然涌下,兇狠的嘶吼咆哮聲中,無數修羅爪牙蜂擁而上,頓時正道中人被衝得七零八落,整個防線已然完全被衝跨。
人間地獄,彷彿就在眼前!
所有人的心頭,都只剩下絕望二字,在無窮無盡的瘋狂人潮之下,多數的正道被分割開來,往往一個人就要面對數十個可怕而悍不畏死的敵人,每一個人都在奮勇殺敵,因爲不殺敵人自己就要被砍作肉醬,天際紅雲閃爍,血氣蒸騰,那驕狂的笑聲似乎越來越響亮了,充滿了志得意滿。
澹臺雪影也在人羣之中廝殺着,冰冢劍閃爍着淡藍色的光輝在她身邊上下飛舞,每一道清冷的光輝掠過,都會有敵人吼叫着失去生命,只是一個敵人倒下了,轉眼間就有兩三個甚至四五個人撲了上來。
她一身的白衣。此刻都已被鮮血染作了紅色。
漸漸地,她的動作揮舞得越來越慢,手臂也彷彿變得越來越重,身邊不斷迸發出的絕望嘶吼聲在她耳中也已經開始麻木起來,她早已不知自己劍下奪走了多少生命,只是憑着本能竭力地自保着。
她咬着牙關揮劍橫掃,將身前三個撲來的修羅爪牙逼退,剛想招架左邊砍來的一柄大刀,忽地腳下一軟,竟是身體脫力,軟了下去。
澹臺雪影心中大驚,用盡餘力向旁邊一讓,然而瞬間只覺得眼冒金星,一真眩暈,片刻之後,左肩處猛然一陣劇痛傳來,鮮血飛濺。
這痛楚反而激發了她體內殘力,貝齒緊咬,澹臺雪影反手一劍,冰冢劍勢如破竹,登時將那敵人砍翻在地,但同一時刻,周圍數十個可怖的身影,已然撲了過來。
澹臺雪影心中掠過一陣絕望之意,只是這個時候,她臉上卻沒有恐懼害怕的神情,在遮天蔽日的血芒之下,她輕輕嘆了口氣,像是認命了一般,閉上了雙眼。
手一轉,冰冢劍清光大盛,她口中低低叫了聲:“古固……”
幽幽聲中,冰冢劍向着她白皙的脖子抹去。
眼看澹臺雪影就要香消玉殞,危機關頭,忽地急風呼嘯之聲傳來,一股大力將冰冢劍在離澹臺雪影脖子三分處給攔了下來,同時狂風爆起,來人竟是以無形氣勁,將那些撲來的修羅爪牙盡數震飛了出去。
澹臺雪影吃了一驚,睜眼看去,卻只見救了自己一命的卻是玲瓏,玲瓏臉色看去也並不甚好,顯然也消耗了不少元氣,就連身上也有好幾道傷口掛了彩。
澹臺雪影叫了一聲:“是你……”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玲瓏雖然逼退周圍敵人,但臉色灰敗,看去也是氣喘吁吁,只是她眼中目光仍是堅定,大聲對澹臺雪影說:“雪影,活下去,記住姐姐的話,好好活下去……”
話未說完,突然間玲瓏身軀大震,臉色瞬間沒了血色,澹臺雪影大驚失色,驚叫道:“姐姐,你、你怎麼了……”
她的聲音忽然啞了,一柄鋒銳的長刀,帶着鮮血痕跡,從玲瓏的胸口透了出來,玲瓏的身體搖晃了一下,忽地怒喝了一聲。猛然轉身一掌拍去,登時將身後偷襲之人圾出數丈之遠,鮮血狂噴,眼見是不活了。
而那人也是悍勇,雖然失去了性命,但身體飛出,手上竟仍是緊抓長刀不放,只見血光爆濺,刀離人身,玲瓏一聲痛哼,身子在原地轉了兩圈,終於是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澹臺雪影腦海中瞬間一片空白,也不知提內哪裡涌上來的氣力,冰冢劍光華大盛,如怒鳳沖天,登時將方圓一丈之內的修羅爪牙盡數逼退,其間血肉橫飛,不知多少人走避不及,死在冰冢劍之下。
她逼退修羅爪牙之後,踉踉蹌蹌衝到玲瓏身旁,一把抱住玲瓏,淚眼蒙朧,哭叫道:“姐姐,姐姐……你怎麼了,你別走啊……”
玲瓏胸口傷口太深,鮮血泉噴而出,一眼就看出已然是回天乏術了。
就連眼中神光,正在快速散去,只是她彷彿仍是聽到了澹臺雪影的哭喊聲,蒼白的臉上露出最後的一絲笑容,看着澹臺雪影,斷斷續續道:“雪影……記住……爲了孩子,好好活下……去……”
一個“去”字勉強吐出,玲瓏像是喪失了所有的力氣,身體微微一震,隨後軟了下去,一雙眼睛,也緩緩合上了。
澹臺雪影如五雷轟頂,整個身子搖搖欲墜,然而周圍的修羅血氣感染的人是不會給她時間的,只趁着這片刻功夫,又是大羣的敵人撲了過來,澹臺雪影臉色煞白,像是一時受不了玲瓏在面前去世的事實,又像終究是喪失了求生慾望,木然沒有反抗之意。
但身旁突然衝過一個人影,將她在危險之中拉了開去,澹臺雪影身體一震,轉眼看去,卻是滿身同樣染血的餘婉婉,澹臺雪影心中一酸,哽咽着道:“前輩,姐姐她,她……”
餘婉婉也是雙眼含淚,但仍是緊咬牙關,一劍逼退身前之敵,緊緊抓着澹臺雪影的手,大聲喊道:“雪影,聽玲瓏的話,我們要好好活下去!”
澹臺雪影身子一震,回頭向逐漸淹沒在修羅人羣之中那已經失去生命的身影看了一眼,像是兩團火焰猛然在眼中燃燒起來。
一咬牙,她終於是再度揮舞起冰冢劍,與餘婉婉背靠着背,用盡了身體每一分力量,奮力地廝殺着,堅持着,爲了每一分活下去的希望,苦苦支撐着。
血色光芒,依舊鋪天蓋地般洶涌而來,不見有絲毫的劍光,狂暴的戰場上已然變做了人間地獄,仙界中人戰死的越來越多,便在這時,忽的小橋邊上的寒潭裡一聲長嘯,水潑迸裂,一隻巨大的白色天兵骨妖轟然躍出,正是北冥玄海之中的那一隻骨妖。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骨妖已然張牙舞爪衝入了修羅密集的人羣之中。
利爪飛舞,巨口狂噬,這一下頓時將修羅陣勢衝得大亂,如此一個龐然大物,就算是再兇悍的人也會本能地心生恐懼,紛紛走避。
骨妖突然出現,正是給了幾乎就要全軍覆沒的仙界中人一個喘息之機,許多修羅爪牙紛紛回身衝向那頭骨妖,重壓之下幾乎就要支撐不住的許多仙界中人,都是僥倖逃過一劫。
眼看那骨妖在魔教人羣之中左突右衝,所向披靡,絕望叫喊聲此起彼伏,風頭竟是一時無二。
仙界那邊都是趁着這個機會退上了彼岸花海,澹臺雪影與餘婉婉也都早已幾乎完全脫力,餘婉婉道行比澹臺雪影還差了一籌,面前敵人暫且退去,沒了那股殺敵的氣勢,她竟是幾乎連路都走不了。
澹臺雪影比餘婉婉也好不到哪去,但到底兩個人還是互相攙扶着勉強走上入了彼岸花海,與正道、仙界仙皇等人站在了一起。
只是一看周圍,二人心中都不禁生出幾分涼意,站在彼岸花海之中的正道中人,一眼看去竟還不到兩百人,而且個個身上帶着傷,血跡斑斑。二人對望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絕望之色,這莫名骨妖縱然神勇,但在修羅的血氣之下,又豈能長久?
果然,骨妖雖然開頭神勇無敵,將修羅大軍的注意力盡數吸引了過去,但隨着周圍壓力越來越大,骨妖雖然吼聲震耳,但已然漸漸露出頹勢,尤其是人羣中不時出現那些修道之士以法寶攻擊。
對骨妖傷害尤大,加上週圍無窮無盡如螞蟻一般瘋狂涌上的修羅大軍,小半個時辰之後,骨妖終於也露出了畏怯之色,身上傷痕累累。猛然間只見它巨頭一晃,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吼,卻是返身大步衝開一條血路,再度跳回到寒潭之中,潛入深水,再不露面了。
雖然彼岸花海的正道中人大都已經在剛纔那場戰鬥中看出了結果,但當骨妖果然不敵而逃的時候,每個人面上仍是露出了痛楚之色,看着那黑壓壓一片的修羅爪牙再度轉向這裡,一股絕望的氣息瀰漫在人羣之中。
澹臺雪影掙扎着站了起來,將冰冢劍輕輕舉起,橫在自己的頸邊,餘婉婉吃了一驚,剛想阻擋,澹臺雪影已經輕輕道:“孃親,算了,已經沒有可能了,我寧願自盡,也不願再讓那些人的髒手殺我。”
餘婉婉眼中含淚,忽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她回頭一看身子一震,卻是丁原,丁原笑了笑,伸出手來拉住了她白皙的手掌,緊緊握在手中。
餘婉婉像是突然得到了勇氣,面上不再有恐懼與絕望,慢慢露出了一絲溫柔的笑意,她回過頭,對着陸雪琪道:“雪影,你安心去吧,我們馬上就來陪你了。”
澹臺雪影看了一眼他們緊緊相握的手掌,還有互相依偎的身影,嘴角慢慢也露出了一絲笑意,她望了一眼滿是猙獰的面色,置身於三千青冥戰將之中的蕭連無忌。隨後,她閉上了眼睛,在心中輕輕呼喚着:“古固,我們來生再見了……”
冰冢劍的冰寒之氣,像是透過了肌膚滲入了血脈,她微微笑着,手上猛然抓緊劍柄,突然就在此刻,旁邊餘婉婉突然驚叫了一聲,道:“雪影,等等。”
澹臺雪影怔了一下,放下冰冢,愕然道:“什麼?”
餘婉婉轉過身子,卻是望向不周仙山的頂山,愕然萬分的道:“你看,你看……你看固兒那裡!”
原本狂暴喧鬧的戰場上,不知爲何,突然間變得安靜下來,沒有一點聲音,那些張牙舞爪的魔教大軍,一個個都怔在原地。
沉默的靜謐中,古老的不周仙山,整座的山脈,竟是緩緩顫抖起來。
一聲低沉的長嘯,從丁古固身形之上迸發而出,逐漸拔高,轉爲激昂清越,聲裂金石直衝雲霄。
在嘯聲中,一道巨大的毫光沖天而起,如被禁錮了千年萬年的巨龍,轟然躍出,馳騁九天,呼風喚雨而來,狂風呼嘯,天地變色,羣山盡數低頭,無數人似乎被定住了一般,皆是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
“……發狂了,蕭連無忌發狂了!”
忽地,一陣帶着驚異的詫異之聲在彼岸花海響起,九生派殘存的弟子中,就算是身負重傷的,也彷彿完全忘卻了痛苦。紛紛掙扎着站起看去,蕭連無忌通天貫地,不可一世,現在發狂,沒有了統御了三千青冥戰將雖然仍有一戰之力,但是修羅宗奕的修羅兵停止了動作,這一刻仙界衆人皆是懸着一顆心在嗓門。
被血色紅芒遮住的天,突兀被一股突如其來的白色光輝逼了開去,璀璨的光芒翱翔於九天之下,飛馳而來,在不周仙山的上空,霍然迸發,放射出萬丈光芒,如炙熱的太陽落入人間,將所有的黑暗盡數驅離。
那光輝深處,一個身影緩緩顯露出來,只是那光輝實在太過燦爛,竟不能看清他的容顏,只是在光影閃爍之間,人們分明清楚地看到,那個人影的手中緩緩舉起了一團巴掌大小的“星空”。
大地之根!
雲魔嵇銘!
瞬間,彼岸花海爆發出一陣震天般的呼喊歡呼聲,仙皇月之秋與劍神遊昱目露詫異之色。
雲魔嵇銘踏着祥雲飛來,目光在癡狂的蕭連無忌身上瞥了一眼,打量一眼了痞子龍又放在蕭連無忌身上,拍手稱快,道:“……好好好!”
他連說幾個好,手中那一團小小的“虛空”閃爍了一下幽藍的光芒,四面八方開始匯聚龐大的氣息,痞子龍那戒指之中飛出“龍骨吹”,一條紅色的龍開始自龍骨吹上凝聚,霎時便龍身形成。
紅色龍身活躍了起來,龍目茫然掃過衆人,滿是疑惑之色,沒有復生的喜悅。
痞子龍激動莫名,眼中竟然流淌出了兩行淚水。他終究是有背叛了丁古固一次,而這一次如他所願,復生了他摯愛:那一條死去多年的紅龍。
“利用蕭連無忌這轉世的靈魂牽制他的行動,你這樣做未免太不光彩了吧?”劍神遊昱疑道,雲魔嵇銘受他鄙視,卻並不回答。而一個紅芒血球閃爍一下,從人羣之中直接飛過直襲而下。
“小心!”
仙皇月之秋話才落音,只聽摧枯拉朽“嗤啦”一聲伴隨,那才復生過來的紅龍被修羅宗奕撕裂兩半,在其血氣之下瞬間便化爲了一條龍體屍幹。這一條龍有幾十丈大,還沒有看清怎麼回事,卻在一瞬間被撕裂成了兩半,衆人皆是震驚得無以復加。
在此,竟然無一人能夠反應過來。
修羅宗奕的恐怖實力,令知情其人的仙界衆人皆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仙皇月之秋有苦難言,他的實力並沒有完全恢復,此時當是救治不及。
“……神王?!!”三千青冥戰將終於是明白了事情原由,一時間亂了方寸。
這一羣戰將沒有蕭連無忌的命令從來不敢妄動,而此時見到這修羅出手,衆戰將才安定了下來。
蕭連無忌站立起了身形,衆仙人皆是齊齊後退了一步,此時痞子龍悲喜轉換,卻沒有衆人驚悚來得快,也無人理會它的情緒。
“……你?竟然吞噬了那轉世靈魂!”雲魔嵇銘本是風光無限,此時看到蕭連無忌安然無恙,不知不覺間也後怕的退了一步。
多年在蕭連無忌手下行事,即便是心生謀反之意,迫於蕭連無忌的往日威嚴,他卻沒有發現自己已然心生一股懼意。
雲魔嵇銘思索片刻便神情自若的笑了起來,道:“……哼!蕭連無忌,你多行不義!如今,仙皇復生,你滅亡在際!”他一轉身,拱手道:“煩請劍神遊昱出手對付修羅,我對付蕭連無忌,仙皇率領衆仙對付他三千青冥戰將如何?”
雲魔嵇銘吸收了蕭連無忌一半的本源,實力在這場中最盛,自然而然的開始擔當這指揮之責。兩人之中仙皇月之秋是他復生的,劍神遊昱見到生靈塗炭已然心生了一絲惻隱之心,雖然不滿雲魔嵇銘的不光明手段,此時顧全大局也是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恩,這樣就好。”雲魔嵇銘手中那一片小小虛空突兀迸發一道星辰光芒,只見餘婉婉、澹臺雪影、丁原乃至九生派所有人皆是被一道猶如虛空構建的四正方圓的牢籠鎖立起來。
仙皇月之秋本率領衆位仙人要上前對戰,對於雲魔嵇銘的手段始料未及,“……你,你這是要幹什麼?”
“我始終是不相信,他那轉世的靈魂竟然是被他壓制得起不來。當他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去,我不相信那轉世靈魂不會爆發出來!”雲魔嵇銘沒由來眼中陰冷至極。
劍神遊昱有一絲不悅,道:“即便是要殺他,也沒有必要無所不用其極吧?”
“前輩無須擔心,現在殺了他們只是權宜之計。過一會兒我自會復生他們。”
此時,蕭連無忌身上開始煥發一絲莫名的力量,血流頓時全部止住了,不再向外流淌鮮血。
“唰。”“咔。”兩道聲音,卻見那虛空牢籠盡數破裂。
澹臺雪影凝望身前之人,有些茫然,到底這人是魔還是人?
“……固兒?”餘婉婉疑惑一聲,卻見丁古固眼中露出一柔和的目光,點了點頭,沒有言語。
幾人喜不自禁。
雲魔嵇銘激動莫名,恐懼道:“……竟,竟然是你?!你竟然壓制了蕭連無忌的元神?……你不過就是他的轉世,你靠什麼壓制他?……這,這絕對不可能!”
“骨妖因與我有隙,助你一一擊敗另外天地三極的幾個鎮守極致邊緣的存在。……天痕因你收回了本源而產生無數隕石。令我不曾想到的是風神將也被你吞噬了。”站在他的面前之人,目光沒有變換,卻不知道到底是丁古固,還是蕭連無忌。
“……你到底是誰?!”雲魔嵇銘突然莫名的有些恐懼,一聲狂吼之後,似有狂暴的星空飛逝,在他身前浮動了起來。
面對雲魔的質問,那籠罩在光輝之中的身影沒有任何的回答,他只是舉起了手中的的一枚紫色小珠子,瞬間,異嘯之聲頓起,茫茫蒼穹之上,那一片未知的虛空之中猛然射出萬道彩色光柱,沖天而起,如蛟龍行天,劃過天際,最終匯聚到那顆紫色的小珠子之上。
異嘯之聲越來越響,令天地間都充斥了這個聲音,片刻之後,彷彿過往時光再度呈現,天穹之上,那巨大的彩色光柱出現了,曾經在無數人心目中流傳的流刃玄珠,終於現身於人間。
“去死吧!”
怒喝聲中,天空中那雲魔嵇銘身形也發生了變化,狂暴的氣息滾滾向兩側退開,兀的“砰砰”爆炸之聲紛紛響起,衆放逐之界之中的修士以他們見識廣博,竟也都是禁不住目瞪口呆,倒吸了一口涼氣。
一個個站立在彼岸花海之中的仙人皆是無故爆裂開來,那仙皇月之秋赫然也在爆裂的行列之中!只有劍神遊昱看待着比自己強盛了幾倍的兩個人的決戰,看着一個個仙人爆裂,差異莫名。這些仙人無故爆裂,竟然來不及呼喊和反應,而寒潭之中,也飛出了一股龐大的氣流,匯聚道了雲魔嵇銘身上。
無疑,那寒潭之中的骨妖也被雲魔嵇銘引動爆炸了。
此時,每一個仙人體中流淌的龐大氣息皆是席捲到了雲魔嵇銘身上,此時的雲魔嵇銘面目扭曲的猙獰無比,狠狠盯着對面那璀璨光輝中的人影,他的力量越發的開始增強。
一招手,頓時像是巨力牽引,半邊天空上無數的血氣竟然全數被隆隆捲起,聲勢之大無以倫比,如洪流巨滔一般的血氣紅雲,在雲魔嵇銘手上竟化做了橫亙天際長達萬丈的巨大紅矛,熾熱的電芒在其上撕撕亂竄,可怖之極。
“看我將你碎屍萬段,畜生!”撕心裂肺一般的撕吼,雲魔嵇銘像是完全喪失了理智,只剩下殺戮的渴望,巨大無比的紅矛轟然撞向流刃玄珠的光輝。
不周仙山上,儘管對着流刃玄珠有着無比的信心,但目睹雲魔嵇銘這蓋世魔威,仍是人人變色,說不出話來,澹臺雪影更是臉色蒼白緊緊盯着天際之上。
出現的流刃玄珠,除了擁有一顆不可一世,睥睨世間的彩色巨大球體之外,原先在光輝之上的彩色球體的一個小小的移動,都彷彿隱約有撕裂蒼穹,扯動星辰之可怖之力。
眼看那巨大無比的紅矛破天而來,勢不可擋,人羣中已經有人驚呼出來,但那光輝之中的人影連閃避的意思都沒有,相反的,他竟是迎着那巨大紅矛,猛然雙手持流刃玄珠向前一推,頓時,天際風雷炸響,隆隆而作,青天之下,流刃玄珠轟然飛轉,對着那紅色巨矛當面射去。
兩把可怖的巨大兵刃在天穹之上,轟然對撞,瞬間迸發出比太陽更熾熱千百倍的灼熱閃光,沒有人可以睜開眼睛,只聽到巨響聲中,地動山搖,整座不周仙山竟也像是抵擋不住天地巨威,畏懼的想要低下頭去。
光華稍散,衆人迫不及待向天空看去,赫然只見那激烈的天穹戰場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氣流漩渦,深邃的黑色如無底深淵,冷冷的注視着凡俗世間,漩渦之下,彩色流刃玄珠赫然七彩諸色盡褪,化作一把炙熱耀眼的白色玄珠,刺破蒼穹,帶着毀天滅地般的氣勢刺了下去。
紅色的巨矛,應聲而斷!
“…………啊!!!!”可怕的慘叫,發自融合所有被他復生的仙人氣息的的雲魔嵇銘口中,他帶着不能置信的絕望,甚至雙眼中已然流出了鮮血,狂吼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我有你一半本源,我有一半…………”
最後的話聲,被淹沒在狂暴的風中,流刃玄珠劈開了巨大血矛,卻並未收退,而是順勢直衝過去,剎那間,整個天穹都被流刃玄珠的光輝所籠罩,天際風雲滾滾,彷彿天下地下諸天天神魔,此刻都爲之顫抖畏懼,那可怖的流刃玄珠之力!
那一擊,直刺向雲魔嵇銘,直刺向白球深處那團團白光罪惡深處!
熾熱的光芒燃燒了一切,將天際所有的光芒捲起撕碎,風雲雷電撕吼不休,無數的殘雲被席捲而上,吞沒到天穹裡那個深不可測的黑色漩渦之中。
雲魔嵇銘面露絕望之色,但絕望之中更露出了瘋狂,他狂笑着,狂喊着,雙手揮舞,猛然間插入了那一團“虛空”之中,他胸膛之上那張惡魔面孔上的雙眼之中。
“轟!”一聲怒雷,剎那間壓過了天穹之上所有的聲音,雲魔嵇銘的雙眼突然噴吐了兩道血柱,重傷之餘的他,竟然仍是狂笑不止,而上他胸膛之上那張惡魔面孔上,如被激發了最後的神威,一個可怕的白色混沌身影,高達萬丈,在雲魔嵇銘身後緩緩成形。
“去死吧!”瘋狂的吼聲,響徹天際,那個詭異的白影轟然而動,帶着可怖氣勢,牽動了漫天屍氣,再度向流刃玄珠的光輝撲去。
而流刃玄珠化作的那一道炙熱白光,也在下一刻,擊中了他身形之上。
“啊…………”
可怕的吼叫聲中,帶着撕心裂肺的痛楚,迸發出炫目耀眼的光華背後,一個人影硬生生被流刃玄珠從那白影之下逼了出去,像是喪失了全部的力量,遠遠飛了出去,消失在遠方天際,再也看不見了。
而這個時候,那個可怕的白影已撲倒了光輝中的人影身前,失去了流刃玄珠的護持,那個人影現在看來在白影萬丈身軀可怕的力量之前,彷彿弱不禁風。
“吼吼”狂呼之中,那個光輝中的身影赫然一把被白魔抓了起來,只不過片刻工夫,瞬間光輝盡散,那其中的人影也頓時被白影吞沒,不周仙山上的人們大驚失色,尖叫連連,澹臺雪影身子大震,面上血色盡失,“哇”的一聲噴出了一口鮮血,身子搖搖欲墜。
突然,那眼看獲得勝利而猖狂大笑的白影,巨大的身軀猛然一僵,倒飛而回的流刃玄珠,閃爍着炙熱光輝的仙力,從背後轟擊進入了他的胸膛。
在流刃玄珠的周圍,洶涌的屍氣頓時紛紛散去,巨大的身軀上露出了可怕的傷處,快速擴大,那白影發出驚天動地的狂吼,在身軀即將破碎的前一刻,猛然將手中那人影身軀仍向了天際可怕而深邃的漩渦之中,瞬間被一團光芒吞沒,消失的無影無蹤。
緊接着,白影發出了最後一聲嘶吼,終於支撐不住胸口那可怕的流刃玄珠仙力的侵蝕,在炙熱的白光之下,吼聲之中,煙消雲散。
天際,紅雲漸退,風雲漸息,失去了血芒的控制,那無數的修羅爪牙像是做了個惡夢一般,眼中紅光消散,慢慢都清醒過來。正道這裡,人人面面相覷,惡夢之後,彷彿竟有中不能置信的錯覺。
“勝了?勝了?”每個人都互相如此詢問着,熱淚盈眶,像是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
餘婉婉與丁原緊緊擁抱在一起,片刻再不捨得分開,半晌之後,餘婉婉纔想起什麼,流着淚卻帶着笑,轉過頭去看澹臺雪影,口中苦笑難辨地叫道:“雪影,雪影。你看我們……”
她的話聲突然窒住了,在她的身後,澹臺雪影整個身子傾倒,像是再也沒有絲毫生氣一般,整個人昏倒了過去,只是這小小的悲傷,很快就被不周仙山上下爆發出的如波濤般的歡呼聲淹沒了。
天際之上的那個漩渦緩緩消失,和煦的陽光再一次灑向人間,帶着久違的和平與溫暖。
虛妄寺中,一個清影通過光幕目睹了這一切,癱軟在地,開始啜泣。
白雲悠悠,飄蕩在羣山之上,輕風吹送,說不出的悠閒適意。
在曾經是天青海閣的地方,那個崩塌的地面此刻已經沒有了刺眼的岩漿光影,不過從深淵的深處,仍然不時傳來一絲熱氣,隱隱有岩漿奔流的聲音。
在深淵之前,一個男子的身影孤單單地坐着,他雙眼緊閉,看着卻是瞎了。容顏蒼老,人形枯槁,不時低聲地說着些什麼,許久之後,慢慢地倒了下去,躺在地面之上。粗糙的地面傳來一股堅實的感覺,他嘴角邊慢慢露出一絲笑意,口中輕輕叫了一聲:“玉兒姐姐……”這聲音飄蕩出去,沒有任何回答,他輕輕喘息了一陣,慢慢的,停止了呼吸。
白雲悠揚飄蕩,似乎有一個聲音一直迴盪着:山之魂兮,萬古終覆茫茫青天土;志若殆兮,浮屍流年鬱郁金窟骨。
從深淵中迴響而出,融入了山風之中……
大地混沌屏障已然消失不見,開始恢復原貌,只有天際的那兩道裂紋仍舊觸目驚心。三千青冥戰將開始隱沒進入那一道裂紋中的虛空,一行仙人浩浩蕩蕩。
滿面憂愁的月姬忽地回過頭來,笑顏如花,對身後的人笑着問道:“你放下一切,就跟着我們一起回神界好嗎?”
一身烏黑長袍、威武瀟灑神情煥發的丁古固坦然一笑,伸手摟住月姬的肩膀,笑道:“這一界,我有太多留戀。很多事情沒有做。何況你們過後,這一界天痕補好,與那一方世界的通道就此堵死了,我倒是希望你留下。這樣一來,玉兒、雪影還有玲瓏在你那裡學‘麻雕’就不會老是三缺一吵着要我入局了。”
“……咯咯,不是還有伯父嗎?”月姬一笑,傾國傾城。
“那倒沒有你們四個在一個有趣味,不是嗎,你真的確定要走嗎?”
“恩,就像你愛惜這一放逐之界界一樣,父皇愛惜他們的子民,我必須回去處理很多父皇沒有處理完的事情。有你這三千青冥戰將護我,也應沒有大礙。”月姬轉身,沒入那天痕之後的虛空之中。在丁古固身後不遠,一干放逐之界中的仙府真神統御“天帝”,則是率領一干此界原由仙神靜靜守候在遠方丁古固身後。
時光悠悠,不知一轉眼又是多少光陰流逝。
風火流煙島,思亦亭。
一張石桌上坐着幾人。
“……雪影姐姐,到你了,一條要不要啊?”說話的是一名年輕婦人,其神態俏麗,不施粉黛仍有傾國之色。她催促着身旁同樣是容貌一絕,冷豔無雙的清冷女子。
這兩人已然是絕色無雙,而在這兩人身旁更有一名如牡丹華貴豔麗的妖嬈婦人。婦人爲自己沏上了一杯茉莉茶,全神貫注的望着身前的一排“麻雕”,顯然是較上了勁。
除此之外,一對中年夫婦坐立在一起,
“玉兒,你老是這樣催我也沒用啊,也得容我想一想的時間。”女子望着自己桌上的牌,轉望身旁男子,求助之意顯露無疑。而男子兩手抱着嬰兒,感受到身旁兩道殺人的目光,對望對面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起身,打哈哈道:“固兒,我看霖兒需要餵乳了,怎麼鬧得這麼厲害?……我看看。”坐立在桌旁的三女當即齊齊起身,急忙要看。澹臺雪影從丁古固手中接了過去,正欲動作。
兀的,幾人望向海中方向,呆立當場。
丁古固望着澹臺雪影清澈目光之中的倒影,看到一個如他身前孫妙玉一般一模一樣的倩影。
這倩影懷中,也有一名熟睡在襁褓之中的嬰兒。
丁古固轉身,兩個人就這般站着不動,彼此凝望着。
多少歲月,人間情愁,忽忽都在這深深一眼之中,然後,他們同時笑了起來。
一陣輕風吹過,亭子檐下的鈴鐺迎風而響,月姬衣角輕輕飄起,海浪彷彿也帶着幾分笑意;清脆的鈴聲,隨着風兒飄然而上,迴盪在花海與天地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