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話,樹梢上的人忽然不見了。
樓傾岄是個有自己想法的人,行爲只憑自己喜惡,雖然突兀但是至少她還清楚,他並非生氣。
眼前,只有楚濯霄筆挺站立的身姿,那話語淡淡的,聽不出他的思緒,也不明白他現在在想什麼。
“我……猜到了。”那時候的她,已經從漓身上感受到了那種離別的氣息,可她沒有時間給予更多,她承諾了,他還是選擇走,所以她唯有尊重。
“你不追嗎?”他沒有追,而是問她,顯然彼此心中都明白,楚濯漓離去的心結,是因爲誰。
“他沒有武功,若現在追,我必然能追上。”單解衣苦笑,“你我都知,漓更知,若只爲讓我此刻去追,他又何必走?漓非矯情的人,沒有必要如此。”
她與漓之間,從昔日的知己好友,到後來的師徒兼主僕,她曾經很依賴他,這種依賴即便是在清醒後,也無法拔除的。但是他們之間,偏偏少了情人間本該有的最重要的,如火般炙熱的愛情。
她曾經的目光,始終是停留在楚濯霄身上的,因爲楚濯霄濃烈的情感,才能讓冷淡的她做出迴應,這一回應便是性命的交予了。
楚濯漓的性子如水溫潤,他不像楚濯霄那般的瘋狂,也就沒有了楚濯霄那種掠奪的氣勢,在以往那個時候,只怕難以打動她漠然的心;但是現在,他們之間有相處過的三年點點滴滴,他的照料,他的溫柔,他的體貼仔細,並不因爲單解衣的迴歸,狗兒的消失而徹底無蹤。
但是在楚濯漓的心中只怕會認爲,她只是爲了責任,爲了迴應他的付出,爲了報答他將武功重還,甚至是爲了施捨一份他渴求的愛情;即便他了解她不會這麼做,卻還是會這麼想,所以他需要冷靜,也還她冷靜的空間。
現在她去追,即便追上,漓也不會回來;若是真的在意,她必然會真的花心思尋他,在時間的點滴冷靜中看清楚自己的心,才能做出最正確的決定。
所以,楚濯霄也沒有追,只是將漓離去的消息告訴了她。
“你有沒有派人跟在身邊保護他?”心中還是牽掛擔憂的,現在的楚濯漓失去了武功,沒有了自保能力,想着難免心疼。
楚濯霄輕輕搖了搖頭,“他不需要。”
是的,楚濯漓不需要,三年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那桃花樹下的少年不再是需要童兒跟隨在旁伺候的孱弱病人,不再是需要倚仗着兄長的內力而苦苦支撐活下去,他已經可以獨立的撐起一片天空。
“我發現,從他回來以後,你就沒有再將他當做曾經需要保護的弟弟看待,你更多的是讓他執掌一切,甚至……”她輕輕笑了起來,抿着脣,望着楚濯霄的表情有些調皮。
她可沒忘記楚濯霄護衛狗兒時的獨佔欲連楚濯漓都沒放過,那種相處方式哪還有半點昔日兄長保護弟弟勝之性命的樣子。
“甚至把他當敵人看是嗎?”楚濯霄不是個善於言辭的人,就連表情都是一貫的拒人千里之外,唯有熟知他的人,才能從那眼神中,看到他內心深處的溫柔。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是望着單解衣的,那雙斜挑着的眼尾弧度,在垂首凝望的動作裡,彷彿帶了幾分的笑,被她看了真切。
如果他常笑,只怕這雙眼就足以顛倒衆生了。
“他長大了,我若是一直將他視爲那個需要人照顧的孩子,是對他的不尊重。”楚濯霄慢慢的開口,“他的心智謀略一直都在我之上,這些年來我始終強勢的照顧他,在他心中我是難以逾越的鴻溝,否則那年他就該提及對你動情與我競爭,而不是一語不發的帶你遠去,他不敢面對我。”
既是不敢面對,也是無顏以對,楚濯霄和單解衣的恩情於楚濯漓來說太沉重了,他不能表白的很重要一點,就是楚濯霄這麼多年以來對他的照顧。
就像她一直沒能看穿單鳳翩對她的良苦用心,她也沒能想到楚濯霄對待楚濯漓的做法背後,是這樣的情結。
雖然更深一層的話楚濯霄沒有說,她也能明白。
“你真正的想法是留下他,你要他堂堂正正的與你爭奪我,你不要他永遠活在你的陰影之下?”她嘆息着,“其實霄這個決定,已是準備讓我留下他了嗎?”
再說的嚴厲,都是自己照顧了這麼多年的弟弟,冷硬的外表下,楚濯霄的心是最軟的。
他站在山巔遠眺,大戰後的硝煙漸漸散去,留下一片蕭瑟,“這裡的一切都是漓佈置的,看着他日漸強大,是很欣慰的。”他轉過身,手指擡起撥開她頸項間的一縷髮絲,脖子上幾點紅痕清晰可見,“我讓漓帶你走,可是我沒想到他是傳功給你,還是這樣的方法。”
她的手指撫上頸項,有些訕訕的笑了,“你什麼時候看到的?”
“你從廳裡出來的時候。”他淡淡的回答着,“衣衫不整,衣帶都無暇系,怎能看不出?”
他的手指撩起她的衣帶,漂亮的指尖爲她繫了個完美的結,滿意的笑了笑,卻不急着抽手,而是順勢摟上了她的腰,將她帶入自己的懷抱中。
他身上薄薄的汗意讓那冷香更加的濃烈,在呼吸的起伏中盡皆傳入她的鼻息裡,所有她能感受到的空間裡都是他的味道,很容易的就讓她沉溺其中。
重逢到現在,她還沒能以單解衣的身份如此靠近他,如此靜靜的靠着他的胸膛,在默默無言中彼此相擁。
“我似乎還沒告訴你,我叫單解意。”她抱着他的腰身,貼着他的胸口,輕輕地開口。
“解君之意。”聲音低沉,飄落她的耳畔,在短暫的停頓後他的胸膛淺淺的震動了,笑聲悠然,“我更喜歡解衣這個名字,解意太含蓄,不適合你。”
“解君之衣嗎?”她擡起臉,迎上他的笑容,“我也喜歡這個名字。”
兩人相視而笑,脣角漸大。所有的桎梏都被卸下,留下輕鬆滿懷,他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臉頰,指節處小小的粗糙在她感受來還是溫柔,“無論是解衣解意,或者是狗兒,只要是你就好。”
“那……”她眼珠轉了轉,“妻子也好?孩子他娘也好?”
他忽然愣了下,表情很是怪異,就連笑容也凝結在了眼底。
這個表情讓她的心猛然沉了下,在她看來他不該有這樣的反應的,他是想和她在一起的,他在之前自己擅自決定楚濯霄與單解衣退出江湖的時候並沒有否認,她認爲這是默認答應了,爲何現在……
“你不願意?”她小心翼翼的開口,心念電轉搜尋着各種可能,目光急切的在他臉上搜尋着,想要從他臉上看出點什麼。
沒想到這句話一出口,楚濯霄的臉竟然無聲的赧然了,飄起了淡淡的紅暈,“不,不是。”
連回答都猶豫,眼神不敢與她的目光對視,這更讓她心中充滿了疑慮。
“難道是因爲……鳳翩?”思來想去,她只能想到這個答案,還記得當年在“清風暖日閣”中時,楚濯霄寧可在江湖中守望,等她一年中偶爾一兩次的光臨,也不願隨她回單家,那時的他不願屈居人下,不願與她家中的正夫面對面,是在保留屬於他的最後一分驕傲和尊嚴,事隔三年,她沒想到這些結還是死死的綁着,沒有解開。
重逢的喜悅,事情完美的解決,讓她得意忘形,也忘記了那些梗在他心中的往事。
“嗤。”沒想到楚濯霄忽然扯了下嘴角,“你以爲我怕他,我倒想和他好好的鬥一鬥,我和他之間,還沒打完呢。”
那是什麼?
這也不對,那也不對,聰明如她也猜不出楚濯霄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了。
“霄。”她仰起臉,看着那雙深邃漂亮的眼,沒有逼問,只是呢喃着他的名字,雙手圈抱上他的腰身,蹭上他的頸窩,“霄、霄、霄……”
那白皙的面容如冰清透,紅暈一層層的泛起,越來越濃,“真的嗎?”
“什麼真的?”他沉悶的性格,說一半吐一半的話,讓她越發的摸不着頭腦了,心底有股小火苗滋滋的竄起來。
腳下一絆,掌心推上他的身體。楚濯霄完全沒想到她會有這樣一個動作,猝不及防之下踉蹌着,她抱着他的腰,重重的把他壓在地上,孩子的動作裡,狠狠的瞪着他,“你能不能說清楚點?”
他盯着她扭曲的表情,錯愕了瞬間忽然笑了,按着她的螓首壓入自己的胸膛,“若是從前的解衣,只怕永遠不會有這樣的動作,倒像極了那個不講道理的狗兒。”
“沒辦法,改不了了。”她也知道自己骨子裡多了很多隨性而市井的氣息,但是她不想改,這樣自由的感覺很好。
如果不是這樣的性格,她也不會這樣張揚定要留下他,換做從前,她一定退縮。
“告訴我,到底什麼讓你不願?”
“沒有啊。”他木訥的擡起眼,“我沒有不願。”
“那你方纔的表情……”她分明看到他表情變的怪異,他以爲她是傻子嗎?
“我只是……”他漸漸垂下頭,又是那赧然不敢面對她的神情,“想到解衣方纔說的,做我孩子的母親,一時間激動了。”
天哪,她擔心了半晌,居然是這個答案?
這個害羞的男人,居然是因爲想到了與自己會有孩子,而開心過頭了。
單解衣無奈地瞪了他一眼,看着被自己壓在身下的男子,微張着脣,臉上紅暈微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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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狠的咬上他的脣,“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悶騷?”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一張更了,明天下午2點多的火車,21多才到上海,所以明天可能更不了了,我到現在還沒收拾東西,更完速度奔去收拾,愛死乃們了,用力親親親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