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嗚嗚啊——!”
那聲音粗的好像水牛在大吼,但是吼叫出來的聲音卻又和嬰孩的哭泣就八分相似,在人類聽來震耳欲聾,甚至能夠感受到一股詭異的震盪感,讓自己身體裡的液體抑制不住的往外滲透。
然後,就看到一個龐大而蒼白的身軀,硬生生從樹叢之間擠了過來,粗壯的身體將鋼鐵鑄造的鈑金車門擠壓出了陣陣金鳴,那赫然是個畸形的人影。
“唔……”與此同時,就在看到那巨大的畸形人影的一瞬間,秦鍾捂着腦袋倒在了地上,甚至都沒能掙扎一下。
“日了……”唐驥搖了搖頭,散彈槍槍口對準那個黑影連開三槍。鐵砂衝擊在那怪物身上,發出響徹四周的金鐵碰撞之聲,四散飛濺,卻不得傷其分毫。
等到那巨怪在昏黃的路燈之下徹底顯現出身形,唐驥的眼皮微微一抽。這分明就是一隻巨嬰,足足兩米多高的巨嬰,渾身蒼白而無毛,肌肉盤虯,雙眼如一對黑洞,口中無牙,不住的嘶吼着,哭嚎着,攻擊周圍的一切。
“看來只能用火樹銀花了……”這麼說着,唐驥猛然往旁邊一跳,避開了巨嬰拍過來的蒲扇大的一掌。看着地上的坑,唐驥面色微沉。
空間挪移不能用,他最擅長的兩樣東西就廢了一半。唐驥最擅長的兩招,一招主進攻,一招主騰轉挪移,空間門不能用所以他的機動性基本就歸零了。
手上點點銀花閃爍,緊跟着唐驥的臉色就是一白,在這種無數力量近乎沒有的地方釋放火樹銀花,對於自身血紅蛋白的消耗可是實打實的。
但是緊接着,唐驥還是將手中的銀鞭甩了出去。畢竟是性命攸關的時候,猶豫不得,否則只會誤了卿卿性命。
巨嬰大吼一聲,擡起手就抓向那銀色長鞭,似乎是將其當做了什麼玩具。但是就在他的手接觸到長鞭的一瞬間,便有三根手指沖天飛起,被火樹銀花剿斷。
唐驥暗罵一聲,忙收了火樹銀花向後逃竄一步,但是時機卻掌握的不大好。須知,他本來防的是巨嬰的拍打,但是誰知這巨嬰在受傷之後,竟然張大了嘴,發出了一聲詭異的哭嚎!
“嘎啊啊啊啊——!”
“我娘……”幾乎就是一瞬間的功夫,唐驥的鼻血就噴了出來。與此同時,他的表面皮膚開始一片片的發青發紫,這並非是中毒,而是體表的毛細血管被震碎了。
但是就在這時,白貓突然睜開了那雙眼睛;淡銀色的雙眸,在銀月光之下閃爍着攝人的光芒,連帶着整隻貓身上都開始發出淡淡的光澤。
唐驥似乎能夠察覺到,自己後腰上的十二個鐵鉤突然抖動了起來,緊接着便朝着那巨嬰飛了過去,而且飛到一半就化作了漫天鐵砂。
“喵——!”一聲嘶鳴,白貓的口中驟然吐出橙紅色的火焰,火焰灼燒在已經環繞在巨嬰身邊的鐵粉上,緊接着就是一聲劇烈的爆炸聲,那灼熱的氣浪甚至將唐驥吹飛了數米。
等到火焰散盡,巨嬰正頹然坐在地上,臉上是純粹的茫然。他身上的表皮層已經消失殆盡,堅實的肌肉也已經少了一半,近乎於正八面體的腦袋更是少了兩個角,他似乎還沒有從劇烈的爆炸之中緩過神來。
緊接着,一陣純白色的風吹了過來,那是白貓的液氮吐息。等到巨嬰注意到的時候,他的行動能力已經趨近於零,整個人都被凍在了地面上,緊隨而來的就是一發火樹銀花。
巨嬰的腦袋伴隨着一聲怪叫沖天而起,被那詭異的身體強悍的血壓擠壓着朝着天空飛去;然後被唐驥用M500直接朝着頸椎的斷面開了一槍,將腦袋徹底打碎。
直到這時,秦鍾才能扶着牆站起來,苦笑一聲:“咳呵,這下可是丟人丟大發了……多謝你了,老唐。這傢伙……勾起了我的一些不怎麼友善的回憶啊。”
“你以前,也在這座公園之中留下過不好的記憶嗎?”唐驥突然問道,同時也覺得有點不對,似乎只有在這座公園留下過記憶的人才能來到這裡嗎?
秦鍾點了點頭,隨及驚悚到:“你剛剛說了也?所以說,你也在這座公園有過不好的記憶?”
唐驥捏着下巴,隨口答道:“是啊,差點被一個小姐姐給下鍋燉着吃了,的確不是什麼好記憶……”
秦鍾臉上露出一個猥瑣的笑容,似乎是理解錯了唐驥的意思,然後又說道:“你說,我們會不會是老鄉?”
“滾,老子不是廣door♂人!”唐驥有些煩躁的揮了揮手。
然後秦鍾臉上的表情從黃到紅,從紅到白,從白到黑,整個一超高速無銜接的變臉戲法兒。這年頭的人,誰還沒混過小破站啊?這話要是不知道啥意思也就不用活了。
“算了……算了,我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肚裡能撐船……”秦鍾給自己打了三兩個馬虎眼,畢竟自己根本打不過唐驥,火樹銀花這種純粹的攻擊性能力對於他這種用毒的選手剋制太大。
“成了,趁着現在那些怪物找不到這裡來,我想我們最好多找幾個人問問情況。顯然那個男人的情報不靠譜,或者說一個人的情報能力是有限的。”
“隨你咯,這地方你做主,誰讓我打不過你……”秦鍾吹着泡泡糖到一邊碎碎念去了,他的嗓子眼兒只能吞嚥液態物質,但是泡泡糖不需要嚥下去不是麼?
唐驥呵呵了兩聲,閉上眼睛點兵點將隨便挑了一個大繭,上去兩刀把外皮剝開,隨及裡面的人形就掉了出來,看上去還是個妹子。
這妹子也是感覺靈敏,按道理說有蛛絲墊着她設置不應該能感覺到自己已經活動,但是卻在地上扭動掙扎了起來,嘴裡嗚嗚嚶嚶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又是兩刀,唐驥的刀法一向不錯,剝開了外層的蛛絲,卻沒有傷及裡面人的皮膚。掐着脖子把蛛絲繭裡的人拎出來,一把扔在了地上。
一個少女,看起來並沒有那個男人的落魄,身上的衣服也還算清潔。
少女被硬生生摔在了地上,緊跟着一股淡黃色的液體帶着難聞的氨味兒浸溼了少女的襠部,在地上擴散開來。
少女慌忙用手遮掩,但是唐驥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他至今還不知道有那個巫師會用自己那爲數不多的代價交換一個清潔系的巫術,從這一點來看他們還真是比不過HP系的巫師。
看着少女抱着腦袋蹲坐在地上瑟瑟發抖一言不發,唐驥看了一眼秦鍾,秦鍾搖了搖頭,示意這種情況他也沒有辦法。
唐驥翻了個白眼,他最討厭這種情況,如果對面是有抵抗能力的成年男性,他動起手來反倒心安理得。
一把捏住小姑娘的脖子,唐驥甩了甩腦袋,把心中的不悅感甩出去,說道:“回答我的問題,撒謊,你死;呼救,你死;逃跑,你死,明白嗎?”
小姑娘的眼神飛快的上下襬動,與此同時秦鍾一口鹽汽水兒噴了出去。這套臺詞,明明用着卡瑪泰姬的法術的法師,偏偏要用燕巴虎俠的臺詞真的好嗎?
“名字?”
“沈雪!”
唐驥呵呵一笑,這名字可是夠俗的,六成網絡小說裡都有這麼個名字,九成都是龍套女。
“性別,不用說是女,我沒瞎;職業,年齡?”
“大學生,二十歲。”還是夠俗氣的。
“給我好好講講你們在什麼時候進入的這座公園,進來之後都遇見了些什麼,尤其是你們遇見的怪物,都給我仔細講講。”
半晌,唐驥鬆開沈雪的脖子,活動着手腕,陰沉着臉,若有所思。沈雪在地上蜷縮成一個糰子,在這寒冷的夜風之中打着哆嗦,腦袋埋在臂彎之中微微抖動,似乎是在哭泣。
“餓殍,活動的石雕,地下伸出來的手,鬼火,巨嬰,食人的妖魔,你能從中看出些什麼,或者說這些東西有什麼共同點麼,秦鍾。”
雖然說的是疑問句,卻用了肯定句的語氣。
秦鍾點了點頭,走過去一把抄起沈雪的下巴,看了看她那張雖然沾滿淚水而且被嚇得蒼白,但是依舊俏麗的臉龐,回答道:“你不是也已經想出來了,還有必要找我求證?”
唐驥望着那幽暗的天空,月亮似乎散發出淺綠色的光澤。這個地方里面所有的怪物,全都是人類所恐懼的事物所構建而成的。
餓殍象徵了人類對飢餓的原初恐懼,活動的石雕是恐怖谷效應,地下伸出來的手是人類對於殘缺的肢體的恐懼感,鬼火是人類對於未知的自然現象的恐懼。巨嬰是人類對於畸形事物的恐懼,食人魔是人類基因裡對捕食者的恐懼……只不過這兩種事物似乎源於唐驥和秦鍾的記憶之中。
“特麼的,得好好想想我怕什麼,到時候提前做做準備。我怕什麼……”
唐驥撓着頭皮思索了好半天,繞着鞦韆繞大圈,地皮都快給他踩禿了。良久,他才恍然大悟道:“我特孃的記憶全都交換了知識了,我根本不記得我害怕什麼啊!”
白貓長長的嘆息了一口氣,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居然會把自己所有的記憶全都交換了知識,也真是個人才。
看了看自己的爪子,白貓覺得自己這個傻乎乎瘋癲顛的主人的安危就交到自己的手上了,責任空前的重大啊……
回過頭來,唐驥揉了揉額頭,一股濃烈的睡意涌來。他今天精神上可是受了不小的傷,自從夢魘被烏爾維特消除之後,睡覺就成了他最好的恢復手段……
烏爾維特?
唐驥突然想到了些什麼,在原地打了三兩個轉,烏爾維特,烏爾維特……自己是忘記了什麼事情來着,總感覺和這座公園好像有關係啊……
對了!
“血液將會帶你走下深淵,遇見那幼崽,黑色的山羊,充滿血腥和死亡的神聖祭臺。從你走來的地方,孩提時代的樂園,走到知識的殿堂,走進家鄉的回憶,走到生命與死亡的交接,走到人類的美麗與醜惡的交接處、想象力與破壞力的極致點,最終迎來那森森的帶着血液和紅蠟的白骨之樹……”
孩提時代的樂園,如果說有的話,大約就是這裡。幼崽,黑色的山羊,黑山羊幼崽,之前唐驥從沈雪和不知名的嘴裡塞滿了豬扒飯的男人那裡所聽來的資料之中已經總結出來,那陰影是一隻黑山羊幼崽的概率高於九成……
孩提時代的樂園,知識的殿堂,家鄉的回憶,生命與死亡的交接,人類的美麗與醜惡的交匯之處,最終迎來白骨之樹……
孩提時代的樂園,如果說是唐驥小時候最常來的公園,那麼也倒不爲過。
但是等到唐驥回頭的時候,卻發現秦鍾這廝正在和沈雪說着什麼,沈雪一邊哭一邊用一隻手抱住胸口,另一隻手的手腕被秦鍾捏住高高拎起,透過連衣裙腋下的空擋甚至能看見點脂肪的顫動。
“秦鍾,你要幹什麼?”唐驥皺着眉頭走過來,踢了一腳土問道。
“你看不出來嗎?繁衍後代啊!”秦鍾挑了挑眉毛,理直氣壯地回答道:“快過來搭把手,我的荷爾蒙有點上頭,不過這也是生物本能嘛,公蜘蛛哪怕知道會被吃掉依舊會和母蜘蛛交配什麼的。”
“我特麼……”唐驥擡手一敲秦鍾胳膊的麻筋兒,秦鍾吃痛手一鬆,沈雪慌忙抽回手,整個人在地上半跑半爬的向後退去,一路退到牆根底下,甚至連裙子磨破了都沒察覺到。
“幹嘛啊幹嘛啊?”秦鍾摔着胳膊抱怨道:“不是吧,你連生物本能都要管啊?”
“……你記住,你是身體被改造成蜘蛛了,不是你的思維。用你的思維去控制你的身體,否則如果有一天你被蜘蛛的生物本能徹底控制,和發瘋有什麼兩樣?”
唐驥輕聲說道,他知道,這是秦鍾必須付出的代價。將身體改造之後的確可以在不進行交易付出代價的情況下做出一些常人做不到的事情,但是同時思維也會被身體所影響。
奈亞拉託提普,從來不做虧本的生意,他的本意就是逼着所有的巫師變成沒有理智的瘋子,任何取巧規避的方法全都是蒼白無力而可笑的,人類的小聰明在奈亞拉託提普面前就是個笑話,所有的代價都只能靠着意志力去硬抗。
這是不可避免的,作爲一個已經發瘋過一次的人,唐驥對此最有發言權。舊日支配者和一切智慧生物都不會是朋友,他們是混亂、無序、無法形容的象徵,本身就和包含理智和節制在內與秩序相關的概念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