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鳶妃臉上帶着微笑,點着腳尖走到了唐驥的面前。唐驥後退了一步,兩步,無窮無盡的魅影在向着他襲來,他不自覺的抵抗着這種精神衝擊,頭疼欲裂。
就彷彿是在直面舊日支配者一般,唐驥能夠感覺出來,呆在宮鳶妃的面前幾乎每時每刻都在做着判定,一旦有一次判定無法通過,就會被這種魅惑之感所俘獲,下場基本和中了哈利波特里的奪魂咒一個效果
大概就是,傻乎乎的笑着,覺得特別開心,然後用盡自己的全力去執行宮鳶妃所下達的每一道指令吧。最可怕的是,這種力量的發動根本不需要她動用任何精神力,這種魅惑就跟她的呼吸本能一般,縈繞在她的身邊。
“重新自我介紹一遍,我叫做宮鳶妃……是個,古神。”
宮鳶妃笑眯眯的說道,不知什麼時候身上的衣服已經又換成了那一套七彩的宮裝,或者與其說是宮裝,倒不如說是仙女的衣服。只不過,這時候的唐驥終於從那幻影當中看清,那七彩衣上不知爲何,燃燒着熊熊的烈焰,烈焰卻是橙粉色的。
“古神,或者也不能這麼說。只能說,如果外神,也就是混沌癡愚的阿撒託斯和三柱神所對應的是那些舊神們的話,那麼我們古神所對應的,大概就是舊日支配者們了。比如拉萊耶之主克蘇魯,或者黃衣之主哈斯塔?”
“啊哈,自然,我不是哈斯塔或者克蘇魯的對手,這一點始終沒有變。畢竟,我是個女孩子,或者說,【陰性面】,並不像那些男人,或者【陽性面】一樣擅長戰鬥。”
“嘖,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們已經不能用【男女】這樣的詞彙來形容了,畢竟在超越了肉體本身物理本身之後,我們的生理性別就已經宣告壽命終結,只能靠着靈魂上自我認知的【陰性面】和【陽性面】來區分性別了……”
“嘛,說了這麼多,其實這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因爲距離你實在是太遙遠了。不過你到是還不錯,能夠掌控的了自己的精神,沒有被我把魂兒勾走,這就很不錯,證明祂沒有看錯人。”
“你應該能聽出我話裡是什麼意思吧?雖然在語言裡……是的,我當初用的語言和你一樣,也是中古漢語……在語言裡,他她它祂牠是同一個音節,但是當我用意念和你交流的時候,你應該能夠清楚而明晰的理解我所表達的意思纔對。”
“嘖……真是有趣,我說你啊,一直往後退幹什麼呢?害怕我嘛?你在害怕我看着你?還是在害怕我會讓你心神失守?還是害怕你自己失去理智?在害怕我,還是在害怕你自己?”
“我,宮鳶妃,無相之狐,就這麼讓你感到恐懼麼?”
不知不覺得,唐驥已經後退到了牆角,避無可避,他只感覺自己的頭彷彿被斧頭劈進去了一般,巨大的壓迫感作用在他的身上,讓他無法動彈,甚至心底裡那個叫喚着讓他“跪在宮鳶妃面前親吻她的腳尖”的呼聲是如此的強烈,讓他幾乎無法抑制住。
宮鳶妃那不經意之間散發出來的魅惑氣息,就彷彿強行讓人類的人格當中分裂出一個對她無限癡迷的人格來,然後那個人格以她所散發的精神力爲糧食速度驚人地成長,很快就將主意識碾碎,這個人就沉溺於對宮鳶妃的迷戀當中,永遠不可能被拯救。
唐驥能夠感受得到,是因爲他自己的人格被命運絲線所封鎖了,所以至今爲止還沒有出現人格分裂的現象,但是就算是這樣,他的靈魂也在猛烈震顫着,難以抵擋。
“嘛,別這樣,看着你痛苦,我也很痛心。只不過,從廣義角度來說,我雖然是祂的下屬,但是我可不聽祂的,女孩子可是很任性的,我也是偷偷跑到這個世界來的呢。”
“一個被祂注視的凡人,你很稀奇呢。不是我說,雖然我們纔到達這個生命層次十萬年,但是對於祂來說,在超越了生物甚至生命的概念之後,祂的存在時間就自動從那一刻蔓延到了所有位面的時間線的開始和終結。而現在祂居然會對一個凡人起了興趣,所以我對你也有些特殊的興趣了呢。”
“所以說,你的特別點到底在什麼地方?我甚至能夠看到……”
說着,宮鳶妃纖細的手指伸進了唐驥的口袋裡,抽出來了一個銀色的打火機,上面是紫色的寶石紋路。
“沒錯,是那一位當初最喜歡的打火機。伴隨着祂的升格,這個打火機也從一個普通的打火機,變成了如今的神器。說真的,當初那一位用過的吸塵器現在都是神器了……如果當初那一位在家裡打掃過衛生的話。”
“看看你的衣服,看看你的打火機,看看你的懷錶,它們都不屬於你,而屬於那一位。那一位把這些東西送到了你的手上,自然是相信你有着……至少是拯救自己和自己身邊的人的力量的。但是你現在……”
說着,宮鳶妃嫌棄的把唐驥的腦袋撥拉到一邊去。
“看着現在的你,我只看到了一個瘋子,瘋瘋癲癲,馬馬哈哈,對什麼事情都不放在心上。說真的,你連一個內在的要變強要戰鬥的理由都沒有,現在戰鬥和變強完全是爲了從這個即將死去的世界裡脫身而已。”
“你沒有信仰,你一往無前豬突猛進但是卻不知所措。你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你一直在爲了達到某個目標在戰鬥,卻絲毫沒有想過這個目標達成之後該怎麼辦。最關鍵的是,你的目標也並不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宮鳶妃輕輕搖了搖頭,輕輕咬着自己嫩蔥一般的手指關節,潔白如玉的牙齒微微露出粉嫩的嘴脣的邊緣。唐驥又搖了搖頭,閉上了眼,但是即使是這樣,那股魅惑氣息卻還在往他的大腦當中鑽。
“嘛,既然來到這裡了,也不能什麼都不做。那麼,去重新思考一下,自己到底是爲了什麼而戰,爲了誰而戰吧。重新認識你自己,或者說,重塑你自己?我也不知道現在的地球人喜歡怎麼表達了。”
說着,宮鳶妃輕輕點了點手,唐驥只覺得一陣猛烈的頭暈目眩便失去了知覺。等到他再一次睜開眼的時候,所感受到的卻是一聲啼哭。
“……”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去做什麼?
唐驥走在一片荒蕪的戰場上,步履蹣跚,他能夠感覺得到,這片天地之間有什麼東西正在壓抑着自己的力量,讓他變得和一個普通人無二。
他彷彿一個幽靈一般,能夠腳踏實地,卻無法對任何事情產生交互。地上流淌着金色和赤色交織的血液,一個又一個的戰士,他們騎着披着奇怪盔甲的馬匹,手中是長劍和符文槍械,還有能夠釋放屏障的盾牌,他們身上的武器和護具都刻畫了盧恩文字。
唐驥能夠看到,他引以爲傲的半身迴路,在這裡,竟然連一隻馬都有,每一個戰士的身上都覆蓋着至少一半的盧恩文字迴路。
然而這不是重點。
騎士們前仆後繼的戰鬥,他們的對手卻是一個縈繞在火焰當中的身影。唐驥僅僅是看了一眼,就感到了強烈無比的頭疼,甚至超越了看到宮鳶妃時的痛苦,那無疑是一位舊日支配者,或者古神。
起初是一團赤紅色的光從深海之中冒出,緊接着那片海洋就開始沸騰起來。周圍的魚羣全部死亡然後浮上水面,海水整個被赤色的光芒染的如同一團火燒雲一樣,如果不是巨浪翻滾而是風平浪靜的話真的可以用這個比喻。
從海面上升起的,仿若日頭的東西,那是揹着一個巨大的火環的怪物。赤紅色的火焰在他的身後化作一個魔法陣一樣的東西,那就是那怪物的羽翼。
那怪物的上半身是很瘦弱的人體,從肩膀道肋骨最低段都被赤色和黃色的盔甲覆蓋着;在肋骨之下是孤零零的一條脊椎連着下半身,脊椎骨上還燃燒着不可抑制的烈焰。
她的下半身被籠罩在龐大的如同蓮花瓣的裙甲之中,赤紅和白色交織的裙甲的縫隙之中烈焰正在噴吐而出;在裙甲之下露出的卻是一對踩着火雲的馬蹄,身後的馬尾也仿若天邊的火燒雲向上飄揚而不是低垂着。她的雙臂並沒有盔甲覆蓋,而是一隻手拿着長劍,一隻手手揹帶着一把巨大的十字弓。
那把長劍並非無名之輩,一如它的主人一樣。長劍的名字是長青之劍米斯特汀,劍主的姓名,即克拉肯,火之王的名號,便是洛基,北歐神話之中的火之神,八足天馬的母親,亦是巨狼芬里爾,中庭之蛇耶夢加得的締造者。
巨大的壓迫感撲面而來,即使是在海上,又是雷雨天氣這種不利的環境之下,洛基本身的威壓依舊存在。被冰封在海面上的船隻上的人早就已經動彈不得,也並沒有人去在乎他們;但是就連上官阜也陷入了一種畏縮的狀態之中,好像有人正在按着她的腦袋要求她對面前的這隻克拉肯臣服。
火焰的神明,那必然是一位神明,而唐驥看到她的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火】這個詞彙,那是永不熄滅的火焰,那是……
紫色的火焰一瞬間在唐驥的身上升騰而起,彷彿遇到了對手一般,和撲面而來的赤金色火焰遙遙對峙。即使只是看到了一個類似記憶或者幻象的景象,那紫色的火焰也如同遇到了敵人一般警惕。
這一刻,天河幽炙就彷彿活了過來一般。
唐驥能夠感受到天河幽炙當中所蘊含的驕傲,那是對火之神的火焰的不屑,卻又隱隱蘊含着一種警惕。或許,只是因爲唐驥至今爲止還沒有將天河幽炙的真正力量釋放出來吧。
天河幽炙曾經的主人,必定和這火之神交過手。
騎士們前仆後繼的向着火之神撲了過去,火之神手中的長青劍輕輕一劃,天空便撕裂了。蔚藍色的蒼空當中裂開了一道口子,漆黑色的宇宙從裂口當中透露出無盡的星空,緊接着一道蔚藍色的火光便從天空中砸了下來。
唐驥感到意識被一陣拉扯,他只看到了無窮無盡的死亡,以及空氣中燃燒所帶來的熾熱。他搖了搖頭,卻無法驅散這感覺,就好像自己被困在了熔爐之中一般,痛苦難忍。
讓他看到了那不管怎麼提升力量都不可能戰勝的敵人,讓他看到了即使是封神之路走到盡頭也不可能戰勝的敵人,意欲何爲?
唐驥不知道,他想知道。
如果當你追逐的目標化作了不可能,你該怎麼辦?如果你明知道你所希冀的目標是不可能做到的,你還會去做嗎,還是去尋找別的目標?
唐驥本能的想要放棄,但是當他直面自己,真的就這樣了嗎?
放棄一直以來堅持的封神之路,放棄自己剛剛創造的天命之劍和天理之門?
或者繼續走下去,即使前方有一個自己永遠不可能戰勝的敵人?
等等,火之神只不過是一個幻影,一段記憶,爲什麼我已經肯定了,前方有一個我不可能戰勝的敵人?
我的敵人到底是誰?到底是誰,將會打到我,殺死我?
唐少龍?
不是,唐少龍並非不可擊敗的。即使是烏爾維特都能和他有來有回,有了天理之門和天命之劍的我,只要走完了封神之路,想殺他並不難。
那是誰?
我在恐懼的,我在潛意識裡就已經把它當做不可戰勝的敵人,是誰?
啊……
是的,天空,海洋,大地,面前的血海深淵。
所以,因爲終歸會死亡,我要放棄我現在在追求的一切嗎?還是繼續走下去,即使知道結果,也要讓過程讓我安心?
我要奮起反抗,拼儘自己的全力,用盡所有的手段,不論卑鄙還是高尚,與之交鋒,然後……迎接死亡?
是的,我最終會死。我的敵人,那看不到一絲希望的敵人,那永遠不可能戰勝的敵人,是命運啊……
命運說,我會死。
我該怎麼辦?
我能怎麼辦?
我要怎麼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