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唐驥並沒有走在水池邊上,而是選擇了一條儘可能避開所有水域的路線。
現在的地面上全都是水,不管是唐驥還是安娜兩人,他們都穿着長雨靴。這種東西在人類社會崩潰之前就已經開始大量增產,可以說路邊任何一家店都能買的到,畢竟大雨來的可比大魚要早。
平均二十釐米的水深,不時會有一些和正常的魚大小差不多,但是一看嘴裡的牙齒就很兇悍的魚類衝過來攻擊唐驥三人,只是它們的牙齒還沒有鋒利到能夠咬穿橡膠靴的程度,更不要說唐驥還在雨靴外面加了一層鐵絲。
“令人憎惡,不是嗎?”安娜一腳踹飛了一條魚,然後擡手一槍打碎了魚兒的頭顱。血腥味吸引了周圍的魚羣,死魚一瞬間就被瓜分殆盡。
“不要做多餘的事情,血腥味兒會引誘來更多的魚。”韋斯特拉了一下雨衣的帽子,多虧雨衣也是改良過的,不至於讓大雨全都鑽進脖子裡。
“嗯,就是覺得很討厭,而且這麼大的雨裡一條死魚也不會造成什麼影響……你看,周圍到處都是死去的魚類被撕成碎片。”
安娜輕聲回答道,她只是壓力有些大,想要發泄一下罷了。她能夠判斷出一件事會不會給自己帶來危險,但是韋斯特的判斷方式是一件事是否多餘,從這個角度來說安娜的確做的不夠好。
“醫院就在兩條街外,我們最好走快點,我有一種奇怪的預感,說不上不好……總之我們最好走快點。”安娜一邊說着,一邊微微加快了腳步。
“或許是因爲你也注意到有人羣正在向着我們的方向靠攏吧。說真的,安娜,你的靈感很強,但是還不夠瘋,這個時候應該迎上去纔對,還有,擡起槍口。”
唐驥一把拉住了安娜說道,說的安娜一臉的呆滯。什麼人羣正在朝着這個方向靠近,這麼草率的說法真的靠譜嗎?在這種大雨裡,能夠聽見別人行軍的聲音?
“感受水面的震盪,巫師的五感要比一般人強得多。”唐驥淡淡的說道。
就在這時,唐驥口中的一行人終於在大雨中顯出了身形,與此同時安娜手中的干涉者步槍、韋斯特的兩把金牛座法官左輪還有唐驥的M500全都舉了起來,對準了對面一行人。
等到對面一行人,在好不容易擺脫了魚羣的追逐,終於能夠鬆口氣的時候,唐驥三人從雨幕之中走了出來,臉色冰冷,槍械頂在了他們的面前。
“哎哎哎,兄弟,我們都是人,是人,沒有被魚羣咬過的人類,別開槍!”爲首的男人在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被唐驥的槍頂在了腦門上,比一般手槍要粗好幾個號數的大口徑槍口冰冷的氣息深深地滲進了他的大腦之中。
“看出來了,不然你的頭已經飛了。”唐驥一邊說着一邊左顧右盼,好像在這支隊伍裡尋找着什麼,弄得安娜疑惑非常。
“你在找什麼?”安娜拉了一下大栓,用手接住飛出來的子彈。這純粹是爲了好玩的一個行爲,因爲面前這羣人毫無威脅,甚至沒有槍械。
“當然是在找妹子了。”唐驥一句話差點把安娜的肺氣炸,在這種情況下左顧右盼的找妹子,你是米青蟲上腦還是什麼情況?
“有妹子就說明他們應該是獨行者或者小型的團隊,如果沒有的話應該就是軍方的大型聚集地出來的搜索隊了。畢竟,大男子主義在這個時代還是比較受歡迎的,就我所知女性在大型團隊裡一般都是作爲後勤存在的。”唐驥捏着下巴解釋道。
安娜點了點頭,自己好像誤會唐驥了?
“還有就是,我確實想找找養眼一點的妹子,你知道的,大洋馬不是我的料,毛孔粗而且保質期太短了,跟鮮牛肉似的放久了就那啥了。”
看來完全沒有誤會,這傢伙果然是個神經病!還有,大洋馬是什麼鬼?安娜是猶太人,和白種人的身體又不一樣,而且身高才一米六三,已經算是嬌小了好不好?
對面爲首的男子咕嘟嚥了一口口水,對面這些人好像不大對勁啊,自己不會是遇見傳說中的巫師了?聽說那些人都是會用別的人類做活祭的神經病啊!
很顯然,坊間傳聞對巫師有些誤解。
但是,巫師也象徵着強大,有力量,據傳說最強的巫師能夠輕而易舉的殺死連迫擊炮都炸不死的超巨型魚類。
男人突然之間猛地跪下:“大哥,別殺我,自己人啊大哥!我是個醫生,我們團隊裡有人生病了,但是沒有藥,我們得去醫院找藥!我知道醫院的藥庫的位置,還有好幾個護士長和主任藏私貨的地方,到時候除了我們需要的全都給你,只要你們帶我們去醫院!”
“咻!”唐驥愉快的吹了聲口哨,對安娜說道:“這傢伙機靈啊,上來就把自己的身份目的和僱傭金全都說出來了,現在我就算想殺他也得考慮考慮他說的那些東西,畢竟醫生還有點良心,護士長這種東西還真的就是靠着倒私貨賺錢的!”
“對的對的,我知道好幾個在醫院裡的小金庫,那些傢伙甚至會把昂貴的藥品藏在廁所的牆縫裡……”他的話還沒說完,一把戰壕刀已經放在了他的脖子上:“朋友,我問你,痙攣廣譜藥除了卡馬西平還有什麼?三……二……”
“呃,丙戊酸鈉,丙戊酸鈉!”
男人慌忙叫到,然後就在一瞬間,唐驥的刀和槍全都離開了他的身體:“沒問題了,放下武器吧,這傢伙是個真正的醫生。現在,把有關於你們的倖存者營地的所有事情全都告訴我,否則就去死。”
男人名叫夏千重,一個稀奇古怪的名字,心內科的主任醫師,在普遍不來錢的內科裡算是個特例。他們的倖存者團體不大不小五十人,聚集地就在距離這裡兩公里的一棟大樓上。
那棟大樓的二層,有大量的冷凍庫,他們就是靠着冷庫裡的食物活到今天,他們的營地之中,並沒有槍械使用者,也沒有巫師的存在。
但是時至今日,柴油發電機也因爲燃料告罄而停止運行,就在三天之內除了能夠長期保存的米麪一類食物,剩下的蔬菜鮮肉全都腐敗殆盡。
腐敗的食物也是食物,也能充飢,或者說他們不得不進食這些略顯腐爛的食物,因爲他們根本沒有別的食物來源。這五十人之中有一半都是老弱婦孺,根本無法進行搜尋活動。
於是,腸胃病開始在團隊內蔓延,至今爲止除了目前出來的這一支小隊,剩下的人或多或少的都開始了上吐下瀉。而他們甚至連一盒嗎啉胍都沒有,就算是夏千重也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他只能冒險去幾條街外的醫院尋找藥物。
“在末世被腸胃病打倒,你們還真是挺有意思的一個團隊!”唐驥笑着拍着夏千重的後背說到,這個醫生還真挺有意思的,團隊都變成這樣了也沒有考慮帶着自己的老婆跑路?
的確,這個末日和喪屍末日完全不同,在沒有大雨天氣的時候,即使是普通人也有很大概率能夠避開魚類的進攻。只要能夠應付數量很少的深潛者,就算是普通人類也能夠在城市裡穿行,而不必擔心被成羣結隊的敵人淹沒。
不過緋色之日降臨之後,一切就變得不像那麼回事兒了……這場大雨,是不是就是緋色之日降臨的徵召呢?唐驥如此想到,至今爲止除了無盡迴廊之外,他的確還沒有見識過別的應該隸屬於緋色之日的災難。
奈亞拉託提普說過,第一階段的末日分爲三個階段:海水反攻陸地,傾盆大雨自天空落下的【海之冬】,人類社會被分割,統治開始失效,命令難以傳達,濃稠的陰雲覆蓋了一切信號的【槍之冬】和大魚徹底摧毀人類地面部隊的【魚之冬】。
緋色之日的來源應該和【海之冬】【槍之冬】【魚之冬】一樣,是支配者釋放的災難。但是都說緋色之日有多麼可怕,甚至連奈亞拉託提普都警告自己這個老顧客要小心,可是爲什麼至今爲止還沒有遇見過任何屬於緋色之日的威脅?
其實唐驥有種感覺,那就是【海之冬】【槍之冬】【魚之冬】完全就是在模仿北歐神話中的【風之冬】【劍之冬】【狼之冬】。但是如果是這個象徵意味的話,下一階段的緋色之日所對應的應該就是亡靈反攻大地和世界樹燃燒,九界重合……
總感覺不管是哪一個,都不是好對付的。而且最有可能發生的,也是最糟糕的情況,就是支配者所塑造的夢中世界開始和現實世界重疊,一些本來只會發生在夢中的荒唐怪誕會漸漸滲透進現實……無盡迴廊就是一個徵兆。
“不是什麼好事……我特麼又想起烏爾維特的那個預言了!”唐驥隔着厚厚的黑色雨衣撓了撓頭,發現沒有辦法撓疼頭皮,惱怒的放下了手,完全不能輔助思考。
從你走來的地方,孩提時代的樂園,走到知識的殿堂,走進家鄉的回憶,走到生命與死亡的交接,走到人類的美麗與醜惡的交接處、想象力與破壞力的極致點,最終迎來那森森的帶着血液和紅蠟的白骨之樹……
呵,呵呵,唐驥的笑聲突然變得有些勉強,但是隨及又恢復正常。他也不明白爲什麼剛剛會有一種近乎本能的恐懼突然出現,或許是自己那早已被塵封的回憶突然翻了個身?
“安娜,韋斯特,報告一下你們身上的武器和子彈數量,我覺得我們需要分配一下,不要隨便浪費武器彈藥。”唐驥小聲說道,同時把手伸進衣服裡開始偷偷數子彈數量,但是怎麼數也數不明白,只是好像很多的樣子。
“干涉者步槍一把,子彈三十二顆;USP手槍一把,子彈四十五顆;Raffic衝鋒槍一把,子彈一百二十顆,傘兵刀一把。”安娜率先說道。
“金牛座法官左輪手槍兩把,子彈六十發;雷明頓散彈槍一把。子彈三十發;USP手槍一把,子彈四十五發,傘兵刀一把,破片手雷三顆,煙霧彈三顆。”韋斯特也隨及說道。僱傭兵對自己身上的彈藥量都很有數,甚至不需要去數,僅憑記憶就能給出結論。
“嗯,我發現我們缺一個火力支援啊。”唐驥點了點手指說道:“除了安娜的衝鋒槍能稍微提供火力之外,我們的火力處於嚴重不足的狀態,連連發槍械都沒有,更不要說突擊步槍或者輕機槍了。”
“沒辦法……”韋斯特聳了聳肩:“剩下三個人,一個擅長突擊步槍和改裝機械,一個擅長火箭發射器和重機槍,還有一個擅長散彈槍和元素武器,他們三個裡任何一個都能提供重火力支援……可惜他們當初都因爲自己的事離隊,現在信號阻斷我們也聯繫不上了。”
“就剩下指揮官和狙擊手的僱傭兵團……”唐驥毫不客氣的吐槽道。
“是啊……哪怕就剩下那三個人中的任何一個和安娜或者我配合,也比現在這個狀態好不少。真倒黴。”韋斯特又咳嗽了三兩聲,唐驥微微皺眉,這個咳嗽聲太深了,很有可能是病症已經蔓延到了肺部。
肺病,在這個時代就真的致命了,因爲不管是藥物短缺還是衛生環境的缺乏,都能夠輕而易舉的讓一個肺病患者發生各種併發症。
就在這時,一聲似曾相識的咳嗽穿來,卻並非是由韋斯特身上……
唐驥回過頭去看了看那七八個人,其中不止一個人在發出類似的咳嗽聲。他一把把夏千重拉到了身邊,不顧夏千重驚恐的眼神,直接問道:“夏大夫,對於這種咳嗽你怎麼看?我不曾知道類似的只會導致深重的咳嗽但是沒有任何其他症狀的病。”
夏千重一開始被嚇了一跳,以爲這個巫師要用他去活祭或者放血,但是誰知道竟然會和他討論專業問題?不過作爲一個醫生,夏千重算是非常有職業道德的,算是爲了夢想成爲醫生的那一批,所以非常認真地回答了唐驥的問題。
“這種咳嗽病似乎並沒有除了咳嗽之外的任何症狀,只是咳嗽會越來越深,甚至連頻率都不會大幅增加。感染似乎是隨機的,沒有任何規律可言,並不存在飛沫感染或者體液交換的感染,所以隔離沒有意義。”
“咳嗽不會導致任何體溫上的變化,這次去醫院我打算幫他們測個血項,但是我估計這病症根本不是通常的細菌或者病毒感染。至於朊病毒,他們並沒有出現流酣一類的標誌性症狀,所以也不對。”
“你說的有道理,夏醫生。”唐驥微微笑了笑:“那麼,如果我說這種病其實根本不能被歸類到現有的任何一種病理體系裡,你怎麼看?”
“那我就更要,研究一下了。當然,是在治好了我妻子的病之後。”夏千重的眼睛閃爍着細微的光芒,作爲同樣的醫科生,他不知爲何對唐驥有種奇怪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