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濛濛的蒼穹之下,一條龐然大物的黑影在半空中盤旋着墜落在地上。那是一條蜈蚣,一條上百米長的漆黑蜈蚣,那是本體與巫術構體差別最大的巫師之一,烏袍君。
烏袍君那龐大的身體在墜落到地面的第一時間化作了人形,一個披着黑袍的男人,面孔之上佈滿了細細的縫隙,那每一條縫隙睜開之後都是一隻眼睛。
然後,烏袍君伸出了一條胳膊,握緊了拳頭,一拳毆打在了自己面前的人的臉上。即使手背被那人臉上的骨刺劃傷,他也一份力氣都沒有收斂。
“秦鍾,你做了什麼好事!”
秦鍾捱了烏袍君一拳,卻好似沒事人一般,只有他嘴角漸漸滴落的墨綠色的鮮血證明他的確在剛剛的攻擊當中受到了不輕的傷害。
“我當初就已經說過,那是一個必死的任務,更是一個送死的任務。我已經把一切都說明了,她還是要接下這個任務,現在你卻在這裡毆打我,你是想表達什麼?”
秦鍾輕輕擦去自己嘴邊的血液,他現在整個身體就只剩下半張臉和人類一模一樣,剩下的部分幾乎都已經發生了嚴重的變異。
下半身徹底變成了蜘蛛,八條鋒銳的蜘蛛腿在地上摩擦;上半身也長出了層層疊疊的外骨骼,左右肩膀上各生長出了一隻赤紅色的眼睛,兩隻手變得巨大,而且指甲全是漆黑色的利刃。
秦鍾此時此刻,已經徹底化作了一個龐然大物,神話當中被雅典娜所詛咒之人的身軀,帶着無與倫比的咒怨與邪氣,形成了這樣一個難以理喻的怪胎。
“你明明知道,她之所以接下一個很有可能導致死亡的任務,就是因爲她的心中深愛着你,希望幫你分擔壓力!但是,你卻背叛了她,出賣了她!”
烏袍君嘶吼着對準秦鍾的面孔又是一拳。然而,這一次他的拳頭被秦鍾輕而易舉的擋了下來,秦鍾的力量遠遠大過還能夠保持人類形態的烏袍君,這是毋庸置疑的。
“黑寡婦她喜歡我,與我何干?”
當秦鍾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烏袍君就知道他和秦鍾的關係已經不可能緩和了。黑寡婦是他的妹妹,他能夠理解自己的妹妹爲了單方面的愛而單方面犧牲,但是他卻不能理解一個男人利用自己妹妹的愛意去讓她送死。
一瞬間,烏袍君的巫術構體已經凝聚了出來,卡車頭一般大小的蜈蚣腦袋帶着血雨腥風朝着秦鍾的頭顱撲了過來。
秦鍾微微搖了搖頭,然後右手握緊拳頭,猛地一拳朝着上方砸了過去。明明大小相差懸殊,然而這一拳卻結結實實的將烏袍君的腦袋打的飛了出去。
“或許在元素的操控力上我不如唐驥,或許在攻擊和精神的凝聚方面我比不過裴蠡,或許在能力的精巧方面我比不過綺瞳,但是如果說是單純的肉體能力,我不會輸給他們當中任何一個人!”
是的,作爲唯一一個不成人形的大巫師,秦鍾所有的能耐都在自己的身體上。無藥可救的侵蝕性毒液,堅韌的刀兵不可摧的蛛絲,還有強大到了極致的肉體,這就是秦鍾最擅長的戰鬥方式。
一拳將烏袍君的龐大頭顱打飛,緊接着秦鍾左手手腕處噴涌而出漆黑色的蛛絲將烏袍君的腮幫子粘住,猛地往回一拉,右手握拳對準剛剛擊中的位置又是一記老拳。
這一次,烏袍君半邊臉上的毒牙都被打飛,紫色的毒液在空中飄散,落在水泥的大樓樓頂冒出一陣陣硫酸侵蝕石灰石散發出的白煙。
但是他還沒回過神來,秦鍾就已經彷彿蜘蛛俠一般,用蛛絲將自己甩到了烏袍君的頭頂,猛地一錘砸在了烏袍君的腦門正中央。
“把身體變得這麼大,在和與你戰鬥力相當的敵戰鬥的時候,純粹就是自尋死路!當然,我從來沒有和你說過,因爲我們的隊伍裡的確需要你這樣一個割草無雙的戰士!”
“但是如果你自認爲你對付鼠人那些成羣結隊的小怪物的速度比我快就意味着你比我強,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說着,秦鍾最前方的兩根漆黑色的蛛腿一瞬間膨脹起來,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墨綠色光芒,整根蛛腿仿若鐮刀一般閃爍着金屬的光澤。
然後,這兩條蛛腿就插進了烏袍君的額頭,毒液一瞬間傾注進了他的大腦當中,讓烏袍君疼痛的難以忍受,墜落在地上瘋狂的打着滾兒,將四周的建築全部壓塌。
落在地上的秦鍾已經恢復了他那小巧的人形,只不過兩條腿還是蜘蛛的樣式。他已經開始能夠控制巫術給自己擬態,只不過技巧還不大成熟。
他看都沒看還在垂死掙扎的烏袍君,和他作戰最大的要點就是千萬不要讓他有把毒液注入身體的機會,他的毒素當中不止有溶血類和神經類,更是能夠利用巫術力量直接作用於對方的精神世界,這種毒液是無解的。
白玉宗從陰影當中走了出來,臉上帶着一絲憂愁。她的手中還拎着一顆頭顱,那是蝗命天災的本體的頭顱,那人就在剛剛被白玉宗偷襲之下殺死,變成了一具屍體。
“我說,秦鍾,我們這麼做,會不會有些太背信棄義了?好歹都是和我們這麼長時間並肩奮戰的朋友……”女孩微微皺着眉說道。
秦鍾微笑着搖了搖頭,走到比他還要高一些的高挑女孩面前,擡手捏住了女孩的下巴:“呵呵,小白,我能感覺到你心中的不安。你並不是覺得我們背信棄義,而是在擔心,有一天我也會這麼對待你,對吧?”
白玉宗身體猛地打了個寒顫,就彷彿,面前的少年身上釋放出了章魚一般的漆黑色寒氣,緩慢而粘稠的攀爬上了她的身體一般……
“放心吧,我們是同類,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能夠互相依靠的同類……我是不會輕易鬆手的,你是我的,一直是我的,你就乖乖的呆在我的網裡,我就不會傷害你。”
秦鍾幾乎要把嘴巴湊到白玉宗的耳邊,他口中那帶着腐蝕氣體的熱氣順着白玉宗的耳道衝擊進了耳膜,強烈的疼痛讓白玉宗想要哀嚎,卻一動不敢動。
“你對我來說,是有價值的,我在利用完你之前是不會放棄你的,所以嘗試着,嘗試着讓自己成爲一個更有用的人吧,白玉宗。我可是很喜歡你的,我可不希望你就這麼被我當成廢品拋棄哦。”
白玉宗的上下牙都在互相打架,那是濃烈的不適感,甚至讓她想要就這麼嘔吐。但是,她完全做不到這一點,因爲那動物的第六感正在猛烈的衝撞她的大腦,告訴她,如果她在這一刻不能保持冷靜,就會被像是小昆蟲一樣吃掉。
“記住,記住,沒有用的人是會被拋棄的喲。所以,要做一個有用的人,明白嗎。白玉宗喲白玉宗……”
說着,秦鍾那滿是外骨骼的手掌輕輕拂過少女的臉頰,在柔嫩的肌膚上留下一道道細細的血痕,少女卻不敢做出任何反抗。只是等着秦鍾把手移開轉身離去,才終於癱倒在了地上。
暴君,秦鍾與唐驥最大的區別就在於此。唐驥追求的是無上大自在,是能夠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而秦鍾追求的是絕對自由,是能夠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
“唐驥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我之外的人的手中。但是現在的唐驥很強,他在一天天肉眼可見的變強,真是個奇怪的人……我該怎麼樣,才能變得比他強呢?也是時候了,我得去找尋一下我自己的變強之路,否則會被遠遠落下的。”
這麼想着,那明明是人形卻有着一顆宛若蜘蛛的毫無感情知覺充斥着殘暴的本能的心的怪物,就這麼隱匿在了黑暗當中,誰也不知道誰會是他的下一個被害者。
與此同時……
唐驥走在樹叢當中,灰色和橙色的光芒交織着的天空是那樣的耀眼,即使被樹叢遮蓋之後從縫隙當中透露下來的光柱也一樣讓人感受到了陣陣溫暖的氣息。
現在已經是第二天的夕陽西下,然而唐驥已經離開了隊伍。他的離去無聲無息,但是有唐蒂亞戈留在隊伍裡,他絲毫不擔心唐蒂亞戈能不能管制住那些性格各異的人,因爲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都欠着唐蒂亞戈的債。
唐驥不喜歡跟隨在大部隊當中行動,或者說那種感覺已經讓他感到了膩歪。個個人在一起都有着各自的想法,巫師的隊伍就沒有任何一刻是和諧的,每個人都有着自己的利益訴求。
唐驥還是更喜歡獨行俠的時光,身邊沒有那麼多人,想去哪裡完全不需要參考別人的想法,不需要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這就是唐驥最高的追求。
建立城池的事情交給唐蒂亞戈好了,建立管理體系的事情也交給他,總之什麼事情都交給他。他是智者,是知識的來源,能者多勞,唐驥是不打算繼續摻和在這些事情當中了。
或許在未來,唐驥經歷一次死亡之後,他會嘗試着去感受權傾朝野譽滿都城的感受的,但是至少這一世他只想做個自由的俠客,而不是什麼掌權者和立法者。
步履輕快的踏過地面上盤繞着的樹根,唐驥的步伐飛快。他的懷裡還抱着用小毯子裹起來的瓦萊莉雅,此時瓦萊莉雅還處在昏迷當中,不過臉上血色倒是多了不少。
唐驥偷偷和唐蒂亞戈做了個交易……其實就是用了一下唐蒂亞戈這個現實版有思維能力的許願機器,讓他幫瓦萊莉雅補充了一下身體內部的血紅蛋白數量。
唐蒂亞戈在吞噬了黑法老之後力量一度膨脹到了極限,不過他還沒有完全掌握近乎於失控的黑法老的力量,畢竟兩個人的能力分別偏向戰鬥和鍊金,並不隸屬於同一類別。
不過等到徹底吞噬黑法老之後,唐蒂亞戈大概就是目前現存奈亞分身當中最強的一個了。畢竟要吞噬別的奈亞分身,需要的不僅僅是力量,還是機會。
其實如果是平常狀態下,唐蒂亞戈也不可能就那樣吞噬黑法老。但是問題在於,黑法老的力量並不完整,他用自己的力量製造了六枚【魂】,而在兩個奈亞分身交戰的時候,唐驥把六枚魂的特性吞噬,然後能量全部傳給了唐蒂亞戈……
換句話說,黑法老是被自己給蠢死的。
瓦萊莉雅似乎也已經開始蛻變了,或者說,她的蛻變和唐蒂亞戈的最終交易似乎有些本質上的區別。但是在離開之前唐蒂亞戈幫瓦萊莉雅做了一次檢查,她的蛻變是朝着好的方向去的。
仔細想想,也沒有什麼錯。瓦萊莉雅在幾天之內經歷的事情確實有些多,大量的情感變化所積累的精神壓迫讓她直接開始最後的蛻變這種事情發生的可能性非常大。
不過……我的小瓦啊,當你破繭成蝶,你會變成什麼樣子呢?這麼想着,唐驥輕輕撫摸着瓦萊莉雅的小腦袋,不知道在你的夢裡,是什麼樣的世界?
看着懷裡的小瓦,其實這樣茫然無助不管做什麼都無能爲力的樣子也特別可愛,非常能激起唐驥的保護欲。只可惜,唐驥還是非常懷念瓦萊莉雅穿着貓爪爪圖案的白絲襪的樣子……
白貓依舊彷彿平常一樣趴在唐驥的脖子上。她會陪着唐驥,直到如果有一天唐驥不需要她將她親手拋棄,或者死亡將他們分開。
不過白貓到是有些警惕,因爲她懷疑秦鍾會不會在他們身邊突然冒出來玩一手蜘蛛式的突然襲擊,畢竟他們剛剛可是和邱宇一起行車的。
邱宇,唐驥的確沒有面對面的見過這個人,但是白貓還記得這個人的氣味。這個人的氣味,存在於他們第一次見到秦鍾的時候,也就是說秦鍾是在和這個叫做邱宇的人分開之後就遇見了唐驥。(見前五章)
現在這個人出現,意味着什麼誰也說不清,但是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都有些不正常,至少青城當初肯定不是簡單地被星之彩毀滅,否則這種普通人應該跑不出來的,他們應該在星之彩降臨之前就已經離開了青城。
但是,作爲普通人的他們,離開了建築羣生還概率一瞬間就會跌倒谷底,所以他們爲什麼寧可冒着風險也要離開青城?這又是一個全新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