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色的世界當中,只剩下兩道身影在天空中盤旋,不時的激射出紅色或者藍色的光波,看上去就好像什麼高科技機甲之間的戰鬥一般。只不過,參與戰鬥的兩個人,一個是被改造了的少女,另一個則是強悍的巫師。
說唐驥是巫師已經不太準確了,因爲他已經一個巫術都不能用,將自己所有從奈亞那裡交易來的東西全都送還給了奈亞,讓他在黑法老之戰當中有着更多的把握。
緊接着,當兩道身影衝撞到一起的時候,羅生重金、熾熱鋼塵也和瓦萊莉雅手中的兩柄光劍碰撞在了一起,發出了刺耳的鳴叫聲。
其實,如果唐驥將紫火灌輸到羅生重金內,是可以徹底摧毀瓦萊莉雅手中的兩柄光劍的。但是他沒有這麼做,因爲他還想和瓦萊莉雅繼續戰鬥,他想看看瓦萊莉雅的極限在哪裡。
“狂言星降,九十九轉!”說着,唐驥的身後浮現出了無數的火球,而這些火球在唐驥的意志之下分出了三種攻擊方式:自機狙、固定彈和隨機彈,就這麼鋪天蓋地的打了過去。
“散射·冰河世界,加載完畢!”伴隨着瓦萊莉雅口中毫無感情的話語,她身後的三角錐體上的凹槽全部打開,發射出了數十發炮彈;而那些炮彈在半空中就解體開來,每一枚炮彈當中都散射出來八發更小的炮彈,一時間籠罩了半邊天空。
緊接着,兩個人義無反顧的朝着戰場正中間被兩種攻擊同時覆蓋的區域衝了過去,光劍對上羅生重金,兩個人一邊閃躲着自己和對手釋放的遠程攻擊,一邊快速的近距離交鋒。
“真是不錯呢,瓦萊莉雅,我以前都不知道你有這麼強的近戰功底。”唐驥微笑着在刀鋒的間隙之間看着瓦萊莉雅說道。
瓦萊莉雅悽慘的悲鳴了一聲,她輕輕咬着嘴脣,眼神裡全是夾雜着絕望的哀求。當一個騎士不得不和主人戰鬥,她的心就好像被刀子刺傷一樣痛苦。
背叛了主人的騎士,爲了榮耀應該自縊纔對。然而,她現在連自殺都做不到。她甚至希望自己死在黑法老的手中,像現在這樣爲了黑法老和主人戰鬥,唐驥會怎麼看她?
“嘛,我可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哦?你的確打的很漂亮,我已經很久沒有戰鬥的這麼盡興過了。所以,儘可能的發揮出你的能力,來取悅我吧!”
說着,唐驥一扭手中的刀,落在了遠方,身後法皇天秤浮現而出,手中拿着紫電錘指向瓦萊莉雅的位置,一道紫色的雷光朝着瓦萊莉雅的嬌軀射了出去。
瓦萊莉雅身後的三角形椎體扭過了頭,尖端的淡藍色光彩對準了唐驥的方向,冰藍色和紫色的光對撞在了一起,一如之前幾次。
緊接着,兩個人的身體仿若兩道流星一般對衝在了一起,龐大的能量在這一瞬間化作衝擊波,在大地上又一次添加了一個圓形的沖積扇。
但是,即使戰鬥到了這個地步,唐驥的臉上也還依舊帶着微笑。他明明沒有手下留情,明明第一次將自己的一身本領全都釋放了出來,已經到了極限,甚至額頭上開始微微出汗,但是卻依舊優雅的微笑着。
或許,這纔是真正的唐驥。雖然瘋狂到了極致,但是在瘋狂之下潛藏着理智;明明所作所爲都是爲了尋歡作樂,但是骨子裡那貴族的傲氣與騎士的精神,卻從來沒有丟掉過。
人人都認爲唐驥是個瘋狂的人,是個嗜殺的人,但是有誰記得,除了那幾個攻擊唐驥的人和自尋死路的教授之外,唐驥根本沒有主動殺過任何一個人。到現在爲止,唐驥甚至可以說是手最乾淨的巫師。
“所以說啊,這就是我討厭這個世界的原因了。你看看,每個人都被強迫去做自己所厭惡的事情,對吧?”
說着,唐驥右手羅生金重將瓦萊莉雅手中雙劍猛地分開,緊接着左手一個耳光扇在了她的臉頰上,把她的臉頰扇的紅腫起來一大片。
瓦萊莉雅的眼睛裡飆出了淚水,鼻孔裡的鼻血也竄了出來。但是在這種毆打之下,令人驚異的是,她的眼神似乎已經不似原來那麼無神,她的求生慾望似乎正在一點一滴的回來。
“嘖嘖,瓦萊莉雅,沒想到你是這種有趣的體質啊。那麼,我們能玩的小遊戲似乎又多了不少呢。”
說着,唐驥急速飛行,近乎於貼到了瓦萊莉雅的身邊,然後一拳砸在了她的胸口。雖然那裡有着一層金屬,但是對於唐驥來說這根本起不到任何防護作用。
趁着瓦萊莉雅身後的重炮充能的片刻,唐驥已經靠近了瓦萊莉雅的近身範圍之內,輕而易舉的卸掉了她手中的兩把光劍,然後左一拳右一拳拳拳到位的打在瓦萊莉雅的臉上和身上。
等到煙霧散去,瓦萊莉雅已經墜落在了地上,露出來的雪白肌膚上全是青紫,鼻血眼淚混雜在一起染紅了小半張臉,剩下半張臉腫脹着,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唐驥在旁邊蹲着,用手指戳了戳瓦萊莉雅柔嫩的臉頰:“喂喂,小丫頭,怎麼樣,還能說話嗎?現在感覺有沒有被我打醒?知道不知道怎麼解除那傢伙對你的控制?”
瓦萊莉雅的臉上露出一個苦笑,雖然混雜者血液一看就悽慘無比,但是卻已經有了本來沒有的生機的小臉上卻已經開始有了各種情緒。
唐驥一把捏住了她的脖子,龐大的氣注入,瞬間讓瓦萊莉雅吐出了一口鮮血,失去了對體內巫術力量的控制。然後,她身邊所有的鍊金武器,都在這一課開始摺疊壓縮,最終化作了一個小小的黑點,凝固在了瓦萊莉雅後頸上的一個指甲大小的金屬暗釦當中。
似乎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瓦萊莉雅終於恢復了對於自己身體的控制。天空中的赤雲開始消退,剩下的卻是黃色的天空和灰色的雲朵。
“看來奈亞那傢伙終於成功了。不過也是,他研究了那麼久的針對性招數,要是失敗了,纔會令人感到稀奇。那麼,現在我們是不是應該聊一聊你的情況了,瓦萊莉雅?”
說着,唐驥把那失去了四肢,變得小小的瓦萊莉雅輕柔的抱在了懷裡。手指輕輕掠過那骨肉的斷口,那裡已經癒合,即使是再強的醫術也很難讓她再生出四肢來了……
瓦萊莉雅那隻剩下根部三分之一的胳膊輕輕的放在了唐驥的肩上,她想要再一次擁抱唐驥,把自己的身體揉進唐驥的胸膛當中,但是她完全做不到,她只能把自己的臉頰貓進唐驥的大衣正中間,然後留着淚,輕輕地摩擦唐驥的胸口。
“對不起,對不起……我又給你拖後腿了,和唐少龍戰鬥的時候也是,這次也是,我又給你拖後腿了,嗚……”
瓦萊莉雅哭花了臉,一雙粉紅色的大眼睛祈求的看着唐驥,鼻翼微微抽動着,可憐楚楚。她的心中在恐懼,恐懼唐驥會厭惡她。
然而,唐驥並沒有厭惡她,唐驥甚至一句話都沒有說。他只是帶着優雅的微笑,輕輕地將瓦萊莉雅那小小的身體抱在了懷中,然後拉過大衣來,把她的嬌軀遮住。
瓦萊莉雅的腦袋輕輕的蹭着唐驥的脖子,她的情緒還是很不穩定,但是她咬住嘴脣讓自己不能哭出聲來,因爲淚水會打溼唐驥的衣服。
她本來是這麼想的,但是淚水卻是藏不住的。一滴一滴鹹鹹的淚水衝破了她緊閉的眼眶流淌出來,滴落在了唐驥的衣服上、皮膚上。
唐驥就這麼席地而坐,抱着瓦萊莉雅,一言不發,深深嘆了口氣。在他身邊的人,多得是受苦受難。陸雅潔也是,白貓也是,瓦萊莉雅也是,她們都在不同的地方承受着煎熬。
瓦萊莉雅是爲了自己纔來這裡與黑法老戰鬥的,但是卻因此而失去了四肢,變成了一個殘疾。唐驥的心中已經萌生出了愧疚的情緒,但是他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於是也只是坐着,沒有說話。
很久,很久,等到瓦萊莉雅的情緒徹底平復下來了,她才小小聲音的說道:“吶,唐驥,你會嫌棄我是個殘疾人麼?”
隨及,她便意識到了自己言語當中的錯誤,糾正道:“放心吧,唐驥,我比以前更能打了,只要釋放巫術力量,我就能控制那些鍊金武器,不會變成沒用的人的!”
唐驥楞了一下,隨及臉上露出了些許哀傷的表情:“瓦萊莉雅,瓦萊莉雅·戴雅萌多……我的小姑娘,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把自己當成我的一件武器的?”
瓦萊莉雅微微愣了一下,本能的回答道:“沒有啊……”
“如果你沒有這種想法,那麼你爲什麼會認爲,如果你沒用了,我就會丟棄你呢?”唐驥輕輕撫摸着瓦萊莉雅的臉頰,看着她的眼睛問道。
“但是,我還記得,唐驥你招攬我的理由,不就是我很強麼?所以,我難道不配做您的武器……”瓦萊莉雅說着說着,腦袋越來越低,眼角也掛上了淚珠。
唐驥從鼻子裡呼出了一口氣,把變得輕飄飄的瓦萊莉雅捧了起來,輕輕吻了一下她的眼角,把她的淚水吻去。
一瞬間,瓦萊莉雅的連就紅的彷彿蘋果一般。她的身子微微縮了下去,眯着眼睛,卻還留戀着剛剛眼角的一瞬間溫暖。
“或許曾經是,但是現在你不再是我的武器,不再是我的追隨者。現在,你是我所看重的人,你是將要陪伴在我身邊俯視這個世界的人,你是要站在我的身邊的人。你明白了嗎,瓦萊莉雅·戴雅萌多?”
瓦萊莉雅看着唐驥,眨了眨眼,眼神這麼溫柔卻又這麼嚴肅的唐驥,她從來沒有見到過。但是莫名的,就是覺得很安心。
她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嗯,唐驥說的,我都明白了。我不是唐驥的武器,我是站在唐驥身邊的人。唐驥是國王,我就是騎士。”
唐驥笑着搖了搖頭,彈了瓦萊莉雅一個腦瓜崩:“傻丫頭,這個世界上,哪裡有像你這樣四肢都沒有的騎士啊。”
“嗚……唐驥果然還是很在意對不對?”瓦萊莉雅的眼神又一次黯淡了下去,唐驥又好氣又好笑,卻又有些心疼的把她緊緊抱住,卻又嘆了口氣。
十四五歲的年紀的少女,本來應該在父母的懷裡撒嬌,如今卻成了一個內心難以得到安寧的戰士。唐驥很喜歡這個混亂無比的世道,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對瓦萊莉雅的心疼。
“我很在意,但是我在意的是你,而不是別的什麼。我們已經並肩作戰了這麼久,對於我來說,你纔是最重要的,你這個概念纔是最重要的,而不是你的什麼東西。”
唐驥從大衣當中取出了一件黑色蕾絲邊的吊帶連衣裙,爲瓦萊莉雅穿上,讓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這本來是我在南都找到的禮物,是打算等到這場戰鬥結束送給你的……”唐驥從口袋裡抽出了一支紅萬塞進嘴裡,點火之後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緩緩地將煙霧從肺裡擠了出來。
“謝謝……”瓦萊莉雅安靜的靠在了唐驥的胸膛上,她能看出唐驥現在的心情很不好。但是她又能做些什麼呢?在沒有巫術力量激活鍊金武裝的時候,她就是個可笑的人棍,連一個普通人都能輕易掐死她。
看着唐驥將一根菸抽完,菸蒂扔在一旁紅土地的裂縫中,又從懷裡抽出了一根菸,瓦萊莉雅皺着眉頭用斷肢將自己的身體支撐了起來,張開嘴啊嗚一口把唐驥嘴裡的煙着火的那一段給含進了嘴裡,等到她張嘴的時候菸頭早就被她熄滅。
“吸菸對你的身體不好,要是不高興的話,我不是在這裡麼?”
唐驥一愣,隨及看着瓦萊莉雅那張微微嬌羞的臉眨了眨眼。看着小丫頭又一次紅起來的臉頰,他閉上了眼睛,怎麼說,這種感覺很安心。
慢慢的,他的嘴角也微微向上翹了起來。他的腦袋向後仰着,眼睛閉着,一隻手捂住了眼睛外側,另一隻手環住了懷裡輕飄飄的小姑娘的腰部,輕輕地向後倒去,躺在了融化又凝固的不成形的鐵石之上。
“那麼,以後就請多多指教了,瓦萊莉雅。”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