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過來。”宇文初也猜到了明珠所爲何來,陰沉着臉讓她過去。
明珠纔不肯聽他的呢,微笑着道:“殿下恕罪,妾身說完這幾句話就來。”她回頭看着彭亮等人,收了笑容,淡淡地道:“諸位其實並不在意事情的結果,並不在意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大夫是否真的能治好太皇太后,是不是給我設了圈套要害我的命。你們只在意能不能把陛下、攝政王以及我逼得狼狽不堪,身敗名裂吧?”
她一語中的,彭亮等人卻是不肯承認的,紛紛道:“我們只是爲了能讓太皇太后早日痊癒而已,攝政王和王妃若是能爲大局出發,一心爲公,又怎會狼狽不堪,身敗名裂?”
宇文佑則道:“要知道,袁禮桓將軍早年深受太皇太后大恩,叛兵想要進擊入侵,首先要攻打的就是他鎮守的鵝嶺。他之前聽說太皇太后身體有恙,就曾經尋了許多珍貴的方子和好大夫進獻入京,爲的就是能讓太皇太后早些痊癒。現在太皇太后病重的消息是還沒傳到他那兒,若他知道英王妃曾可以治好太皇太后,卻因爲一己之私而錯過機會了,我是不知道他會怎麼想。興許放開鵝嶺,讓中山逆賊長驅直入也是可能的。對了,還有……”
威脅誰呢,明珠冷冷地打斷他的話:“我知道啊,還有趙鬆趙將軍、張立石老將軍,都是忠肝義膽的嘛。”
這些都是死硬的正統派,其中以袁禮桓將軍最爲勢大,所處的位置最爲關鍵——他鎮守的鵝嶺是擋在北地通往中原的一道天然屏障,如若他心懷怨恨不聽宇文初的調遣,這場戰役開頭便輸了。巧婦難爲無米之炊,手裡沒有兵權沒有人馬,宇文初再怎麼厲害又能怎麼樣?
宇文佑一笑:“六嫂見識不錯,居然認得這幾個將軍和局勢。”
明珠輕蔑地道:“我當然認得這幾位將軍和局勢利害,因爲我們殿下才聽說此事就已經使人把情況和我說清楚了。他讓我去,他不想居功,又考慮到我的安危問題,是不打算聲張的。誰知道你們竟然把這麼一點小事兒當成大事鬧成這樣子,天塌下來了嗎?有沒有塌下來啊?一羣沒出息的斯文敗類!國難當頭,有本事就去殺敵立功,躲在這裡打口水仗、誣陷糟蹋老實人算什麼本事?我們殿下一忍再忍,一退再退,爲的是什麼?爲的不就是大傢伙能齊心合力地保家衛國嗎?你們這樣的鬧騰,於心何忍!”
正統派並不是鐵板一塊,有部分人是真的以爲攝政王夫婦不願意太皇太后好起來,自私自利只爲奪權,因此非常氣憤。現在聽到明珠這樣說,就又有些躊躇不定,自然而然的,聲勢就低了許多,再沒有之前那麼鬧得兇。再看宇文初一直沉默隱忍的樣子,還真的有些相信他是忍辱負重了。
明珠把該說的說完,照舊不去看宇文初是個什麼表情,而是坦坦蕩蕩地走到宇文光面前,低頭行禮,朗聲道:“陛下,臣妾要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請陛下治罪。”
不經傳召私闖崇政殿,原本是死罪,再不然也是要重責二十廷杖的大罪。若是平時,明珠斷然沒有可能闖進來,只是現在情況特殊,看守崇政殿的人一要討好新任的攝政王,二是不敢得罪她,所以纔會讓她鑽了空子。
宇文光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懲罰明珠的,當即起身去扶她:“事出有因,不怪六皇嬸。只要能治好皇祖母的病,朕其實恨不得親自走這一趟纔好,但情勢逼人,朕走不開也不適合去。原本該是男人家的事情,如今盡數壓在六皇嬸一個弱女子身上,朕已經十分不忍,如何又敢再治你的罪!”
這樣的結果也早在明珠的意料之中,她含着笑起身:“多謝陛下不罪之恩。”
卻聽宇文初冷冷地道:“慢着,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今日陛下爲她一人壞了規矩,以後再遇到類似的事情如何能服人?”說着便要叫人把明珠拖下去行刑,居然是一副鐵面無私,冷漠無情的樣子。
有人覺得他惺惺作態,冷眼旁觀,要看他怎麼收場,是不是真的要打明珠一頓。也有人忙着出來求情:“事出有因,法不外乎人情,王妃並不是有意要冒犯天威,攝政王還請收回成命,饒了王妃這一回吧。”
明珠卻看出來,宇文初是真的要讓人打她。她先是覺得不可思議,再後來就是生氣,她這樣急匆匆地跑了來,每一句話都是爲了維護他的,他居然要罰她?真的這麼鐵面無私啊?不對,他若真的這麼鐵面無私,就不用端坐在這裡面無表情地瞅着這羣人了,而是早就答應了這些人的要求,勸她走這一趟。
所以他要打她,一定是想要藉機拖延,找到合適的辦法解決問題,設法讓她留下來不去冒險。她被打傷了啊,一直不見好啊,怎麼上路啊?你急得很?先把太皇太后的病治好咱們再兌現諾言吧。什麼才叫治好?一點毛病都沒有就叫好了。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太皇太后病根很深很重,斷然不可能完全根治的。
因此只要揍她這一頓,找到合適的理由拖延一下,給他一點時間,他就能翻身。
明珠瞬間便懂了宇文初的苦心,正想要向他表示她真的不怕走這一趟,之前那個想要一頭碰死而又被攔住的老臣已經冷笑着道:“攝政王雖然鐵面無情,但還是算了吧。若是把攝政王妃給打傷了或是弄出個好歹來,耽擱了那位神醫的要求,再耽擱了給太皇太后治病,那可怎麼好?”
於是衆人又恍然大悟,攝政王好陰險!居然就連這個都算計上了!於是全都替明珠求情,把她吹得天下無雙。
宇文初看着這位冥頑不化的老臣一眼,露出了他今天以來的第一個笑容:“蕭御史對本王真是知之甚深啊。”
明珠同情地看着這位蕭御史,根據她對宇文初的瞭解,這個人將會很慘很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