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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天行不敢確信,一旦李天虎落到了朝廷的手中,以他現在的狀態,會不會把一切秘密托盤而出,但他必須將這種可能性扼殺在搖籃中。
胡天行同樣不知道,在面對兄弟之情,同門之義的時候,孔森能否真的下得去手,但他只能把這唯一的希望寄託在孔森的身上。
如果可能的話,胡天行當然願意自己代替孔森執行這項任務。
但他暫時還不能離開金元秘境。
因爲夏生還在那裡。
那是他最後的希望,就像是溺水之人唯一能夠抓到的那根救命稻草。
與世隔絕百年之久,胡天行並不知道如今的夏生在大縉王朝中究竟名望多高,但他知道這麼幾件事情:
夏生是春秋書院教習,是浩然劍的繼承者,是善堂少主的老師,是威寧侯府的小姑爺,更是當朝太子的先生。
胡天行已經找不到比夏生更好的,能夠幫他爲高宗皇帝翻案,幫殿下洗清冤屈的人選了,冥冥之中,或許是趙睿的英靈在保佑着他,讓他遇到了夏生。
這便是命中註定。
憶當年,李天虎和孔森等一行五人自不句山出發,橫渡茫茫朔河,從月輪草原進入金元秘境,共耗時近半個月。
而現如今,李天虎和孔森兩人乘坐馬車回到朔河岸邊,卻用了他們整整一百三十八年。
孔森看着車簾外這個嶄新而陌生的世界,心中不禁感慨萬千。
這麼多年過去了,書院裡面的師兄師姐,師弟師妹們,都已經不在了吧?
後山那棵總是長得歪歪扭扭的桃樹,不知道有多高了?
執法殿內的蒲團不知道換了多少個?
院長大人還是如以往那般喜歡遊歷人間嗎?
他老人家的鬍子會不會變得更白了?
一時之間,孔森的心情突然變得有些惴惴不安,彷彿他做了一個最壞的決定,或許他根本就不該回來。
這也許便是近鄉情怯吧……
臨近朔河之畔,滔滔江水的嘶吼聲不絕於耳,大氣磅礴的浪花一次又一次地拍打着固若金湯的堤岸,就如同是兩軍對壘時所鳴響的戰鼓,令人不禁也跟着心潮澎湃起來。
孔森收回了目光,輕輕拍了拍李天虎的右腿,笑道:“過了河就到秀城了,你還記得我們那會兒在秀城抓了一夥盜賊嗎?”
然而,孔森的這番話並沒有能夠令李天虎恢復清醒,他仍舊滿臉呆滯地盯着前方,一言不發。
見狀,孔森只能暗暗嘆了一口氣,對車伕問道:“師傅,這個時候還有船嗎?”
要渡河,自然需要乘船,可孔森卻並沒有收到車伕的迴應,反而身形猛地向前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車內。
馬車突然停了。
突逢異變,孔森的反應卻是極快,他一手按住了李天虎的肩膀,一手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的長劍,冷聲問道:“怎麼回事?”
仍舊沒有人回答。
於是下一刻,孔森拽着李天虎,小心翼翼地朝馬車的門簾靠了過去。
如果換做正常情況下,孔森想要從馬車中離開只需向前跨出三步,但在此時此刻,這三步卻顯得異常的遙遠。
一時之間,孔森直感覺自己渾身上下每根毫毛都豎了起來,逆流而上的血氣將他的雙瞳染得無比的猩紅。
足足用了近百息的時間,孔森才從馬車中探出頭來。
然後,他看到了足以令自己畢生難忘的一幕。
車伕就躺在他的面前,屍首分離。
負責拉車的駿馬則完全消失了蹤影,只剩下兩根被利器斬斷的繩索,孤零零地搭在車轅上。
這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不論是車伕的死,還是駿馬的逃離,都沒有發出半點聲音,讓乘車的孔森和李天虎毫無察覺!
這是因爲,在孔森的眼前,還站了三個人。
只看了一眼,孔森整個人便如墜冰窖,面如死灰。
因爲在三個人的身上都正燃着暗青色的熊熊烈焰。
皇階強者!
其中一人手執長劍,目光冷峻。
另外一人渾身上下被滾滾黃沙籠罩着,隱約可以看到在他的身後正揚着一條寒芒畢露的蠍尾。
最後一人則將雙掌平身,一手託着一團氤氳的水霧,一手輕輕握着一朵看似無比嬌弱的藍色鳶尾花。
孔森向前探着身子,握着劍柄的手已經滿是熱汗,但他卻沒有輕舉妄動,因爲他知道,對方沒有在一開始就對自己下死手,必定是懷抱着某種目的的。
出於試探,他主動開口問道:“請問閣下是什麼人?”
場中唯一的那名劍皇搖搖頭,迴應道:“我們是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可是剛剛從金元秘境離開的,春秋書院弟子?”
聞言,孔森立即心中一沉,因爲他怎麼也沒想到,消息竟然這麼快就傳開了!
難道對方是朝廷的人?
見孔森沒有回答,那劍皇繼續問出了第二個問題:“如果是這樣的話,想必你們二人是跟着夏生一起進入金元秘境的吧?”
嗯?
孔森微微一愣,終於發現事情的發展似乎與他預料中的有些出入,於是他乾脆利落地點了點頭:“不錯。”
話音落下,孔森分明看到那劍皇驟然於脣角揚起了一絲冷笑,剎那間,孔森心下警兆突生,他連忙開口問道:“你們不是朝廷的人嗎?”
無疑,孔森這聲沒有沒腦,突如其來的問話,頓時打斷了對方的思路,幾乎是下意識地,三人相互交換了一下眼色,似乎在彼此詢問着這是怎麼回事。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孔森突然一個貓腰,毫無徵兆地縮回了車廂中,然後一把拉住李天虎的胳膊,將他猛地向着身後一甩。
“嘭!”
李天虎就如同是一把呼嘯而去的攻城錘,狠狠地撞在了車廂後端的門板上,立刻將車廂撞出了一個恐怖的大洞。
經過這一砸,強烈的痛楚立刻刺激地李天虎恢復了些神智,在金元秘境中多年保持的身體習慣,讓他下意識地拔出了腰間的長劍,擺出了一個防禦的劍勢。
然而,同一時間,孔森那如泣如血的聲音卻混雜着朔河的浪濤聲,轟然傳到了他的耳邊。
“跑啊!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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