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生!”唐子安的聲音如一道驚雷,將整個生死臺震得一抖。
可惜,這一道驚雷,卻已經無法阻止裴元機的死亡。
此時的裴元機左手經脈齊腕斷裂,右手被夜幽劍斬斷了四指,他雙腿的血肉已經被冥煞旗吸食殆盡,只留下兩根白森森的骨頭,他的雙肩完全變成了紫黑色,腫脹不堪,甚至已經開始腐爛。
但他的致命傷,卻在心口。
裴元機的胸前插着兩把劍,一左一右,右邊的是夜幽劍,左邊的是浩然劍,一模一樣的貫穿傷,將裴元機串成了血葫蘆,其中一劍,徹底摧毀了他的心臟。
裴元機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就算是大羅神仙也難救。
相比起來,夏生除了胸前同樣插着一把劍,臉色稍微有些蒼白之外,看起來,竟完全像個沒事兒人一樣!
但事實上,此時夏生的狀態同樣非常糟糕。
這種糟糕不是指他受了多麼嚴重的傷,雖然窮桑的生命之力不能起到治療的作用,而只能起到溫養的效果,但裴元機的這一劍畢竟沒有傷到夏生的要害。
更何況,夏生原本便是一位身懷曠世醫學的大夫。
只要給他一些時間,再輔以相應的藥物,想必這點小傷很快就能復原。
夏生真正的消耗來自於他的心神,以及那幾近枯竭的靈竅與氣海。
如今仍舊還能留在場上的,只剩下了一株窮桑,而冥煞旗和帝江都已經回駐了夏生的靈竅,陷入了暫時的沉睡。
直到浩然劍也自裴元機的體內倒飛而回,沉入夏生的氣海之後,他終於有些撐不住了。
下一刻,夏生單手將夜幽劍從裴元機的體內抽了出來,隨即腳下一軟,單膝跪倒在地上,以劍拄地,面色慘白如紙。
與此同時,唐子安已經衝到了夏生身前三尺,卻沒有將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看着裴元機那具轟然落地的屍體,心中一陣絞痛。
裴元機是春秋書院近十年來首屈一指的天才,一朝入得縉雲榜,便從未被人擠下過前三的位置。
春秋書院爲此自然也耗費了大量的資源來培養裴元機,以期讓其在畢業之後,成爲書院的頂樑柱。
即便唐子安同樣很看重夏生,但相比起來,他對於裴元機的期待更高,畢竟裴元機是劍聖之後,是成名已久的天之驕子,如果沒有任何意外的話,他日後一定會成爲春秋書院的一面旗幟,成爲大縉王朝的中堅力量,讓內賊外敵聞風喪膽!
可是,偏偏意外就這麼在唐子安的眼皮子底下發生了,一枚註定在日後會成長爲參天大樹的種子,就這樣被徹底摧毀了。
先不說半個月之後的春闈該怎麼辦,春秋書院首先需要面對的,乃是一位聖階的怒火!
念及此處,唐子安不禁胸中一悶,一口腥甜激涌上他的喉頭,因爲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裴元機的死亡,將預示着什麼!
這可不僅僅是春秋書院的損失,更是整個大縉王朝的損失!
唐子安需要面對的,可不僅僅是日後如何向白院長交代,更是一個聖者世家的仇恨,以及整個修行界的責難!
更重要的是,親手殺了裴元機的夏生,還能有活路嗎?
唐子安就這麼萬念俱灰地站在原地,一時間神色竟有些恍惚。
而與此同時,那於場外觀戰的上百名書院師生,則還沒有緩過神來,不管是支持夏生的周勃、沈徽、墨淵等人,還是恨不得夏生身死當場的鐘薇薇、李向文、周院士等人,都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不知道此刻自己是應該歡呼還是驚恐。
這場生死挑戰,夏生贏得乾脆利落,甚至在他人眼中看來,完全可以用輕鬆寫意這四個字來形容。
如果把夏生與裴元機的位置對調一下,或許更加讓人容易接受,可最後卻偏偏是夏生勝了,而且從過程上來看,自始至終,夏生都在壓着裴元機打,而後者不管做出任何反應,拋出任何底牌,在夏生面前都顯得是那麼的黯然無光。
裴元機的戰中破境,驚天一劍,以及那件到最後也不知有何用途的聖器,全都只是曇花一現,隨即便被夏生打落了凡塵。
甚至全程裴元機只用逐日劍傷了夏生一次,然後他就敗了,而且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若非親眼所見,誰能信?誰敢信!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驚歎,甚至連他們的呼吸都爲之一滯,整個生死臺前安靜如墳墓一般,因爲直到這一刻,他們也無法接受眼前的現實。
裴元機,就這麼死了?
便在這絕對的死寂當中,也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或許是十息,也或許是一刻鐘,夏生終於恢復了些氣力,他的雙目重新變得清明,他的面色重新恢復了紅潤,然後他緩緩站起身來,挺直了腰桿,如一柄鋼槍,死死地紮在了生死臺上。
下一刻,夏生輕輕舉起了手中的夜幽劍,口中發出了一聲長嘯。
“喝!”
夏生的聲音,如一把烈火,將整個生死臺徹底點燃,除了諸如李向文、鍾薇薇這般少數裴元機的親信面如死灰以外,絕大部分學生都紛紛歡呼起來,肆意地表達着自己的驚歎之意,周勃更是拔腿衝進了場中,一把抱住夏生,揮舞着拳頭,宣告着勝利的喜悅。
在這個修行至上的世界,每個人都是崇拜英雄,崇拜力量,崇拜奇蹟的,而如今夏生便在他們的眼前展現了宛如奇蹟般的一幕——越境殺!
如果說之前裴元機還被視爲春秋書院未來一百年首屈一指的頂樑基石的話,那麼現在的他已經不是了。
夏生纔是。
在今日之前,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劍皇已經足以引起修行世界的震撼了,那麼,一個年僅十六歲,便以武王、靈王之資,堂堂正正戰勝裴元機的少年,又算什麼?
人們已經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來形容夏生了。
任何諸如天才、妖孽這樣的詞彙,都顯得是那麼的蒼白,那麼的無力。
所以他們用自己最大的歡呼聲,來表達對夏生的敬意,來表達對強者的尊崇。
唐子安冷眼看着這些學生們臉上的狂熱,耳邊迴盪着他們嘶聲力竭的呼喊,輕輕嘆了一口氣,然後慢步走向了生死臺的正中央。
唐子安的每一步都走得極慢、極重,彷彿要將這片鮮血與塵土交融的土地踩出一道道傷疤,在這短短的幾步路當中,唐子安的目色變得越來越凝重,呼吸聲越來越沉。
雖然走得慢,但只要一直走,總有走到的那一刻。
很快,唐子安便停下了腳步,將身體面向夏生,眼中閃爍着莫名的暗光,他已經做出了決定。
下一刻,唐子安輕輕揚起了衣角,不帶任何感情地開口道:“鑑於在此生死挑戰中,教習夏生不顧書院利益,擊殺我大縉王朝棟樑之才,我宣佈,即日起,名譽教習夏生,被開除出院,就此革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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