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之上每人面前皆放着一張小木桌,桌上的飯菜樣式都是一樣的。衛宏的位置正好與李燁對臉,屬於末席。儘管衛宏在李協和心中地位重要,但論起長幼尊卑,身份差異,衛宏就無法和其他人相提並論了,坐在末席也算合理。自宴席開始,李協和便與房遺直有說不完的話,話題主要是圍繞着京城與杭州南北兩地進行。衛宏和李燁則主要談論縫紉機的相關事宜,至於大小姐和二小姐,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似乎並沒有打算在玉淨瓶那件事上大做文章。
丫鬟在旁伺候着,酒剛喝一口,便被斟滿。飯剛吃一口,就又換上一疊嶄新的菜餚。這種奢侈的流水席,令衛宏暗暗乍舌,光是這一頓飯的花銷,就夠幾百個乞丐吃上一個月。雖然心裡牴觸這種揮金如土,奢侈無度的生活,但衛宏並不想在這種場合,掃了大家的興,便也由着去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商業話題聊得差不多了,所有人開始將話題轉移到生活上面。一直和李協和款款而談的房遺直,突然將注意力集中到衛宏身上:“衛公子,房某這廂有禮了。前些日子聽聞伯父談起你的縫紉機,房某甚是感興趣,不知衛公子做出縫紉機的點子,是從何而來?”
衛宏微笑回禮:“不敢欺瞞房公子,其實衛某有段時間一直癱臥在牀上,全靠內人縫縫補補,賺些錢財貼補家用。衛某製造縫紉機的初衷,很單純,完全是爲了讓內人輕鬆一點,不必再爲縫製衣裳而勞心費力。”
見衛宏感情真摯,不似說假,房遺直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衛公子不僅才思敏捷,還是個有情有義之人,房某佩服!對了,來時聽伯父說,最近杭州城人口相傳,說是衛公子畫技驚人,僅用木炭便畫出一幅神形具備的人物畫。不知衛公子可否將這幅畫拿出來,讓房某欣賞一番?”
這不是什麼大事,可那幅畫已經送給婉娘了,現在婉娘拿那幅畫簡直像寶貝一樣。想要拿出來供大家賞玩一番,倒是要先問一問婉孃的意思。衛宏考慮再三,不想折了房遺直的面子,便吩咐僕人將此事告知婉娘,讓婉娘暫時將畫拿出來。婉娘雖然珍視那幅畫,但也通情達理,僕人一去一回,便將那幅畫給帶了回來。等僕人站在衆人中間,將畫卷展開。婉娘傾國傾城,惟妙惟肖的尊榮展現在衆人面前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裡盡是驚豔的神色,連一直很漠然的李璇青都是如此。
除了房遺直和李璇青之外,其餘的人一眼便認出畫卷上的女子乃是婉娘。男人感嘆於衛宏鬼斧神工般的畫技,而女子則是除了羨慕便是嫉妒。
房遺直看着畫卷,嘖嘖稱奇,感嘆道:“單是衛公子這一手,連宮中的御用畫師都無法比擬,普天之下沒幾個人能比得上衛公子!厲害,真是厲害!不知衛公子的‘素描’畫技,師承何人啊?”房遺直雖是京城的名流,但他終歸是個公子哥,對琴棋書畫這種東西無法抗拒。現在問衛宏師承何人,便是想學習一下這素描畫技,日後回到京城,也好在那些浮誇子弟面前賣弄一下。
衛宏本想編一個師傅,但想來想去還是算了,畢竟謊話要少說,說一個小謊就需要一個大謊來圓,沒必要給自己找麻煩。衛宏不假思索道:“不瞞房公子,其實衛某是自學成才……”
“啊?自學成才?這麼說,衛公子乃是這素描畫的開山祖師?”房遺直除了震驚還是震驚。以這素描畫的繪畫形式,絕對可以自成一派。若這素描畫真是由衛宏所創,那衛宏便當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奇才!
衛宏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開山祖師的稱呼。衛宏知道自己很無恥,但誰讓現在是貞觀元年,而達芬奇、米開朗基羅這些大神還沒有出生,就算要追究責任,那也應該是達芬奇和米開朗基羅抄襲了衛宏的繪畫形式……
婉孃的素描肖像畫,可謂是一顆重磅炸彈,在宴席上掀起層層波瀾。每個人都要將畫卷拿到面前,仔仔細細的欣賞一番。欣賞完以後,還要再單獨拿出時間品味,回味,感嘆一番。李璇青看完以後,也甚是驚豔,託着腦袋想了一下,問衛宏:“衛公子,這素描畫的確令人匪夷所思,但顏色太過單一,不知可否將其他色彩運用到素描之中?若是顏色合適的話,想必會更加符合素描畫的寫實特性。”
大小姐果然不愧是大小姐,說話直擊要點。衛宏言道:“素描畫講究的是具象與空間,若是用幾種顏色混搭的話,倒是可以在視覺上起到一些衝擊,但卻會因此失真。”
“原來如此。”李璇青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將素描畫收好送回去,在衆人還沉浸在素描畫鬼斧神工的技藝中時,李燁卻眼冒金光的盯着衛宏,十分財迷的問道:“衛公子,這素描畫可有商機?”
衛宏淡然一笑:“自然有商機,莫說素描畫,普天之下,只要與人有關的事物,皆有商機可尋。但素描畫需要的工藝太高,且太具有複雜性,唯一可以賺大錢的方法,便是開設學院,公開傳授素描畫技,但這樣需要大量的精力,且只有我一個人能教,並不符合咱們現在的情勢。素描畫便只能當做消遣,想要賺錢,咱們還是要幹實業,主要發展縫紉機事業。”
聞言,李燁有些惋惜。若這素描畫能發揚光大的話,絕對可以在文人才子之中掀起一股風尚,其中蘊含的巨大商機是不可小藐的。
在衛宏和李燁攀談的時候,他並沒有發現不遠處的李若華一直在盯着他。眼神複雜,嚮往、妒忌、愛慕、癡迷,各種各樣的神情,匯聚在李若華的雙眼中。婉娘如水般的性格,在李家頗受好評,但此時李若華卻在心中叫着勁的和婉娘攀比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