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反調者’是一種奇怪的生物,雖然這個種羣一直人丁稀薄,但卻甚是詭異的無處不在。每當很多人都推崇同一件事的時候,唱反調者就會從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裡冒出來,用犀利的言辭挑戰着所有人的心理底線。
這回和李靖唱反調的不是別人,是同爲開國功臣之一的長孫無忌。在所有人都覺得老李同志會繼續封賞衛宏的時候,長孫無忌站了出來,不顧所有人的目光,言辭鏗鏘有力道:“聖上,臣以爲衛國公之建議,實爲不妥。沒錯,賢王的確在北方一戰立下首功,但拋開功勞不提,現如今賢王已經是王了,與許多國之大臣的地位相當,若是再往上封,又能封到何處?我大唐的官位,並非永無止境!”
長孫無忌的一席話,有一箇中心思想,那就是不能給衛宏再封了。王爺上面是什麼?是皇帝!若是再往上封,豈不是要將皇位都讓給他?另外,在中心思想的旁枝末節裡的意思是說,衛宏有點功大蓋主的意思了。這個時候,只賞些金銀、田產便是,而衛宏自己也應該心裡有數,乖乖的接下這些賞賜,不要再提官爵這種事。
在很多時候,事情都具有兩面性。現在的情況,表面上看似是李靖在幫衛宏,長孫無忌在擠兌衛宏。但事實上卻並非如此,衛宏也看的甚是明白。以李靖的爲人,再加上衛宏還救了李靖,以及和李德謇之間的關係,李靖絕不會害衛宏。他的舉動言行,恐怕只是爲了報答衛宏,一時間過於盲目魯莽了。李靖剛纔讓老李同志一定要封賞衛宏,表面上似乎是在幫衛宏,其實則是在無意之間把衛宏推上了絕路。畢竟衛宏的地位已經太高了,或者說是‘過於高’。而這人的野心是和地位成正比的,總有一天衛宏會不甘爲臣,到那時,天下可就亂套了。或許衛宏沒有這樣的想法,但不代表老李同志或者其他大臣言官不這麼想,一旦衛宏威脅到了老李同志的地位,哪怕衛宏再忠誠,也終究會捱上一刀。按理來說,以李靖的智商,斷然不會做出這樣魯莽的決定。而他現在做出來了,其動機着實令人費解。
還好,這個時候,長孫無忌及時站了出來。表面上看似長孫無忌在擠兌衛宏,事實上,長孫無忌纔是真真正正在幫衛宏的那個人。其實,不光文武羣臣誤會了長孫無忌,連衛宏以前也誤會過長孫無忌。從剛認識長孫無忌的時候,衛宏和他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就不太愉快。隨後他把李秋蘭收爲學生,二人的關係更是墜入冰點。但長孫無忌做的事,其實全都是在暗中幫助衛宏,只不過那個時候衛宏對政治的見解並不如現在這麼透徹罷了。沒有看出來。而長孫無忌也沒有解釋,由此便可看出,長孫無忌是個善於默默付出的老好人。在全心全意忠誠老李同志的同時,還會抽出閒心來幫助衛宏這個半路出家的和尚。
以前的誤解都讓他過去吧。現在長孫無忌的舉動,令衛宏看出來了,長孫無忌不是敵人。而是朋友!否則的話,長孫無忌只需要附和李靖的話,慫恿老李同志繼續封賞衛宏。等衛宏功大蓋主,地位威脅到老李同志的時候,不用長孫無忌動手,老李同志自己就會解決掉衛宏。
在場衆人,看出長孫無忌動機的人不多,也絕不少。除了衛宏之外,其實老李同志和魏徵這些聰明人也都看得出來,李靖在短暫的思索之後,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厲害,便低下頭退回去,不再言語。
李靖和長孫無忌的動機和目的都是好的,但經由這倆人一鬧,事情倒是變得難辦了,現在是封也不是,不封也不是。就在老李同志爲難之際,衛宏站了出來,當着文武大臣的面,拱手言道:“聖上,北方一戰,功勞乃是所有人共同立下的,臣怎敢一人獨佔?聖上若是真想封賞臣,還請聖上賞些金銀便是。臣是商人出身,對別的沒有興趣,唯獨對錢情有獨鍾。”
什麼樣的人能在政治場長存?是能看得清局勢,且將自己置身於世外者。所謂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只有在各種各樣權力交錯的地方,還能讓自己明哲保身者,才能稱得上大智。衛宏的一番話,和大隱隱於市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爲了把自己撇乾淨,不要糾纏的太深。
既然連衛宏自己都這麼說了,老李同志也就乾脆借坡下驢,點了點頭,略有欣慰道:“的確如愛臣所言,功勞乃是由所有人建立的,哪怕是一兵一卒也有其一分力。既然如此,朕便依愛臣之言,賞些銀錢以資犒賞。”言罷,老李同志也如釋重負的長舒一口氣,大手一揮,言道:“傳朕口諭,賞衛宏白銀三萬!”
封賞一事算是落下帷幕了,文武羣臣也都看得出來,現在朝堂之上,像李靖和長孫無忌這樣的國之重臣,都是親衛宏一派。儘管老李同志和衛宏之間出現過一些小摩擦,但可以看得出來,老李同志的心還是偏向衛宏的。那些隱藏在暗處,一直伺機而動的有心之人,見此狀況,也都悄悄的將那顆躁動不安的賊心按捺下,儘可能的不要讓衛宏引起注意。
三萬兩銀子對衛宏來說,九牛一毛,根本沒什麼值得高興地。從宮裡領了錢,衛宏就直接命人將錢扔到宏遠商行了事。等文武羣臣全都離開以後,一直伺候老李同志的宦官出現在衛宏身邊,在衛宏耳邊低語幾聲,讓衛宏跟着他一起走。儘管沒有明說,但衛宏知道,老李同志已經決定將顏如玉還給自己了,現在宦官就是帶自己去找顏如玉。
一直以來,衛宏都認爲,老李同志會將顏如玉關進暗無天日的大牢裡。等看到顏如玉的時候,衛宏才意識到自己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