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傍晚時分,隨着老頭的一聲令下,三個地籠都被拉上岸來。這一下午沒有白等,三個地籠每一個裡面都裝着密密麻麻的螃蟹,倒在地上這麼一數,足有三百多隻。將螃蟹裝上車,衛宏從懷裡掏出五兩銀子塞給老頭:“大爺,您跟着我們忙活了一下午,這點錢就當是您的辛苦錢了,還請您務必收下。”
起初老頭還以爲自己是義務來幫忙,根本就沒有要錢的意思,否則開始他也不會脾氣那麼大。此時見到這白花花的銀子,老頭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連連擺手:“不成,不成,要不了這麼多。我這糟老頭子一下午時間,哪值這麼多錢,您非要給的話,就給一兩銀子吧。不不不,一兩銀子也多,給五百文就成。”老頭一家五口人忙活一個月,也賺不上五百文錢,他開口要五百文錢,已經是壯着膽子了。
衛宏卻不答應,強行將五兩銀子塞進老頭的懷裡:“大爺您自己只有一個地籠,爲了幫我們還特意回去借了兩個,您可是幫了我們大忙。這錢您只管收下,先前我這兄弟衝撞了嫂嫂,權當是賠不是了。再說這些螃蟹還不知道夠不夠呢,若是不夠,以後還得再來麻煩你。要是這次給多了,大不了下次我不給你了便是。”衛宏不傻,莫說五百文,便是五十文也夠老頭樂呵一天的了。之所以給這麼多錢,還不是給程處默那混球擦屁股,調戲良家婦女,這事傳出去可不好聽。要是被遠在京城的老程知道了,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感受着五兩銀子在懷中沉甸甸的分量,老頭心想,莫說下次,便是陪着你抓一年螃蟹,我也樂意。見衛宏執意要給,老頭也就不再矯情,便將銀子收下了,給衛宏行了個大禮道謝。
給老頭的錢只是單獨的勞工費,至於這池塘還另有主人,抓的螃蟹值多少錢,就得如數給人家還上。衛宏差遣一個僕人帶着錢給池塘的主人送去,其餘人則拉着螃蟹打道回府。
話說這老頭姓孫,村裡人都叫他老孫頭。雙手拎着三個地籠,懷裡揣着衛宏給他的五兩銀子,老孫頭這一路上就沒合過嘴,始終帶着笑意。一家五口人忙活一年,也頂多賺個三四兩銀子,自己這一下午賺的比全家人賺的一年都多。以前總擔心兒大不中留,老了以後兒子不孝順,自己沒了盼頭。現在手裡有了五兩銀子,自己也算是有了棺材本,以後就不用看兒媳婦臉色行事了,這如何不讓老孫頭高興。
給村裡的兩個老漢還地籠的時候,老漢見老孫頭臉上始終流露着笑意,便開玩笑的問道:“老孫頭,今天去幫人家抓螃蟹,人家沒少給你好處吧。”
老孫頭意氣風發道:“是給了一點。”
那老漢撇撇嘴:“瞧把你精明的!我可聽說了,請你抓螃蟹的可是京城派來滅鼠的大人。既然是京城來的,自然有的是錢,只給你一點好處?誰信啊!”
老孫頭打了個哈哈,將地籠扔下就走了,生怕讓別人知道衛宏給了他五兩銀子。在回家的路上,老孫頭眼睛一轉,突然想起什麼來,連忙改變線路,沒有回家,而是先奔着臨近的縣城而去。到了縣城,找了個商鋪,將五兩銀子換成四兩銀子和一千文錢,捎帶着手稱了二斤肥豬肉,這纔回家。
四兩銀子不大,但一千文錢的體積可不小,老孫頭把這一千文錢又分成兩部分,五百文埋在村口的槐樹下面。然後拎着豬肉回家,到家的時候天色已晚,一家老小都等着吃飯呢,見老孫頭拎着二斤豬肉回來,都甚是高興。
兒媳婦連忙小跑過來,將豬肉接了過來,喜笑顏開道:“爹,這豬肉是那京城來的公子給你的吧?嘿嘿,爹你這一下午沒白忙活。夏天豬肉不好放,我這就去過過油,等明天咱再吃,給爹好好補補身子。”說罷,便拎着豬肉走了。
老孫頭的兒子是個孝子,不過卻有點懼內,見兒媳婦走了,他連忙小聲對老孫頭言道:“爹,那京城來的公子給您錢了吧?甭管給了多少錢,您都好好收拾着,千萬別讓我媳婦兒知道,要不然又跟你要了。兒子不中用,只能管一家老小的溫飽,別的東西也買不起,這錢啊,您和娘以後想吃點什麼,就買點什麼。”
老孫頭知道兒子孝順,但依舊沒有實話實說,畢竟萬一說漏了嘴,被兒媳婦知道,那可就大事不妙了。當下只是點點頭,從懷裡掏出三百文錢,擺在桌子上,笑道:“人家京城的貴客給了爹五百文錢,算是爹今天下午的工費。這三百文錢給你,剩下的我和你娘留着。”
兒子瞥了一眼正在給豬肉過油的媳婦,連連擺手,小聲道:“爹,您就收着吧,自從兒子娶了媳婦,您連酒都戒了。這錢啊您就買酒喝,當兒子孝敬您的。”
老孫頭微微一笑:“還喝什麼酒啊,這錢你只管讓你媳婦收着,爹和你娘年紀大了,花不了幾個錢,能有口飯吃,冬天能睡個熱乎炕就成。再說了,爹要是一文錢都不拿出來,日後被你媳婦知道了,反而壞事。”
正在談話之際,兒媳婦回來了,見到桌子上的三百文倩,眼睛一下亮了:“呀!爹,這錢是京城那位公子給您的?”
老孫頭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是,人家總共給了我五百文,我拿出三百文來給你們兩口子,除了買肉的錢還剩一點,我就和你娘留着。等以後我的乖孫子想吃點什麼,爹也好能拿出錢來給孫子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