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孟恨不能撲上來薅她的衣領:
“你在說什麼啊?!爲什麼要幹這種傻事?!”祁妙跟她嗆回去:
“你才傻,竟然敢放我回國……知不知道你妙姐有多大本事啊?我可是公安局裡備受器重的小神兵。”
“咳咳咳……我告訴你,這事兒根本就沒完,談老爺子的死跟你們組織有關,很多很多的違法犯罪事件,也跟你們組織有關……”“我如果活着回去,只要不斷吃菌子,就能把你們一個個都給揪出來……誰也跑不掉,知道嗎,你們誰也跑不掉!”
小孟氣的掉眼淚,嘴上還在罵她:
“快給你能耐死了!還吃菌子抓我們呢,你總共能吃幾口啊?也不瞧瞧你現在是個什麼樣,恐怖片裡的女鬼都沒你瞧着嚇人!”“……就嚇你,就嚇你!”
“真幼稚!!!”
祁妙腦袋歪在輪椅靠背上,口中全是血腥味兒,她擡手指了指。“我的、我的……”
毛姐趕緊湊過來,“你要什麼?”
“我的生日蛋糕……煩死了,一口都沒吃上。”
“吃吃吃!你就想着吃!命都沒了,還要吃呢?!”小孟依然在罵個不停。祁妙感覺自己力氣好像快用完了。她懟不回去了,急促地喘着氣,歇了好久。
“不吃了……再也不吃菌菇了,放太久都發黴了,真難吃啊……”這句話說完,她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自己應該是被推薦病房裡了,她們想要搶救她,想要她活下來。
哪怕……她回去之後,會成爲警方最所向披靡的破案專家,成爲她們組織永遠的定時炸彈。即便如此,她們也不願意她死在島上。壞人哪有這麼當的?太蠢了。
祁妙睜不開眼,意識漸漸消散。
她並沒有感到慌亂,也沒有感到害怕。
因爲她有一種直覺,這就是她的結局,是回到現實世界的辦法。
身上越來越疼了,骨頭疼,一寸寸皮肉也在疼,刀削似的。“瑪蕾……” www▲ тт κan▲ ℃O
“她在說話!妙妙她還能說話!”醫生俯身,將耳朵湊近。
小姑娘氣若游絲,短短几個字,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瑪蕾……不要給我報仇,好好活下去。”
一旁的小孟如遭雷擊。
而聞訊趕來的墨鏡阿姨瑪蕾,更是當場嗚咽兩聲,滿臉溼潤。如果祁妙能看得見,一定會非常驚訝。原來,眼球被摘除後,哭了依舊會掉眼淚。“咳咳咳……”
祁妙繼續歪頭吐血。
好像真的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她要回去見爸爸媽媽,見她的好閨蜜了。
可爲什麼還是覺得很遺憾呢?
“妙妙,你還想說什麼,我們幫你錄下來,轉交給談靳楚!”
毛姐遞過來手機。
“我、我……”
祁妙迷迷糊糊,字不成句。“我還沒吃上犛牛肉乾和……奶棗……”“還沒戴上……小云警官送的、假髮……”“還沒……等到我的男主角。”“還沒來得及跟他好好告別……”“不光是告別……”“還有……告、告……”
小說世界有個不成文規定,臨終遺言一定說不完整。
祁妙腦袋一歪
世界終於一片寂靜。
祁妙再次睜眼,則是被一陣極其熟悉的音樂給吵醒的。
——她的鬧鈴。
天花板是臥室裡的款式,四周的壁紙也是她精心挑選的漫畫風。她緩緩轉動了一下脖頸,不酸不疼。
從夏涼被裡抽出胳膊,白淨淨的,壓根就沒有什麼抽血、插管子後的瘀青痕跡。蹬了蹬腿,活動自如,沒斷,也沒打石膏。
祁妙盯着自己的手背,之前在考場上用水筆紮了一下,留下的黑點也消失不見。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怎麼着,都睡了一天了,還有幻覺呢?”
是媽媽的聲音!
祁妙猛地坐起了身,果然,就見到她家親愛的祁女士倚靠在門邊,穿着熟悉的睡衣。
“媽媽……”
她“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手忙腳亂地跳下牀,想往祁女士身上撲。
“打住打住!’
祁女士後退半步的動作很是認真,伸手一攔。
“我這套睡衣纔剛剛乾洗完,別把你那大鼻涕往我身上蹭啊。”祁妙委屈:“媽媽,我好想你……”
“得了吧,我跟你爸2號晚上才坐上飛機,3號你就吃菌菇中毒暈倒在了操場上,今天是4號,你就開始想我了?”祁女士很瞭解自家閨女:
“怕不是想讓我給你解鎖電腦,去打遊戲吧?”祁妙聞言卻愣住了。“4號?”
她低頭抓過手機,還真是!2023年6月4號,後天就正式開始高考。
“對呀,你昨天食物中毒,躺在醫院遲遲不醒,把我跟你爸可嚇得夠嗆,結果人醫生說,你只是睡的太香了。”祁女士走了過來,替女兒翻過一頁高考倒計時。
“算了,就剩這兩天了,臨時抱佛腳也不一定有用,真困的話,你就繼續睡吧。”“等會兒等會兒!”
祁妙立馬跟拉上拖鞋,坐到了書桌前,猛猛翻書,再猛猛扒拉試卷。這一誇張舉動,直接給祁女士看樂了。“妙妙,咱不至於,先吃了早飯再用功吧。”
祁妙手上沒停,企圖在一堆題海中,找到幾道跟小說世界高考試卷上相同的題。讓她呼吸漸漸急促的是,她翻了很久,又用搜題軟件搜了搜,根本就找不到一模一樣的!她忽然有了一個想法,想要即刻動身去驗證。
搜題軟件切換到打車軟件,祁妙當着媽媽的面,打了輛前往本地市公安局的車。“大清早的去那兒幹嘛?”
“昨天我出事兒,有個男警幫了我一把,我想去公安局謝謝人家。”祁妙迅速刷牙洗臉換衣服,準備出門。
祁女士問:“……空着手去啊?也不送個錦旗什麼的?”
祁妙腳步一頓,胡扯道:“是這樣的,我寫了封情真意切的感謝信。”祁女士表情更加古怪了:
“你那字兒,人警察同志能看得懂嗎?”“您閨女我當面抑揚頓挫地念給他聽!”“好,去吧,別忘了中午回家吃飯啊。”
“知道了,知道了。”
祁妙一路衝出小區,在門口坐上車,直奔市公安局。可看着車窗外的店鋪和站牌,她的心慢慢變沉。
完了,這條去公安局的路,怎麼好像跟小說世界裡的不一樣啊?“不是,師傅您繞遠路證我呢?!”祁妙湊到導航跟前一看,氣道:
“這條路!這條路不是更近嗎?”
師傅解釋:“不是過兩天就要高考了嗎?那邊在模擬路線呢,現在太堵,不好過。”
“哦,那好吧。”
其實這條路線也就稍慢了5分鐘,祁妙還是到達了公安局的門口。在那個小說世界,公安局就跟她的家一樣,輕車熟路,來去自如。但名字從a市換成了他們本地的市名後,祁妙就有點犯怵了。“不要怕,不要怕,說不定談警官他們就在裡面呢。”給自己鼓完氣,祁妙握着拳,根據印象裡的方位往門邊走。現在時間太早,還不到大部分警察們上班的點,所以她先去了值班室。
“……您好,請問這裡有一位叫談靳楚的刑警嗎?前兩天他幫助過我,我是來道謝的……”但值班室的警察卻告訴她,這裡沒有叫談靳楚的同事。
祁妙不死心,又問了兩個名字。
然後被告知,也沒有叫程屹和雲豔輝的。
“好的,打擾您了。”
她垂着頭,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小說是小說,現實是現實。
這裡沒有她的男主角。
媽媽說,那個世界應該就是一場夢境,吃野菌子偶然產生,並且沒什麼再次複製的可能性。高考在即,祁妙知道,由不得她爲了這場夢心不在焉,耽誤了休息和學習。6月7日起,爲期四天的新高考又開始了。
試卷上的題好像並不一樣,偶爾有幾道熟悉的,但她也分不清,到底是曾經刷題時練過的,還是小說世界裡出現的了。只是最後一場地理考試結束時,祁妙在鈴聲敲響後走出考場,口中喃喃自語:
“好巧啊,還真是選B。”
6月10號之後,滿大街的娛樂場所和飲食場所又開始搞活動,給終於解放了的學生們組團打折。閨蜜沈薈總算不用嚴格保持身材,果斷帶着祁妙跑去涮火鍋。然後就發現她居然對各種菌類疾惡如仇,連金針菇都不讓點。
兩人吃飽喝足,跑去唱歌看電影。
坐車的路上,沈薈隨口一提:
“對了,我有個小表妹,他們家搬來了市裡,正打算暑假學畫畫呢,你要不要考慮收個小徒弟?”“可以呀,”祁妙一邊打着遊戲,一邊答應,“反正在家閒着也是閒着。”
一晃就是半個月過去,沈薈的初中生表妹也終於放暑假了。
祁妙背上畫夾,乘公交車去找沈薈姐妹倆。
她今天起的有點晚,可能因爲快到中午吃飯的時間,公交車上的人特別多。祁妙個子矮小,被夾在兩個男人中間,只露了小半張臉,艱難呼吸。
恰巧藍牙耳機沒了電,連歌都聽不成,她百無聊賴,只能到處亂瞅,給自己找點兒事幹。而這一瞅,竟被她眼尖地發現,有一隻男人的手,正悄然身往旁邊女生揹包的拉鍊處。
裡面鼓出一個長方形。
偷手機的!
祁妙瞬間警鈴大作,拽緊了畫夾的揹帶。她清了清嗓子,氣沉丹田,正要發出一聲怒喝。就聽到,在她頭頂,也有個男人咳了一聲。祁妙擡起頭,然後就對上了一雙凶神惡煞的眼。帶着濃濃的警告意味。
她不自覺瑟縮了一下,僵在了原地。
完蛋,那小偷居然還有個同夥兒!
別緊張,別緊張,談警官教過的,見義勇爲要在保障自身安全的情況下量力而行。
眼下,直接制止小偷的盜竊行爲會遭到威脅,用自己的手機錄下犯罪證據也行不通,同夥盯着呢。祁妙不着痕跡地往公交車頂端打量……乘客太多了,監控拍不到小偷手上的動作。唉,那就只能憑藉記憶記住兩個小偷的臉,下車後畫出來立馬報案。
她穩住呼吸,拽着背後的畫板調整了一下方向,微微側身,找角度看清盜竊者的五官。“小姑娘,別亂擠人啊,公交車上又不是就你自己。”她身後的小偷同夥發話了。
祁妙咬了咬脣,把頭低下。
等着吧!你個囂張的犯罪分子!
你姑奶奶我記長相最快,看我待會兒不把你臉上的痣都給你一顆一顆畫出來!不遠處,那隻手已經拉開拉鍊,將手機逃走得逞。前方就是站牌,身後的男人挪了挪腳,他倆恐怕是要下車了。祁妙咬牙,氣得瞪大了眼。
下一秒,一道清冷的聲音在亂糟糟的公交車內響起。彷彿跨越了兩個次元,直直入了祁妙的耳中。“不許動!把偷竊的東西交出來!”談警官……
是談警官!
那位被偷東西的女生聽到後,擡手摸了摸揹包,驚聲喊道:
“我的手機!我的手機被偷了!”
司機師傅訓練有素,在站牌邊穩穩停住,關嚴了前門和後門。
整輛車內驚呼聲四起。
“耳機盒……我耳機盒也丟了!”
“錢包,我錢包呢?!”
祁妙也跟着喊了一聲:
“……鼻子,我的鼻子嗚嗚嗚。”
前方好幾個人都回頭看了過來,好傢伙,鼻子這玩意兒長臉上還能丟?
就聽祁妙身前的男人連連道歉:
“不好意思,實在是不好意思啊小妹妹,我一擡胳膊肘就撞到你了……”
她捂着鼻子悶聲悶氣道:
“沒關係,沒關係……”
然後一個勁兒墊腳探頭。
長得高就是好啊。
年輕男生一米八幾的身高,杵在幾個上補習班、背書包的女生身邊,一眼就能看得見。
白皙的皮膚,單眼皮,眼尾一顆小痣……長相畫在紙上,都比其他形象要乾淨簡潔幾分。祁妙鼻子更酸了,眼淚流個不停。他的少年感之上,還有一股凜然正氣。冷眼看向那個被他攥住手臂的小偷,再次強調:
“把東西交出來。”
小偷惱羞成怒,“你他媽誰啊?讓我交我就交?這是我的手機!”
“上面的指紋鎖,你能解得開嗎?”
小偷低聲罵罵咧咧,在周遭乘客“就是啊就是啊,你解的開指紋鎖嗎”的附和聲中,氣急敗壞道:“好你小子,老子記住你了!”
“記啊。”
他從兜裡掏出學生證,淡然一笑:“XX公安大學,2021級談靳楚,記住了嗎?”公交車內的乘客們紛紛拍手叫好。祁妙的聲音則被掩蓋其中,顯得細若蚊蠅。
她在喊:“談警官……談警官!”
身前的大哥回過頭,“妹妹,人家還是個剛上完大二的警校生呢,不是警官。”
祁妙揹着礙事兒的畫夾,擠在人羣中動彈不得,急的直跺腳。
大哥突然“呀”了一聲:“你你你、你流鼻血了妹妹!”
被你一胳膊肘給撞的唄。
祁妙毫不在意,擡手就給擦乾淨了。
可大哥卻覺得過不去,手忙腳亂地找旁邊人借拿衛生紙,讓她仰頭別說話。
不說話哪行啊?
祁妙再次大喊一聲:
“談警官!這裡、這裡!還有一個小偷的同夥呢!”她身後的男人在談靳楚出聲後,就已經悄悄擠到了窗邊。
被她這麼一喊,還伸手指了指方向,半個車的乘客都朝同夥看了過去。這人暗罵一聲,摘下破窗器,砸了玻璃就要往外跳。乘客們見狀嚇得趕緊遠離。
你擠我、我擠你,矮小的祁妙腦袋都露不出來。談靳楚見狀,立馬讓司機開門。
有乘客較爲鎮定,自發組織疏散,還叮囑別踩到玻璃碴。
被偷東西的幾位乘客雖然着急,但知道有位靠譜警校生在場,他們也算放心。談靳楚接下來的處理乾淨又利落,幾乎一氣呵成。
他抽出小偷的運動褲抽繩,將人雙手困住,吊在了公交車頂的扶手上。然後飛身下車,越過綠化帶,在不到百米的距離內就追上了跳窗逃竄的同夥兒。幾分鐘後,把那人也給帶回了車上。
乘客們午飯前看了場如此精彩的少年英雄事蹟,掌聲連綿不絕。
談靳楚一邊向司機師傅和其餘乘客們道歉,說明要再耽誤他們幾分鐘的時間。
一邊打了通電話,“程哥,位置發你了……對,抓了兩個,你把車開過來。”祁妙眼睛又是一亮。
程哥?
程屹警官?
……難道,他們的時間線被推遲了,現在還不是刑警?“妹妹,你先別看熱鬧了,再接着仰頭,我看看鼻血止住沒?”
“止住了止住了。”
“瞎說!還留着呢,快快快,咱們在這兒下車,我帶你去趟醫院看看。”“真不用,真不用。”
祁妙用衛生紙捂着鼻子,連連擺手,“就碰我一下,沒到醫院那就好了!”“那怎麼能行,走,跟我去醫院……”倆人的拉扯中,路的對面停了一輛小越野。
談靳楚收起手機,一手控制住一人,扣着小偷和同夥下車。幾位物品丟失者也跟着他從前門走。
祁妙擡起腳,立馬就要跟上去。
“哎哎哎,他們是特殊情況,能從前門下車,咱們不行。”
大哥衝司機喊:“師傅,麻煩您再開一下後門!”
“我不去醫院,我真沒事兒!”
“呀!又流鼻血了!”大哥喊道。
祁妙欲哭無淚:“我這是鼻涕,染上了血絲兒……”
又拉扯兩分鐘,祁妙終於從負責大哥的關心下解脫,揹着畫夾追出來時,公交站牌的路對面,剛剛那輛小越野已經走了。心中彷彿猛地一空。沒關係,沒關係。祁妙掏出手機,點開了導航。
已經知道談靳楚的學校了,絕對能找得到。現在應該先去公安局,還可以作證呢……正急着打車,忽然,那道清凌凌的男聲再次響起—“這兒呢,擡頭。”
祁妙心跳一頓,頃刻間開始砰砰砰加速。她聞聲擡頭。
路對面,小越野被停在了稍遠處。
程屹口中叼着袋撕開口的犛牛肉乾,倚在車門邊,等他的好師弟過去。而談靳楚則站在路對面的大樹下。
燦爛的陽光穿過層層葉片,細密地灑在他的肩頭,給簡單的白T恤染上了一片暖色。夏風陣陣,蟬鳴聲噪。她的男主角跨越了次元,帶着耀眼的光,又出現在了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