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凝視着淚水流了滿頰卻在努力微笑的南寶姝,殷重華長長嘆了一口氣。
他從懷裡掏出一方帕子,微微傾身遞給南寶姝,“別哭了,擦擦眼淚吧。”
“謝謝王爺。”
南寶姝乖巧的將帕子接過去,低着頭擦着眼淚。
殷重華看着她乖得像個小兔子的模樣,沉默了幾息,還是開口解釋。
“不讓你留在大長公主府就近看病,要大老遠帶你回王府,此事是我欠考慮了。當時那情景,你好端端的一個人,是因爲我指桑罵槐說了不好聽的話你才暈過去,我便想着你只是受不得氣,急怒攻心,沒什麼大礙,回府看大夫也一樣。”
他緊緊皺着眉,有些懊惱:“我忽略了你暈厥還有可能是患有心疾的緣故,我忽略了你可能會死在半路上的危機……”
他望着南寶姝:“對此,我很抱歉。”
南寶姝擦眼淚的動作一頓,擡起頭看着殷重華。
她心裡有些詫異。
他居然會道歉?
這樣看起來,人也還算行。
殷重華繼續說:“當時我之所以不讓你留在大長公主府上,着實是被大長公主那荒唐的話氣到了,若將你留在她房裡看病,我一個成年的侄子自然是不能一直站在她房裡等着的,我勢必會到院裡等候,得將你獨自一人留在她眼皮子底下,讓她陪着你看大夫。而她那個人又什麼荒唐事都幹得出來,我實在是不想你醒過來以後她又跟你說些讓你去做貴妃的荒唐話……”
說到這兒,他狠狠皺着眉頭,滿臉厭惡:“有她對小舅用那種下三濫手段的事實擺在眼前,她又那般厭惡母后和我與皇兄,我是真怕她也慫恿你去給皇兄下那下三濫的藥,教唆你來破壞我與皇兄的感情。”
南寶姝聽到這兒,差點笑了出來。
難怪這傢伙不肯將她留在大長公主府呢。
都怪大長公主當時那番話太彪悍,實在是把他給嚇唬住了,他怕自己媳婦兒跟傻子一樣跑去給皇帝哥哥下藥,做那罔顧倫常之事……
嘖,倒也不怪他多想,誰讓大長公主就是這樣的狠人猛人呢,什麼都幹得出來的,這一家子都被坑得有心理陰影了。
殷重華耐心解釋了這些以後,重新看着南寶姝,說:“所以說,我並非只是因爲跟姑姑置氣就罔顧你生死,我是怕了她了,一時間欠考慮,抱歉。”
南寶姝眨巴着眼睛望着殷重華。
她想,若這傢伙心裡沒有“南昭昭”,他應該是一個很好的夫君吧。
這會兒他明明已經知道了她當時是在裝暈,可是對於她胡攪蠻纏說他不顧她生死一事兒,他卻真的在反省,也在誠懇的爲此道歉,他明明可以不提這一茬,揪着她裝暈的事跟她掰扯的……
可是他沒有。
在他心裡,他當時沒有去考慮一個“暈厥”的人會突發心疾而死,耽誤了這個人的最佳救治時機,這就是他的失誤,他應該爲此道歉。
這樣有原則願意反省的人,南寶姝敬佩。
看着這樣的他,南寶姝不想再跟他胡攪蠻纏下去了。
他都沒有再揪着她裝暈的事不放,她又爲何要得理不饒人呢?
眼睫一顫,南寶姝就望着殷重華笑了,笑得很甜。
殷重華無奈:“我在跟你解釋呢,你望着我笑做什麼?”
南寶姝甜甜地說:“王爺說您不把我留在大長公主府,是怕她慫恿我去破壞皇上大哥和您的感情……您覺得我能破壞您與皇上的感情,那說明我在您心裡還是有一點分量的,對吧?王爺若真那麼不待見我,又怎麼會因爲我一個女子而壞了您和皇上的兄弟情呢?”
殷重華揉着眉心望着她:“敢情我說了那麼多,你就只聽見這一句了?”
南寶姝笑着說:“沒有呀,王爺說的話我全都聽見了,但是隻有這一句話最讓我開心。”
殷重華笑道:“那你現在可以不用開心了,我回答你,沒有,你不在我心裡,我心裡只有你姐姐,你在我眼裡只是昭昭的妹妹。”
南寶姝逗他,故意嬌軟地說:“有,我在王爺心裡的,只是我剛摸到一點門縫縫,王爺您自己沒發現罷了。”
殷重華又差點被她逗笑了,“胡說,你若再說這個,那你可以走了。”
南寶姝笑着見好就收,她跟殷重華認真地說:“王爺,其實您不用跟我說抱歉的,這抱歉的話應該我說。是我裝暈騙您,才引發了後來的一切,今天是我的錯,我保證以後再也不裝暈了,再也不讓身邊的人擔心,就算王爺今後再當着大家的面罵我,我也不裝暈了……”
說到這兒,她望着殷重華,故作苦惱:“可是不裝暈的話,我又不想跟王爺吵架,我也不敢罵回去,哭哭啼啼掩面離開又會讓人看笑話,我該怎麼辦呢?”
殷重華見她這樣,不由輕笑出聲。
他趁機說:“那你以後少跟大長公主來往,只要你不跟她學,不惹我生氣,我也不會指桑罵槐給她聽了,更沒理由罵你了。”
南寶姝忍不住笑。
有了今天大長公主那番話以後,他真是對大長公主避如蛇蠍了。
南寶姝問道:“那榮兒呢?我喜歡榮兒,我想帶榮兒一起玩。”
殷重華說:“不止你喜歡,我也喜歡榮兒,這孩子聽話招人疼,誰都喜歡,你要是想帶他玩,就去接了他到外面玩,或者讓人接他到王府玩,不要成天往大長公主府裡鑽,不要與這個姑姑有太多來往。”
凝視着南寶姝,他警告:“你要記住,母后和皇兄以及我,只是看在榮兒的面上才容忍她,我們並不喜歡她。她當年那般行事,令小舅舅噁心至今,小舅舅是母后最疼的親弟弟,你與大長公主來往過密,便是與小舅舅爲敵,你叫母后還如何喜歡你?”
最後,他又說:“我知道,今天大長公主爲你撐腰說話,你可能會覺得她這人對你不錯,可以來往……可你要明白,人有親疏,你與她一人親近,便是站在了母后小舅以及皇兄和我對立面,你到底要站在哪一邊,自己考慮清楚。”
南寶姝見殷重華難得的爲她分析這些,心裡對他生出了些好感。
雖然她很清楚,他費心說這些只是爲了斷絕她和大長公主來往,並非真正接納了她這個妻子爲她分析利弊。
她點頭,乖乖巧巧答應:“王爺,我以後會離大長公主遠一點。”
殷重華見她乖,這才安心了。
他是真不希望昭昭好好的妹妹被大長公主帶壞了,現在這樣多好,要是變成個大長公主那樣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多叫人討厭?
而且,她要是真跟大長公主學壞了,最先遭殃的就是他好嗎?
同一屋檐下,她要是想給他下那種藥,他可真是防不勝防。
所以,堅決不能讓她學壞!
不能讓她偷偷跑來害他!
他不要做第二個小舅舅!
兩人把今日的事說開了,南寶姝以爲這就沒事了,準備開溜。
剛慢慢吞吞從小榻上往外面挪,就見殷重華微擡下巴睨着她,似笑非笑地問:“你不會以爲這就沒事了吧?”
南寶姝眨了眨眼:“啊?還有事嗎?”
殷重華嘖了一聲:“你是不是忘了你還有三十幾條潛逃到本王院子裡,至今還未捉拿歸案的蛇……哦,是你的保家仙。”
他指着南寶姝,讓她重新縮回去:“給本王繼續蹲那兒,來,咱們來算一算你那保家仙的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