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寶姝以爲殷重華會再次心軟的時候,殷重華慢悠悠問她:“本王在這裡,是不是很容易壞你心情?”
他負着手,微微擡起下巴:“若是,那本王走?”
“……”
南寶姝聽到這話,差點就演不下去了。
她擡起頭淚汪汪地看着這個狠心無情一點都不憐香惜玉的男人。
唉,看來他是不會再心軟了。
大概方纔險些罵人的能忍住脾氣沒臭罵她一頓,就是他能給她最大的溫柔了。
罷了。
既然這臭男人不配合,不心軟,那她也不浪費心情了。
她精湛的演技飆起來,得不到對方的迴應,那不是跟對牛彈琴一樣麼?
南寶姝含着淚跟殷重華說:“王爺您別走,您若是不喜歡看到我這個樣子,我去溪邊調整好情緒再來您面前。”
說完,她欠身行了禮,就去溪邊繼續刮魚鱗了。
之前收拾出來的魚就只有兩條,這會兒已經被二哥和周春生串起來架到了火堆上,溪邊還有幾條魚等着處理呢。
殷重華見南寶姝嬌嬌弱弱轉身走向溪邊,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
這又不是他心愛的昭昭姑娘,他或許會有一時的心軟,卻不會一直心軟下去。
他準備拉着榮兒的小手去火堆邊烤魚。
榮兒同情地望着南寶姝的背影。
三表嫂好可憐啊。
眼珠子一轉,榮兒拽着三表哥的手,忽然說:“三表哥,溪邊冷風吹過來好冷的,三表嫂穿得好單薄,她會冷吧?”
殷重華瞥了一眼南寶姝已經蹲在溪邊的身影,絲毫沒領會到榮兒的心思。
他揉了揉榮兒的腦袋,說:“她一個大人了,冷還不知道往火堆那邊跑?別瞎操心了,走吧,去烤魚。”
榮兒擡起頭幽幽看着殷重華:“三表哥,你聽不懂榮兒的意思嗎?”
殷重華挑眉:“嗯?”
榮兒又看了他一眼,見他是真不懂,便轉身看着後面幾個侍衛,提高嗓音,一本正經問道:“大哥哥們,我跟三表哥說,我三表嫂穿得單薄,蹲在溪邊會冷,你們能聽懂我的意思嗎?”
幾個侍衛看了看殷年榮,又看了看殷重華。
然後,他們試探着開口——
“小公子是想讓王爺去陪着王妃?有人陪着,王妃心裡就暖了。”
“小公子是想讓王爺將披風披在王妃身上?有披風禦寒,王妃就不冷了。”
“小公子是想讓王爺霸氣地走過去把王妃扛起來放火堆旁邊,然後王爺自己去溪邊幫王妃剖魚?”
“……”
殷重華聽着幾個侍衛你一言我一語,都聽愣了。
他迷惑地望着那幾個侍衛。
他們是怎麼從榮兒一句“三表嫂在溪邊很冷”,推斷出這麼多意思的?
他看看侍衛們,又低頭看着殷年榮。
殷年榮給了侍衛們一個“你們超棒”的眼神,擡頭看着殷重華:“三表哥,你看,他們就能聽懂榮兒的意思。”
他小手指偷偷指了指南寶姝,笑眯眯看着殷重華:“三個裡面你選一個吧,三表哥。”
侍衛們也都目光炯炯地望着殷重華,等着殷重華選。
殷重華沐浴在這麼多人期待的視線下,無語地拍了拍殷年榮的小腦袋。
“你這小腦袋瓜子裡裝的都是什麼?三表哥一個也不選,我不會去陪着她,我也不會將披風給她,我更不會將她扛起來放火堆邊上自己去幫她剖魚。”
他慢悠悠說:“剖個魚而已,是魚上刑場,又不是她上刑場,怎麼就非要人陪着壯膽?至於披風,我給了她,那我穿什麼?她這麼大人了,若是冷不知道讓丫鬟去馬車上拿披風嗎?至於扛她……呵,她那兩條腿是白長了嗎?她自己不會走過去烤火?她不想剖魚不知道讓奴僕去幹?”
他牽着殷年榮的手往前走:“人家明明有奴僕伺候,卻自己樂意蹲在那裡幹活,你管她呢?”
殷年榮被迫跟着表哥走,一邊走一邊回頭同情地望着南寶姝。
他三表嫂好可憐,怎麼就攤上了這麼一個三表哥呢?
唉,要不是皇帝大表哥和太后舅母趁着三表哥不在京城給三表哥娶了個媳婦兒,三表哥這輩子怕是要孤獨終老吧?
這種不會疼人的人,肯定要孤獨終老的。
溪邊,南寶姝摳着魚鰓,快要被榮兒笑死了,也快要被殷重華給氣死了。
耳聰目明的她當然聽到了那兄弟倆剛剛的對話,榮兒這個小暖男有多暖人,殷重華那個死直男就有多氣人。
“呵,當誰稀罕你的披風似的……本公主也不稀罕你來抱,就你那瘸腿,你能抱得起誰啊,你抱得動的也就榮兒這種小孩子了……”
南寶姝一邊低聲自言自語,一邊將手中的魚兒當成殷重華來撒氣。
那魚鱗颳得飛快,若是把魚換成殷重華,恐怕要將他皮都給刮掉一層。
正颳着,南寶姝聽到身後有腳步聲,便停下了嘀咕。
幾息後,有人站在了她身後。
“主子,溪水寒涼,讓我來吧?”
是周春生的聲音。
南寶姝回頭看了一眼這個乾乾淨淨漂漂亮亮的少年。
真是個好孩子,跟榮兒一樣可愛,比殷重華那廝好多了。
她莞爾一笑:“不用了,之前咱們分好了工的,二哥叉魚,我剖魚,你負責撿柴火生火,咱們各幹各的,你幹完了你的活兒就去找個地兒歇着,昨晚沒睡覺,你不累嗎?”
周春生紅着臉乖巧地望着南寶姝:“我不累,我想幫主子幹活。”
南寶姝笑道:“可是我也喜歡剖魚啊,你不要跟我搶,這是剝奪我的快樂,知道吧?”
周春生聽南寶姝這麼說,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那,那我蹲在旁邊,您若是累了就讓我來幹。”
南寶姝側眸看着這個果真像小兔子一樣乖乖蹲在旁邊的小少年,不由愉悅地笑了出來。
她指着那邊的小林子,笑着說:“我命令你,立刻去那邊找個樹蔭底下打個盹兒,不許在這裡蹲着。”
周春生眨巴着澄澈的大眼睛望着南寶姝,“主子……”
南寶姝微笑問他:“不聽主子話了,嗯?”
周春生知道主子是想讓他歇歇,就像他想幫主子剖魚一樣。
他感動地眨了眨眼,慢吞吞站起身來,小聲道:“我聽,我一輩子聽主子的話。”
然後他就一步三回頭地往林子那邊走,眼裡滿是歡喜。
南寶姝看着他的背影,眼裡也滿是笑意。
真可愛啊……
火堆邊——
殷重華修長的手指慢慢翻動着魚,眯着眼看溪邊的南寶姝跟美少年。
看了一眼又一眼。
那犀利的眼神,越來越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