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重華初見他家王妃,心想,這麼個嬌軟好欺負的姑娘,本王冷着臉多嚇唬幾次就能把她嚇回孃家。
——後來無數次栽在他家王妃手裡,他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姑娘是白切黑,看着軟軟甜甜,心肝比誰都黑,裝嬌弱時看到飛蛾都喊着好怕怕,殺人時卻眼睛都不眨一下。
……
戰王府。
滿目皆紅的新房裡,一身玄衣的男人清冷矜貴地靠坐在椅上,英俊硬朗的五官好似被寒霜籠罩,深不見底的眼眸冷冰冰看着對面的新娘子。
他剛從江南平叛回京,就得知母后和皇兄趁他不在偷偷給他娶了個王妃,還是上了皇家玉牒不能輕易休棄的那種,人現在就坐在對面等着跟他洞房。
簡直荒唐。
他早已心有所屬,對面這位小姑娘偏巧就是他心上人的妹妹,他怎麼能要?
他必須嚇唬小姑娘跟他和離。
好好的小姑娘,沒必要將大好年華浪費在他身上。
他摩挲着中指上銀色的獸頭指環,看着對面花一般嬌美的小姑娘,薄脣微啓。
“南寶姝,是誰給你的勇氣,讓你以爲你能捂熱本王的心取代你姐姐的地位?本王這輩子愛且僅愛你姐姐一人,在本王眼裡,你連給你姐姐提鞋都不配。你若是識趣,趁早與本王和離,否則,休怪本王對你不客氣!”
南寶姝坐在喜牀上,低着頭一臉乖巧地聽王爺夫君貶低她,心想,咱做人不要太自作多情行吧王爺?
誰給你這麼大臉,讓你以爲本公主想捂熱你的心?
你的心是冷是熱關本公主屁事,本公主只是聽說你皇帝哥哥生不出兒子,想跟你生個兒子繼承大殷皇位,誰稀罕你這人了?
還有,什麼姐姐,我沒有姐姐,我上面只有倆哥哥,從來就沒有什麼姐姐,你心心念念情根深種的白月光“姐姐”,分明就是我那個酷愛男扮女裝的二哥哥啊,人家現在長得比你還高大還威猛,若是用大拳拳捶你胸口啊,必定拳拳吐血。
你愛了個男人都不知道,還在這裡訴深情貶低我,你是想要笑死本公主嗎?
南寶姝一邊瘋狂吐槽,一邊擡頭望着對面的殷重華。
他生得極好看,劍眉星目,鼻挺脣薄,即便一身疲憊神情倦怠,也不掩他無雙風華。
他只是靜靜坐在那裡,一身氣勢便足以懾人,就像一把半合半露的寶劍,即便藏起了半身鋒芒,依然威勢逼人,血煞沖天。
不愧是大殷朝鼎鼎大名的戰神殷重華。
哪怕三年前那一戰讓他瘸了腿落了一身的傷病,他依然是那個能護住大殷朝半邊天的強大男人。
南寶姝戲精附體,裝得楚楚可憐,輕聲勸道:“王爺待姐姐如此深情,姐姐若是‘在天有靈’定會欣慰,可她畢竟已經‘死’了,您總得往前看……”
殷重華冷冷盯着南寶姝,“她爲救本王而死,她永遠活在本王心裡。”
南寶姝想到至今還活蹦亂跳的二哥,差點笑出聲。
死死壓住後,她又說:“可是姐姐那麼善良,她一定希望王爺您放下過去,走出傷痛,好好生活……”
殷重華打量了她一眼,淡淡道:“是你姐姐希望本王放下過去,還是你希望本王放下過去?別拿你姐姐當藉口,本王永遠都不會忘記你姐姐,更不會接納你,在本王心裡,本王這輩子只有你姐姐這一個愛妻。”
南寶姝一想到二哥如今高大威猛的樣子,再聽着這王爺一聲聲愛妻,就特別想捧腹大笑!
口口聲聲叫人家愛妻,也不問問人家答應麼?
二哥現在就在隔壁客院,不然一起去問問二哥願不願意做這王爺的妻?
她低着頭拼命忍,不然她怕她笑場了。
殷重華見南寶姝低着頭不說話,肩膀微微聳動像是在哭,他眼中閃過一抹不忍。
可憐的小姑娘,嚇哭了吧?
答應和離不就好了?
他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睨着南寶姝,冷冷道:“怎麼沒說兩句就哭哭啼啼的?你姐姐性子堅韌,明朗大方,怎麼會有你這麼軟弱無能的妹妹?就你這樣還想做你姐姐的替身,你覺得你配麼?”
南寶姝低着頭咬緊嘴脣死死忍住笑,心想,我“姐姐”性子不堅韌,也不大方,堅韌大方的那位是我哥哥。
她努力裝得軟綿綿的,輕聲說:“姝兒不配,姝兒知道自己不如姐姐,不討王爺喜歡,可是姝兒願意學着伺候王爺。”
殷重華皺眉,都這樣羞辱她了她還不肯和離?
他揉着眉心壓下心底煩躁,“本王再問你最後一遍,你當真非要留在王府不可?”
南寶姝低聲說:“要。”
她心說,本公主要留在戰王府生兒子繼承你們大殷皇位,目的就是這麼明確,野心就是這麼單純!
殷重華見南寶姝油鹽不進,他有些不耐煩了。
他在屋子裡來回踱步,然後咬牙放狠話:“南寶姝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本王對你無意,你何必在此自取其辱?要不是看在你姐姐的面上,本王早已經讓人將你強行拖走扔出府外了!本王最後再告訴你一遍,本王這輩子愛且僅愛你姐姐一人,你休想得到本王的心,你若還有自尊和驕傲,就立刻與本王和離!”
南寶姝聽到最後那句話,差點就笑崩了,好險才忍住。
得不到他的心又有什麼關係?
得不到就得不到唄,她只要得到他的身體跟他生個孩子就行了,要他的心做什麼?
能吃咋的?
她低着頭絞着手指,裝得越發軟綿,“姝兒有自尊有驕傲,可是姝兒愛慕王爺,姝兒願意爲王爺折斷傲骨,踏碎尊嚴。”
“……”
殷重華見南寶姝爲了他連自尊都不要了,死活不肯答應和離,他額角青筋直跳,冷着臉轉身就走。
拖着那條瘸腿走出新房,跨出門檻,身形挺拔的殷重華負手站在八角宮燈暈黃的光線裡,回頭淡淡望了一眼屋裡的新娘子。
呵。
死活不肯和離是麼?
既然好言相勸不聽,就別怨他心狠手黑了。
等她今晚被他安排的好戲嚇破了膽,想必就會哭着求着離開王府回南疆了。
……
新房裡。
等屋子裡只剩下南寶姝一人,她的氣勢瞬間變了。
之前那個她溫婉嬌軟,像一株不堪風雨摧殘的小白花兒,此時的她舒朗霸氣,同樣像一朵花,卻是一朵霸王花食人花。
“可算是走了。”
她扭了扭痠痛的脖子,將特別重的鳳冠取下來,往後一仰就躺在了鬆軟的喜牀上。
伸手在牀上摸索了幾下,從被褥下面掏出一大捧紅棗花生桂圓蓮子,撿着好看的往嘴裡扔。
“不愧是王府,連這花生紅棗都是貢品,好吃……”
南寶姝吃得心滿意足,剛自言自語到這裡,她忽然敏銳地察覺到,好像有人在幽幽注視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