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村子座標其實挺詭異的,周圍沒有什麼別的建築,不遠處有個林子,整個就在山溝溝裡面。
偏偏又建在風口處,這獨特的地理位置就造成了無論什麼時候,風聲都是停歇不了。
只是白天的時候注意力被轉移,風聲就沒那麼明顯了,但等到了晚上,萬籟俱寂,這風聲可就有點忽略不了了。
加上這村子建的實在破爛,各種腐朽的木頭被風吹動,窗戶咯吱作響,非常有恐怖片的氛圍。
濮希本來就被嚇得不行,但還能努力安慰自己,只是風聲而已,起風了有什麼好怕的?
睡着就好了,睡着了就好了。
他不停的給自己洗腦,甚至不惜躲進骯髒的被子裡,只求聽到的聲音小一點,這樣就能更好的欺騙自己。
這被子雖然非常不像被子,但是被子的效果還是有一點的,用它罩頭之後,耳邊的動靜果然小了很多。
呼嘯的風聲好像也沒有那麼恐怖了。
濮希心裡剛鬆了一口氣,結果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了一點奇怪的聲音。
一開始是有點像風聲的嗚嗚咽咽,後面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明顯,居然是女人嗚咽的哭聲!
那女人的聲音十分尖細,似乎帶着無盡的怨恨和委屈,僅僅只是聽聽聲音,就會讓人感覺到頭皮發麻。
最關鍵的是,這聲音還越來越近了!
濮希一開始聽到這道哭聲,只覺得隱隱約約像是聽錯了,他也確實是安慰自己是聽錯了。
他緊緊閉着眼睛,在心底裡阿彌陀佛富強民主和諧唸了個遍,強行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假裝沒聽到那越來越近的動靜。
直到這聲音近的好像在他耳邊響起。
這哭聲怎麼形容呢,就像是一個怨恨到了極致的女人,不顧一切發出痛苦的悲鳴。
能勾起人心底最真實的恐懼。
而且人還有一個非常牛逼的能力,那叫腦補。
濮希越不想去思考這些,就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腦子。
他忍不住去猜現在自己的牀邊是不是已經站了什麼人,這個聲音這麼近,發出哭聲的女人是不是已經到他身邊來了?
會不會現在正在看着自己?
自己一掀開被子,是不是就會和這女人眼對眼?
這女人還是人嗎?
她會身上有殘缺嗎?
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念頭讓濮希一動都不敢動,哭聲越來越悽慘,也越來越尖銳,就好像那女人開始憤怒了。
濮希完全沒辦法忽視這道聲音,整個人害怕的瑟瑟發抖,但又實在沒膽子敢掀開被子。
他甚至連喊一嗓子大師救命都不敢喊,生怕自己發出一點動靜。
可是繼續這樣躲着,卻就像是在等死,好像被判了死刑的犯人,正在痛苦的等待着死刑的到來。
這種煎熬真不是普通人能忍的。
濮希感覺自己的忍耐也快到極限了,他真的要被這種壓迫感逼瘋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腦中靈機一動,小心翼翼的從懷中拿起手機,依舊不敢發出一點動靜,卻躲在被子裡點開了手機直播頁面。
沒錯,攝像頭還是開着的,而且是對着他這邊的,他只要點進直播間,就能知道被子外面有什麼了。
濮希如此想着,心裡又是害怕又是好奇,更多的還是緊張。
他覺得自己手心都在冒汗,幾乎要拿不穩手上的手機。
萬幸的是,手機雖然沒有信號,但是他花重金買的信號源提供了信號,讓他得以繼續使用網絡。
點開直播間,他卻愣住了。
直播間裡滿是雪花點,像是信號不良受到了什麼干擾一樣,什麼都看不清。
但是直播仍在繼續,而且觀看的人數已經突破了30萬。
滿屏幕都在刷各種各樣的彈幕,有在問怎麼了的,有人在說這哭聲太可怕了的,甚至還有不信邪的說是劇本的。
濮希的手機是靜音的,他也不敢開聲音,並不知道直播間裡的聲音是不是就是他現在聽到的這個哭聲。
只是想通過攝像頭看自己被子外面情況的想法還是落空了。
濮希心裡憋了口氣,手指顫抖的點開了聯繫人白秋梧,發了條消息過去。
白秋梧是大師,而且有真本事的那種。
可現在這女人都到房裡來哭了,他們兩人之間的房門都沒關,白秋梧肯定也是聽到了的,可現在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是什麼意思?
白秋梧也在害怕?或者覺得沒有把握?
最可怕的可能性莫過於,不會只有他聽到這動靜了吧?
濮希越想越害怕,給白秋梧發了兩條消息過去。
濮希:在嗎?
濮希:你聽到了嗎?
此時此刻,那哭聲瘋狂的已經像是要隨機吃人的情況了,近的好像就在被子外面貼着,濮希感覺腦瓜子嗡嗡直響,偏偏害怕的,一動不敢動。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好像才幾分鐘,又好像幾萬年,他的手機忽然閃了閃。
濮希連忙打開手機就看到新消息回覆。
是白秋梧!
哪怕還沒有看到消息內容,僅僅只是收到了她的回覆,濮希就已經感覺自己鬆了口氣,慌的不行的心也安定了些,就像是吃了什麼定心丸。
他這纔有功夫去看。
白秋梧:聽到了。
白秋梧:她哭的好賣力啊,都聽不清在哭什麼了,離你那邊近一點,你仔細聽聽她在哭啥?
濮希:“……”
濮希看着這兩條消息,哪怕害怕的瑟瑟發抖的小心肝卻還是無語了一下。
聽聽這是人話嗎?什麼叫做離我近一點,我仔細聽聽……這他媽細思極恐啊!
手機消息回覆也看不出情緒,但濮希透着這短短兩句話幾個字,卻彷彿看到了白秋梧那滿是無所謂的神情。
他簡直都能想象她說這話時候的語氣。
果然大師還得是大師,就這心理素質,已經吊打了一衆普通人了。
誰他媽鬼哭就在耳邊,還能關注這鬼在哭什麼東西呢?
這簡直不是人能做到的事!
濮希激動的心顫抖的手,正準備好好發信息譴責一下白秋梧,順便讓她趕緊來救自己。
那邊消息卻又來了。
白秋梧:她剛剛是不是說了什麼?哎呀,她離我太遠了聽不清啊,你能不能聽清?
白秋梧:我有點想起來看看,但是我怕把她嚇跑了,你快看看你能不能聽清!
濮希看着這個消息,打字的手微微一頓。
幾乎是不受控制的下意識,他就已經在側耳傾聽旁邊的鬼哭了。雖然這聲音離他真的很近,就好像是貼着他的被子哭出來的,但濮希之前都太害怕了,根本就不敢去聽,更別說聽內容了。
他以爲就單純的只是在哭,現在經白秋梧提醒,一認真去聽,立馬就發現了不對勁。
確實不只是在哭。
這女人的聲音裡面滿是怨恨,含着無盡的悲傷,吐出的每一個音節都像是在詛咒,讓所有聽到的人不知不覺間就會變得煩躁,緊張,神經質。
但一旦克服恐懼,仔細去聆聽的話,就會發現哭聲底下,藏着的是女人喃喃不停的低語。
只不過這低語藏在尖銳的哭聲底下,不仔細聽還真聽不出來。
濮希也就是距離近,認真聽了一會兒,還真聽清這女人在說什麼了。
結果聽清內容之後,他不但沒有鬆一口氣,反而感覺更害怕了。
只聽那女人神經質地不停地喃喃着,聲音裡的怨毒幾乎都要溢出來了。
——
“死……都得死……嗚嗚,殺光,都得死,全部殺光……一個都別想跑,全都給我死……”
濮希只覺得自己抖的更厲害了,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但他還是努力的,將自己聽到的內容全部打給了白秋梧。
白秋梧收到消息,居然還有些不滿意。
白秋梧:只是這些嗎?沒什麼有意義的內容嗎?比如說她要殺誰?爲什麼要大家死?
白秋梧:她離你非常近嗎?你看到她長什麼樣了嗎?你能不能跟她打個商量,讓她把自己身上的事兒跟你說說?
濮希:“……”
你要不要看看你都在說些什麼話?
神他媽打個商量,被子外面那隻鬼都沒你會說鬼話。
濮希看着這兩條消息,忽然覺得靠自己好像也沒什麼不好。
大師什麼的,還是放在心底當底牌吧,主要就是起一個心安的作用。
至少他靠自己的話,不會這麼找死。
濮希安詳的放下了手機,閉上眼睛,開始安靜等死。
然後他就聽到哭聲彷彿立體環繞音效,將他整個人籠罩,像蚊子一樣繞着它嗡嗡嗡直叫。
偏偏你還不知道這蚊子什麼時候就會來叮你。
這種感覺怎麼形容呢,有一種要死不活的美感。
在白秋梧的連番打擊下,濮希覺得自己已經看開了一切。
可就在他準備閉上眼睛裝死,這一切愛咋樣咋樣的時候,外面的哭聲忽然戛然而止。
是真的戛然而止,沒有任何徵兆,非常突兀的就沒了。
濮希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呢,被子就被人一把掀開了。
蠟燭不知何時被吹滅,整個房間黑漆漆的,白秋梧一隻手上捧着唯一的光源,另一隻手掀着他的被子,居高臨下的看着躲在牀上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他。
濮希一臉茫然的看着她。
“真沒勁。”白秋梧撇了撇嘴:“我在那邊等她都沒等到人,直奔你這邊而來,然後我一過來就跑了,什麼都沒看見。”
白秋梧甚至舉了舉手中的蠟燭:“我就看到你這邊的蠟燭噼裡啪啦一頓閃,然後忽然就全滅了,我這盞卻安生的很,你說這算不算區別對待?”
“真是的,怎麼能厚此薄彼呢,能不能投訴啊,她這樣對我的傷害真的很大的!”
濮希:“?”
濮希小小的眼睛裡面閃爍着大大的疑惑。
他看着面前一臉埋怨,還在不停吐槽的白秋梧,只覺得你的世界我的世界好像不一樣。
他被哭聲嚇得躲在被子裡瑟瑟發抖,就差沒把耳朵撕下來了,那邊白秋梧居然在感慨自己沒得到青睞,還說這鬼東西區別對待?
還能不能活了啊摔!
“不過她跑的還是晚了點,我剛剛偷偷摸過來的,好像看到了一點模糊的大概,好像是個穿着紅衣的妹子。”
白秋梧用一種非常樸素的語氣說着放在恐怖片裡應該是經典臺詞的話。
她甚至還有點感慨:“不過這妹子多少有點羞澀,居然不好意思跟我們見面。”
濮希很想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人家也是要面子的,不能是你想見就見,又或者是想嚇死別人總得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沒有誰家恐怖片是上來就放boss的。
總得boss先扔兩個小弟出來。
他心中滿滿的都是腹誹,但還沒來得及挑兩句能說的說說,就聽到白秋梧總結:
“我們既然來這裡了,那以後就是鄰居了,這麼見外可不好,我好像看到她大致離開的方向了,走吧,我們去拜拜鄰居。”
濮希:“……?”
濮希這下不是眼睛裡是迷惑了,直接就是整個人迷惑成了一個問號。
“你……你開玩笑的吧?”他艱難的,從牙縫裡擠出了這麼一句:“你說的鄰居,是誰?”
白秋梧卻比他還奇怪:“怎麼感覺你進了村子變蠢了,這鄰居還能是誰,當然是剛剛趴在你身上跟你親密接觸的那個小姐姐啊!”
“我跟你說,那個小姐姐可喜歡你了,我衝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她趴在你身上,四捨五入,她想跟你一起睡覺!你的魅力真強大!是不是很高興?”
高興。
當然高興。
濮希高興的都快哭了。
原來感覺有人趴在被子上對着自己哭不是錯覺,這傢伙是真的這樣做了啊!
濮希一想到剛剛有個不知道什麼玩意兒的東西趴在自己身上,就覺得渾身不自在,有種想現在就回家的衝動。
可白秋梧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強行掀開了他的被子之後,又強行把他拽下了牀。
“走吧,我們去見見那位特別喜歡你的新鄰居,表情不要這麼僵硬,來來來,笑一笑,要給你的鄰居留下好印象哦。”
“不然她下次不來找你了怎麼辦?”
濮希:“。”
聽聽聽聽,這是人能說出來的話嗎?
他一點都不希望下次還找自己好不好啊摔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