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能夠看出葉弘文的濃濃自責,淮堽忍不住言語道:“其實,我軍還有爲數頗多,六萬左右的傷兵,這其中有五萬傷兵是還有可戰之力的。”
“若是加上,我軍亦還有十五萬左右的戰力。”
他這一語,本是想勸葉弘文的,可是聽在葉弘文的耳畔,以及是那麼的‘刺耳’,那麼的令得葉弘文自責。
旋即,葉弘文忍不住苦笑:“近三十萬帶甲將士,北涼男兒,如今,卻亡去一半,我...”
他一拳打在那草地之上,打得那負傷的玄拳,傷口再裂,眼中清淚落於地間,自責而語:“愧對他們,愧對北涼啊...”
要知道,這裡面可不止是普通將士,其中還有對北涼比較重要的玄君、元君境的強者。
這等戰力之重,都戰隕,他如何能不心生自責?
“將軍。”
那淮堽等人看得葉弘文那悲傷的模樣,忍不住齊齊踏前一步,欲行勸語。
與此同時,那葉蓿凝一把抹去面頰之上的血汗,對着葉弘文,道:“二叔,沙場之戰,本就計謀百出,生死難料,勝敗難斷。”
“此次輸了,非你之過,實乃南雲王府之衆太過狡詐奸險,纔會如此,更何況...”
話鋒微轉,她清眸裡透出幾縷光芒,激勵吐語:“我相信,涼弟他一定會帶人來救我等的。”
“對,少將軍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那些將士紛紛點首附和。
“唉...”
葉弘文搖頭嘆語:“如今慈燕山外有懷湘王大軍所阻,而貫穿慈燕山的那一條長長的山道,更有無數將士攔截,困難重重,涼兒他們想來此地救援,談何容易。”
‘嘭...’
就在葉蓿凝等人聞言欲勸語時,祁天崢猛地將手中已然通體染血的煉天神針震刺於土中,任憑那碎土的濺射、塵埃的震起,對葉弘文罵語道:“當初...”
“不聽我哥傳來的消息,一意孤行要進兵的是你,如今,稍受挫折,便唉聲嘆氣,喪盡士氣的,也是你。”
他指着葉弘文,雙目微瞪,氣怒而語:“你這等模樣,又有何資格,做我大哥的二叔,又有何資格,統領三軍!?”
“天崢。”
葉蓿凝柳眉一蹙,對其喝語道:“不可胡言。”
“他說的對。”葉弘文苦澀吐語:“是我無用,是我廢材,害了大家,我愧對北涼,愧對死去將士。”
說着,他猛地起身,拔劍出鞘,對着那脖頸抹去:“我該爲他們償命。”
“將軍。”
淮堽等人看得他欲拔劍自刎,不由面色一變,紛紛欲上前攔阻。
嘭...
不過,他們還未動手,那一旁的葉蓿凝,便是眼明手快的打落了葉弘文手中劍,而後,她那嬌容之上,難得浮現出清凝之意,對着葉弘文呵斥道:“如今,大軍被困,危在旦夕。”
“你身爲全軍統帥,不求破敵之策,不想統軍共應敵,卻想着刎頸自殺,你如此行徑,才更叫人心寒,更對不起北涼,對不起那些追隨你的將士...”
她嬌叱訓語:“你知道嗎?二叔!”
“我...”
葉弘文聽得葉蓿凝的訓斥之語,再環顧一下那在場,傷痕滿身,疲態盡顯,卻依舊無半點怪語,一心追隨於他,凝望着他的那些將士,眼眶不由一紅。
有些說不出話來。
看得這一幕,那葉蓿凝清凝之意漸散,重新軟語以勸,道:“二叔,天崢之言雖然重了些,可是,他並無惡意,他只是想讓你振作起來。”
“做回當初那穩步而戰,一次次帶我北涼將士退敵護疆土,百戰不殆的將軍。”
說着,她頗爲聰明的對着那氣怒不減的祁天崢,投去眼色。
入眼於此,那祁天崢雖是有幾分心中氣悶,但還是順着葉蓿凝之語,對着葉弘文,道:“你如果能夠振作起來,今天就算是陪你戰死於此,老子亦認了。”
“不錯,我等只求與將軍,浴血沙場,共抗敵寇,縱死不悔!”淮堽恭敬道。
“我等願與將軍,共戰沙場,縱死不悔!”
有了二人的帶頭,諸將齊齊跪地拱手吐語。
似被葉蓿凝給打醒,且被他們的言語激出了血性,葉弘文重拾信心的對着衆人道:“好,我葉弘文發誓,定與諸君共生死。”
說着,他撿起那被葉蓿凝打落的劍,重新回鞘後,對着衆人震語道:“現在,便讓我等想想,接下去的退敵或破敵之策。”
聞言,那在場衆將卻又再度陷入了沉默,這倒不是他們不想破敵,實在是陷入死局,沒有辦法。
倒是那葉蓿凝柳眉微蹙,大膽吐語:“如今,我們四面環敵,其中敵寇最多的是我軍來路,亦就是慈燕山那一條通路。”
“其次便是左右兩側的連綿高山,而最薄弱的便是我軍前方的那條大道,我軍若真的要突圍,前方的那條大道,亦是最有希望的。”
畢竟來路南雲王府布了大軍,防他們逃離,兩側又有高山爲天然屏障,勝過千軍萬馬,唯獨有點希望的,亦只有前方了。
“可是前方是懷湘王府的腹地,縱使我等能突破圍困,一路進軍,那我軍一樣還是會被困死於其中,並無多大區別。”淮堽皺眉道。
一旁的那些將士聽此,亦是紛紛皺眉點首,覺得這樣突圍,只不過是秋後的螞蚱,多蹦躂幾天而已,沒多大的意義,結局還是改不了要死。
“對全軍來說,或許無多大意義,但是對一部分的將士來說,卻有意義。”
葉蓿凝抽出腰間輕劍,指向那地間臨時弄起的土堆模具,道:“你等細想,一旦我軍從前方突圍了,那麼,南雲王府那些勢力,會怎麼做?”
“他們必然會連忙調動四周之兵,對我們進行圍追堵截,以求將我等盡皆誅殺。”
她肅然道:“而一旦他們這麼做了,那麼我們的機會就來了。”
就在衆人聽了葉蓿凝此語,還是有些困惑不解時,葉弘文望着那葉蓿凝輕劍所指的地間泥土,似陡然想通了什麼,皺眉道:“蓿凝,你的意思是...”
“讓一批人主動進攻前方,得以攻破前方防線,吸引敵方勢力的注意力,然後,趁此時機,留於原處的大軍陡然出擊,向別處突圍?”
畢竟,一旦前方防線被破,南雲王府等勢力一定會調兵攔截,到時另外三面的守軍實力便會削弱。
這般突圍的希望,亦會大增了。
“是的。”
葉蓿凝輕點螓首,道:“只要留於原地之軍,能夠把握好時機,找出那調兵而走,戰力下降的薄弱點,並打他們一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那突圍的可能性,還是極大的。”
“此法,倒的確是可行,可是這批將士該如何留下,又如何做,才能誆騙的過南雲王府等人?”淮堽忍不住問道。
要知道,事情大體說說容易,真正實施到細節,可不簡單。
那麼多將士忽然留在原地,南雲王府不可能不防。
“首先,這留下的這批將士要裝成傷兵,而且是那種幾乎戰力發揮可忽略的傷兵,以此而造成,這批將士是被遺棄的假象。”
葉蓿凝肅然道:“若可以,還可以讓這批殘兵,假裝與突圍的主將鬧矛盾,以心灰意冷下,帶着怒意發出歸降信,以進一步麻痹南雲王府。”
“其次,這前方突圍的人,一定要夠分量,讓南雲王府覺得,我們的確是打算不顧一切的冒險一搏了。”
她繼續道:“如此一來,一羣被遺棄,且毫無戰力的殘兵敗將,和一羣重要將帥所統領,欲突圍做最後掙扎的強兵相比,那...”
“南雲王府一定會將重心放於突圍的前軍,而忽略這批‘殘兵’,進而令得這批‘殘兵’有了脫逃的機會。”
“若真的能夠演的像的話,那依南雲王府的孤傲性子,或許的確會如此,只不過...”淮堽眉頭深鎖:“這樣一來,那突圍的那批將士,不就必死無疑了?”
聞言,那諸將士皆是陷入了沉默之中,畢竟,他們不傻,都能看出,此局在眼下看似不錯,但卻是以犧牲一批人的代價,來爲另一批人博得一線生機。
之前他們不提,是刻意的避開,如今淮堽提了,他們亦是避無可避,只能沉默了。
“如今之局,除了此法,已別無他法,更何況,若能以己之命,給同袍造就活命的機會,我相信我北涼男兒,都願意爲之。”葉蓿凝語調激盪人心。
“既是如此,那我等究竟派誰去前方衝陣,以引去南雲王府的注意力?”一名面容俊秀的年輕將領問道。
畢竟,這領頭的將領要分量夠重,重到讓南雲王府相信,甚至於,讓南雲王府覺得抓其一人,可抵過或勝過留於原地的殘兵之感。
才能夠達到最好的效果。
不然,失敗的機率依舊不低。
面對他的問語,葉蓿凝手中輕劍猛然插在地間,而後,她對着葉弘文躬身拱手,肅然吐語:“此戰,我願領兵突圍,以助諸將覓得一線生機。”
的確,她身爲葉烈孫女,又是葉涼的姐姐,那對南雲王府的吸引力,還是頗深的。
尤其是對與葉涼有着深仇大恨的穆元海來說,那吸引力更是十足。
若是由她引軍,那或許的確能夠達到極好的效果,只不過,她的命基本上亦就斷送在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