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生的金銀花一朵難覓,林家竟然在藥山上成片栽種。路辰對清河城林家的實力,有了一個直觀的感受。
一朵金銀花,和一朵煉髓花的價格相當,可以賣出一兩紋金的高價。對凡人而言,金銀花是一種名貴補藥,男人服用金黃色花瓣,女人服用銀白色花瓣。林家在藥山上成片栽種金銀花,路辰不用想也知道金銀花對武者必然亦有極大用途。
感嘆一番,路辰走入藥田,就要開始打理。只是還沒走出幾步,路辰的身形忽然頓住,目光盯着身前的一朵金銀花仔細打量起來。片刻之後,路辰眉頭微皺了下,然後在甲字七號藥田中來來回回走了兩遍。最後,路辰確定一件事,甲字七號藥田中栽種的金銀花竟然有一小半都‘生病’了。
路辰眉頭皺了起來,心下想道,林家弟子定期來藥山打理藥田,自然是要將藥田中培育的藥材照料周全,且不管林家弟子如何解決此事。林方等人先一步來到藥山,定是特意尋到這一塊出現問題藥田,交由自己來打理。若是不解決好‘生病’的金銀花,林方等人怕是要借題發揮,向葛供奉告自己一狀。
這林方不知道自己出身於仙靈小鎮上的路家醫館,若是用其他事情來刁難,或許還能奏效。想用‘生病’的金銀花來算計自己,嘿嘿……他們卻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
‘生病’的金銀花附近必有藍燈草,摘下藍燈草,再配上冰蓮子的枝莖,兩者混在一起搗碎出汁,從根部澆灌下去,就能治好‘生病’的藍燈草。藍燈草尚好解決,冰蓮子的枝莖卻是個麻煩,不過如今我卻有比冰蓮子枝莖更好的選擇。
路辰從懷中摸出一個玉瓶,其中盛放的正是從福春草藥堂購買的,用來煉製九寶淬體液的冰蓮子。路辰隨身攜帶了一份九寶淬體液的藥材,本是以防萬一,卻沒想到此時竟派上了用場。
沒有多想,路辰開始在藥田田埂上的雜草叢中撥弄尋找。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路辰挖出一大捧頂端綻開着淡藍色小花朵的藍燈草。將藍燈草放入灌溉用的木桶,隨後揭開瓶塞,從玉瓶中倒出四顆冰蓮子,正要將四顆冰蓮子丟入水桶中,路辰微猶豫了一下,收起一顆冰蓮子,只將三顆冰蓮子丟入桶中。
做好這一切,路辰反握藥鋤的把柄,開始舂搗藥材,很快桶底和藥鋤把柄便被染成了淡藍色。
正在舂搗藥材路辰並沒有注意到,遠處有一道清瘦人影向着藥山北面走來。
將水桶中的藥材舂搗完畢,又提桶來到泉水匯成的小溪邊,桶浸入水。片刻之後,提着半桶淡藍色的藥液,路辰走進藥田中,埋頭開始澆灌一朵朵‘生病’的金銀花。
“你在幹什麼?住手!”
一道怒喝遽然間傳來,猝不及防之下竟將路辰震得兩耳嗡鳴不已,眼冒金星,身體如同風中樹葉不由自主的搖晃起來。一喝之下竟有如此威力,路辰心中一凜,來不及多想,連忙停止澆灌,提着水桶,直起腰桿望向來人。
待到看清來人的面孔,路辰微微一怔,隨即放下手中木桶,向來人抱拳道:“弟子見過葛供奉。”面前之人,正是負責管理藥山的葛供奉。
“我問你在幹什麼?”葛青清瘦臉龐上的臉色十分難看,隱隱已經到了火山即將噴發的臨界點,看了一眼路辰身旁的水桶,冷聲問道。
路辰暗感不妙,連忙解釋說道:“弟子負責打理甲字七號藥田,藥田中的金銀花‘生病’了,弟子正在救治‘生病’的金銀花。”
“救治‘生病’的金銀花?簡直……胡鬧!”聽完路辰一番言辭鑿鑿的回答,葛青臉色不僅沒有好轉過來,反而更加難看了幾分。最近這一段時間,自己真可謂是被‘生病’的金銀花折磨得身心疲憊,精力憔悴。連自己都想不出什麼救治之法,一個毛頭小子卻是當着自己的面,說正在救治‘生病’的金銀花,這是故意尋開心嗎?
路辰實話實說而已,見葛青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還要再做一番解釋。葛青卻是忽然喝問道:“你叫什麼名字,難道是第一次來藥山嗎?”
“弟子路辰,確是第一次來藥山。”路辰如實說道。
姓路,不是林家本族弟子,今天還是第一次來藥山!聞言,葛青心頭更怒,一步踏進藥田,和路辰攃身而過之際,冷冷說道:“你這小子第一次來藥山就敢胡作非爲,對我培育的金銀花動手動腳,此番我不親手處置你,卻要叫林家主好好拾掇你,以儆效尤。以後,不准你踏進藥山半步。現在,你給我……”
最後一個‘滾’字就要說出口,葛青卻似被一隻無形大手狠狠掐住了脖子,聲音戛然而止,最後一個‘滾’字自然是再也說不出口。目光盯着面前的一朵金銀花,葛青的瞳孔一陣猛烈收縮。
自己究竟……看到了什麼!
一朵金銀花,金黃色花瓣上的銀白色斑點,以及銀白色花瓣上的金黃色斑點,正在自己的目光注視下一點點縮小、淡化。兩片花瓣,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各自完美的色彩,就好似有人拿着調好的顏色,將兩片花瓣上的斑點均勻塗抹,掩飾掉來。
這……不可能!應該是自己眼花了吧。葛青不敢置信,顧不得自己身旁還站着路辰,做出一番看起來有些滑稽的動作。先是擡手使勁的揉了揉雙眼,然後雙手拿開,再使勁的瞪大雙眼。
葛青站在甲字七號藥田中,倒吸一口冷氣,金銀花兩片花瓣上的斑點,竟然真的在自己的注視下消失不見。
隨即,葛青目光一掃。只見自己腳下附近,還有四五朵金銀花正在經歷同樣的變化。
這……葛青目瞪口呆,這一刻都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困擾自己三個多月,令自己吃不下飯,睡不着覺的問題,就這麼解決掉來。葛青只覺得心中似有一塊大石頭落地,身子都微微一輕,呆呆地望着面前喜人的變化。
自己掏腰包救治‘生病’的金銀花也有錯?路辰心中一陣無語,此刻想起之前林今夕和林殊對自己的一番叮囑,終於體會到這位葛供奉的脾氣,到底是有多差。早知如此,就對藥田中‘生病’的金銀花放任不管,由它們自生自滅好了,真是好心被當成驢肝肺。
雖然葛青最後一個‘滾’字並沒有說出來,但路辰如何猜不到最後一個字是什麼。葛青顯是一個外姓供奉,卻能全權負責林家的藥山。權利之大,足以見這位葛供奉在林家中的地位之高。葛青發怒,自己只有無辜遭殃的份。路辰沉聲說道:“葛供奉息怒,弟子這就自己去家主大人面前領罰,以後絕不踏進藥山一步。”
此言一出,葛青方纔回過神來,此刻才注意到,但凡那些色彩恢復正常的金銀花,皆是被身後小子灌溉過的。而那些沒有被灌溉過的金銀花,還是和之前一個樣,斑斑點點,一副‘病懨懨’的樣子。
“路、路……”
“弟子路辰。”
“路辰。”葛青低吟一下,將路辰的名字記在心中。因爲此刻已經知曉自己之前誤會了路辰,葛青臉上怒容消失殆盡,說話語氣也緩和了許多,開門見山的問道:“你是如何知道金銀花的救治之法的?”
“回稟葛供奉,我爺爺教會我的。”路辰說道,眼光神色中浮現出一抹自豪。隨即想到和自己相依爲命的爺爺已經駕鶴而去,心中又不免閃過一道淡淡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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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此,是有人教他。葛青心中想到,這金銀花的救治之法,自己已苦思冥想三個多月卻依舊不得入門。如今一個小孩兒卻是當着自己的面,將之熟練運用出來。路辰的爺爺必是一位奇人!恐怕此人的煉丹才能已不下於自己。只是自己認識人中,並沒有這樣的一對爺孫。
一念至此,葛青連忙問道:“你爺爺是何許人也?”
“我爺爺是仙靈小鎮路家醫館的郎中兼館主。”路辰如實說道。
“哦。”葛青矍鑠眼中浮現出一抹吃驚之意,自己身爲一個煉丹師都還不知道如何救治‘生病’的金銀花,一個小鎮醫館中的老郎中卻是掌握了救治‘生病’的金銀花的方法。忽地想到了什麼,葛青眼中又浮現出一抹釋然。也許路辰的爺爺和自己差不多,自己身爲一個煉丹師不就跑到林家來幫忙看管藥山了嗎。路辰的爺爺也許比自己還要厲害,喜歡做一隻閒雲野鶴,然後隱姓埋名在一個小鎮上當一位治病救人的老郎中,享受世間寧靜。
這樣一位奇人,若是自己從來就不知道,便也罷了。如今卻是從他孫兒口中知曉了他的蹤跡,倒是可以藉着這一層關係,前去拜訪,見識一下這位奇人。
一念至此,葛青又是連忙問道:“我來問你,你爺爺如今還在仙靈小鎮上的路家醫館中嗎?”
“爺爺已經駕鶴而去。”路辰不知葛青心中念頭,眼圈微紅,低聲說道。
聞言,葛青一怔,實在沒料到斯人已逝,無物相之,眼中不免浮現出一抹淡淡失望。自己竟與這樣一位奇人緣慳一面,心中禁不住嘆息一聲,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