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一羣人毫不掩飾眼中的仇恨之意,幽諾自然能夠察覺出來。微想了一下,她揚手對陳智四人說道:“你們留在這裡。”
事情未水落石出前,她不打算讓陳智四人和前方的一羣人再有任何接觸。忽然間幽諾又想到了什麼,向路辰招了招手:“我們一起過去。”前方一羣人之所以仇視他們,實是仇視陳智四人。而路辰和她一樣,根本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更不應該受到這羣人的仇視。
路辰微微點頭,隨幽諾一同往前去。
兩人穿行在十里寬闊的沼澤溼地中,腳下長滿了蕨類植物和厚綠苔蘚。而一塊塊大小不一的平靜的水窪,就像是許多鏡子平鋪在地上,倒映出被晚霞燒得紅彤彤的雲朵和天空,此刻天空一半蔚藍,一半火紅,壯闊無比,絢麗無比。
過不多時,路辰和幽諾來到沼澤溼地的中心,兩人不禁打了一個寒顫,沼澤溼地中心的溫度比外圍驟降了許多。眼前是一方寧靜的湖泊,絲絲寒氣從湖泊的水面上逸散而出,湖泊中央有一個長梭形的小島,一羣人正或立或坐的停留在島上。
目光一掃,對方總共也是六個人。一名臉色蒼白的中年男子盤坐在衆人最前方,他半邊衣衫血跡斑斑,身體微微顫慄着。而他只有一條手臂,另一條手臂從肩膀處消失殆盡,似乎被某種猛獸啃食過,傷口處零碎參差。而在男子的腰間,掛着一塊殷紅如血的玉佩。
路辰的目光只是從男子腰間的這塊血色玉佩上一掃而過,但就這時間,他的腦海中響起一道聲音。
“一定要弄清楚他是從哪裡得到這塊玉佩的。”古玲瓏道。
“你要這種玉佩?”路辰心中詫異。
“不是我需要它,而是你需要它。”古玲瓏白了路辰一眼。
“說明白點。”路辰更加詫異。
“等你弄清楚了之後,我再告訴你不遲,否則一切都是空談。”這話說完,古玲瓏不在吱聲。
路辰回過神來,眉頭微皺了一下,心中暗暗思量如何向男子開口打聽腰間玉佩一事,同時繼續打量島上之人。就見男子身後站着五名俊俏的少年少女,只是此刻他們的氣息都十分虛弱,而除了仇視路辰和幽諾之外,他們或是嬌軀顫慄,或是臉色頹然,或是透出一副死到臨頭的模樣。
忽然,路辰眼中透出一抹詫異,竟是在這些少年少女中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這名男子站在最後面,顯然在這一羣人中地位最低。路辰注意到此人,此人卻沒有注意到路辰,而是一臉頹然絕望的站在人羣后方。
路辰如今用假名留在宗門中,是以沒有立即就與島上熟悉之人相認。而他進入赤火門之後又有成長,再加上修成冰肌之身,島上之人即便看清楚自己的臉龐,自己不主動相認,對方也未必能識出自己。
“你們竟然還有臉回來!”盤坐中的男子眸光射向幽諾和路辰,怒不可遏的說道,眼中滿是滔天恨意。
幽諾毫不動氣,反而朝對方欠身一禮:“見過康以寧康長老。”島上的中年男子是赤火門轄域內,一個名叫雲海宗的小宗門的長老。
“你認識我?”康以寧陡地一怔,詫異問道,怒氣竟是在不知不覺間收起了一些。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況且之前的事情裡也的確沒有眼前少年少女的身影參與到其中,或許自己等人不應該仇視他們。
路辰心頭微動,幽諾竟然認識對方。念頭一轉,他忽然就明白,這羣人恐怕是其他宗門的人。而幽諾是赤火門丹堂的內門弟子,她本身的身份就與衆不同,又是一名煉丹師,而她師父更是丹堂三老之一的費鶯費長老,幽諾認識的人自然不會少,而在噬骨森林中遇到一兩個認識的人也沒有任何稀奇之處。不過看樣子,幽諾認識這康以寧,康以寧似乎並不認識幽諾。
“半年多前,康長老來赤火門丹堂,請動我師父替你煉製一枚療傷丹藥時,我曾有幸見過康長老一面。只是當時我留在後廳,康長老並沒有見到我而已。”幽諾耐心地向康以寧解釋了一番。
聞言,康以寧面露思索之色。他請動赤火門丹堂三老之一的費鶯替自己煉製療傷丹藥一事,知道的人屈指可數。他能順利突破到真罡境,就和那顆療傷丹藥有莫大關聯!而他還知道,費鶯座下的確有一名叫幽諾的親傳弟子,這幽諾還是噬骨森林另一邊的幽蘭郡的郡主,身份尊貴無比。
片刻之後,康以寧面色一動,心中確定,面前女子恐怕就是幽諾。此刻他的怒火雖然沒有消失殆盡,但卻不在仇視幽諾和路辰。他相信以幽諾幽蘭郡郡主的身份,又是費鶯的親傳弟子,絕不會做出之前之前那種言而無信算計他們的卑鄙無恥行徑。而路辰和幽諾站在一起,顯然是幽諾的朋友。
康以寧身後的少年少女們卻是不知幽諾的身份,依然對她和路辰抱有強烈的敵意。
“之前的事情你們不清楚?”康以寧問道,其實他心中已經猜出了大概,這一問只是要確定一下。
幽諾心知康以寧已經認出自己的身份,點頭道:“我們六人一起進入噬骨森林,但之前是由關越、陳智、蕭衍獻和阮香玉四人在前方探路,我和辰路並不清楚這裡剛剛發生過什麼事,還請康長老能夠告知我們。”
康以寧自是相信幽諾的話,但他身後的幾名少年少女卻是面露狐疑之色,以爲幽諾和路辰是來貓哭耗子假慈悲的。
沒有立即向幽諾和路辰解釋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康以寧歉意地說道:“剛剛是我們誤會你們了。”
康以寧是長老,他說出道歉之言,自是排除了幽諾和路辰的嫌疑,但少年少女不知其中原委,目光望向幽諾和路辰,他們的眼中滿是不解。
幽諾擺了擺手,路辰微微一笑,兩人都沒有將剛剛的事情放在心上,靜靜等待康以寧的下文。
回想了一下,康以寧眼中透出一抹悽然悲愴神色,緩緩說道:“約莫是在昨天巳時,我們一行九人來到這一處寒湖,立刻就發現湖心島上長有一株生出十一個分支的寒心蕊。我仗着自己真罡境的修爲,便帶着一衆門下弟子踏上湖心島摘取這一株寒心蕊……”
這時間,幽諾向路辰小聲解釋了一句:“寒心蕊是一種靈級藥材,算是罕見之物,而且比較奇特,一支主脈可以誕生出諸多支脈。更奇特的是,要採摘寒心蕊,必須主脈和支脈一同採摘掉。否則只採摘主脈,藥性就會流逝殆盡,而一同採摘的支脈越多,藥性保留的就越多。”
等到解釋完之後,幽諾忽然又覺得自己完全是多此一舉。路辰能夠解決藥堂的藥材枯死一事,又豈會不知道寒心蕊的特性。
路辰微微點頭,他的確知道寒心蕊的這一特點,但並不知道寒心蕊是一株靈級藥材。而康以寧將一衆門下弟子帶上湖心島,也並非是閒着沒事幹,他實是想要儘量保留住寒心蕊更多的藥性。而眼下即便算上斷掉一臂的康以寧,湖心島上總共也只有六個人,另外三個人會去了哪裡?
目光望向眼前的寒湖,路辰的眼中透出一抹凜意。啃食掉一名真罡境的手臂,還附帶幹掉三名弟子,這寒湖中絕對另藏玄機。
只聽康以寧接着說道:“我們現在所立之地並非是這一方寒湖中的孤島,之前還有一座小徑通向島上,只是——”說到這裡,康以寧眼中透出一抹悔恨之色,而他身後的五名少年少女的臉上皆浮現出一抹餘悸,彷彿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景象。
幽諾和路辰相視一看,安靜等待康以寧恢復情緒。
片刻之後,康以寧緩緩說道:“等我與門下一衆弟子踏上小徑,剛走到一半時,連接岸邊的小徑忽然塌陷下去,並且塌陷的趨勢快速的向我們腳下的小徑蔓延過來。我立刻察覺到了異常,但卻爲時已晚。只能繼續帶着門下一衆弟子拼了命的衝上湖心島,這時小徑坍塌的速度更快,後方三名弟子落入水中,我下去施救,不僅沒有將他們救回來,還失去一條手臂才得以苟延殘喘到現在,而湖心島上的寒心蕊也不知何時沉入寒湖中消失不見。”
“難道寒湖中的妖獸是將級妖獸?”幽諾的臉色微微一變,吃驚問道。康以寧乃是真罡境強者,但他不僅沒有救下門下三名弟子,還讓湖中之物啃食掉一隻手臂,是以幽諾自然而然就認爲湖中妖獸是一頭將級妖獸。
路辰暗暗詫異,將級妖獸媲美真罡境強者。而從康以寧等人的遭遇來看,這似乎是湖中之物提前佈置下的一個圈套。妖獸的智慧還真是可怕!微想了一下,路辰心中又釋然。從自己等人進入竹海,遭遇八隻竹節毒蜘蛛圍殺一事就可看出,妖獸的靈智並不低,甚至在某些方面表現的更爲優秀,比如狩獵。
“這寒湖中潛藏着一頭寒甲血睛鱷,它並非是將級妖獸,而是兵級巔峰妖獸。”康以寧搖頭說道。
“那你怎麼會……”幽諾眉頭皺起,想不通康以寧爲何最落得如此下場。既然是兵級巔峰妖獸,也就是氣海神境而已。在真罡境強者面前,還是差了一大截的。
康以寧面露慚愧之色,解釋說道:“一來,我晉升真罡境還沒多久,本身的境界並不穩固。二來,這寒湖中也有蹊蹺。我落入其中救人時方纔知道,這湖水冰寒異常,人一進入其中,連思緒都僵硬起來,更何況功法和招式的運轉。寒甲血睛鱷對此卻是如魚得水,此消彼長之下,我自然不是寒甲血睛鱷的對手。不過那寒甲血睛鱷也受傷不輕,沒有四五天它休想恢復過來。”
解釋一番後,康以寧又繼續說道:“我們被困在這湖心島上,之後就遇到那四人,我便向他們細說一番,尋求幫助。他們滿口答應,說只要我肯將儲物手鐲交出去,他們四人就救我們離開這湖心島。哪知我將儲物手鐲交出去,他們卻是提也不提救人之事掉頭就走。”
將一番來龍去脈理清楚,幽諾和路辰心中恍然。康以寧將儲物手鐲交出去,既是病急亂投醫,也是身處絕境中的無奈之舉。畢竟四五天的時間並不長,他們未必會再遇到其他進入噬骨森林中冒險的武道修士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