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的案子是結束了,可弘晴卻依舊沒能得閒,概因工部事宜實在是太多了些,尤其是開春之際,各種計劃預算之類的報表簡直有若雪片一般地蜂擁而來,偏生馬奇那個掛名的尚書從不理事,而有着幫辦頭銜的弘曆如今也甚少到工部辦差,就只苦了弘晴一人,每日裡都忙得個四腳朝天,這不,明兒個就是元宵了,弘晴依舊忙到了天都已是將將擦黑了,方纔回到自家府上,這纔剛進門呢,一陣香風捲過,一大一小兩美女已是雀躍着迎了上來,大的不消說,正是伊哈娜格格,小的麼,卻是弘晴最小的嫡親妹子吉蘭,年方九歲,正是最頑皮之時,這不,一衝便直接衝進了弘晴的懷中,一把抱住弘晴大腿,毫不客氣地便往上爬着.
";喲,小吉蘭來了,大哥抱抱!";
弘晴往日裡最寵的便是這個最小的嫡親妹子,這一見其拱着要往上爬,不由地便是一樂,笑呵呵地便伸出雙手,只一提,便已將小吉蘭抱了起來,愛憐地用手颳了刮小傢伙的鼻頭,笑着調侃道:";咱家的小吉蘭越大越漂亮了,將來可不知要迷倒多少人呢.";
";討厭,別刮,會扁的.";
被弘晴這麼一調侃,小傢伙可不樂意了,小身子扭動得跟麻花似的,雙手一伸,護住了鼻尖,眉頭一皺,不開心地翻着白眼,嬌滴滴地抗議着.
";哈哈哈……";
被小傢伙這等可愛的小模樣兒一逗,弘晴忍不住便放聲大笑了起來,連日操勞的疲倦也隨之一掃而空了.
";大哥,姐姐說了,今兒個張廷玉府上有文會,大哥,你就帶小妹去瞅瞅,成不成啊?";
小吉蘭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儘管很是不爽弘晴的";動手動腳";,不過麼,白眼翻過了也就算是完了事兒,倒是沒計較那麼許多,大眼睛雪亮雪亮地盯着弘晴,嬌聲嬌氣地提出了要求.
";呵,這樣啊,那就讓你姐帶你去不就成了?";
一聽小吉蘭這般說法,弘晴便知這主意一準是伊哈娜整出來的,爲的可不是啥文會,而是想去會情郎罷了,心下里自不免有些不爽,不過麼,倒是沒表現出來,僅僅只是瞥了局促不安的伊哈娜一眼,口中卻是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道.
";那可不行,額娘說了,大哥不去,姐哪都不能去,大哥,求求你了,就帶小妹去看看吧,人家都九歲了,還沒參加過文會呢.";
弘晴這話一出,小傢伙當即便不樂意了,在弘晴的懷中亂扭了幾下,巴眨着大眼睛,一派可憐兮兮狀地求肯道.
得,老孃也真是的,這不是讓咱去當保姆兼大燈泡麼?暈死!
弘晴多精明的個人,只一聽便明白今兒個兩妹子跑來迎接自己的根由之所在了,敢情是伊哈娜想去文會,求了老孃,卻未能得準,這纔會慫恿着小吉蘭來胡纏,心中的不爽自不免便更深了幾分,沒旁的,弘晴向來就不喜歡去整蠱啥文會的,對那些個無病呻吟的事兒,半點興趣全無,除了小時候被三爺抓過幾回壯丁之外,還真就從不曾去參與過這等京師青年騷客們的聚會活動,尤其是此去所要擔當的角色着實不堪得很,心裡頭更是十二萬分的不想應承下來.
";大哥,你不去,小妹可就不理你了啊,大哥,去吧,去吧,小妹求你了.";
這一見弘晴半晌沒開口,吉蘭的小嘴可就翹了起來,小身子在弘晴懷中亂拱了幾下,撒着嬌地折騰着.
";好好好,大哥去就是了,可總得讓大哥換身衣裳罷?";
沒轍了,小傢伙都已將話說到了這麼個份上,弘晴就算再不樂意,那也不好拂了小傢伙之意,沒奈何,也就只能是苦笑着應答了一句道.
";大哥最好了,趕緊,換衣裳去啊.";
這一聽弘晴答應了下來,小吉蘭可就興奮了起來,一把拽住弘晴官袍上的補服,拉扯着呦呵不已……
澄懷園,位於京師西郊,離暢春園只有一里之距,乃是當朝保和殿大學士張廷玉的別院,只是啓用的時候並不多,大體上都是老爺子入主了暢春園,張廷玉方纔會跟着入住此處,而今,時值開春,老爺子尚在宮裡,澄懷園自也就閒置着,一冬下來,都不曾動用過,門前冷落車馬稀自也就屬於常態了的,然則今個兒的澄懷園卻是一派的鬧騰,不爲別的,只因號稱京師四大才子之一的張廷玉之次子張若澄將在此園中舉辦文會,廣邀各路文壇青年才俊前來與會,請柬一撒,可謂是應者雲集,這不,離着文會正式開始的戌時還有大半個時辰呢,趕來赴會的各府馬車便已是有若流水般地涌到了園門處.
張家兩代宰輔,聖眷之隆,也唯有號稱佟半朝的佟家可堪比擬,而隨着佟國維的致仕,佟家已是逐漸走向了衰落,張家則恰恰相反,正處在冉冉上升之期,不說張廷玉正備受重用,其之三個兒子也盡皆開始嶄露頭角,尤其是次子張若澄文采出衆,與溫達的孫子澄覃,翰林院大學士尹泰的二子尹繼善,已故大學士陳廷敬之孫陳子春並列京師四大才子,皆是明科狀元之熱門人選,張府有文會,各方盡皆聞風而動,自也就不足爲奇了的.
張若澄這小子還真是能折騰!
弘晴這還是第一次參與文會,換了便裝與兩位妹妹一趕到地頭,入眼便見園門處車水馬龍地好不熱鬧,心下里自不免頗有些感慨,沒旁的,張英以及張廷玉父子倆,弘晴都共事過,對這對父子的謹慎作風向來是佩服得緊,偏生這張家第三代卻是高調得很,名聲早顯也就罷了,玩個甚文會,還搞出如此大的動靜,當真與張家一貫的低調做派大相徑庭,是好是壞,着實是難說得很.
";大哥,你倒是快點走啊,這都要開始了!";
一行人等原本就到得稍遲,弘晴再這麼一站着感慨,小吉蘭可就急了,
恨恨地跺着腳,伸手硬拉着弘晴的胳膊,氣咻咻地埋汰着,小臉蛋都生生憋得個通紅.
";好好好,這就去,不過咱們可是說好了的,到了地兒可不許再叫大哥了,要不大哥可是要即刻便回的.";
弘晴此來參與文會本就是被抓了壯丁的無奈之舉,自是更不願成爲焦點人物,沒旁的,就他眼中這等身份,若是以真面目與會,那可就不知要有多少人圍着他轉了,煩都能煩死了去,自是須得喬裝前來,好在這些年來弘晴辦事雖是高調,做人卻是低調得很,除了朝臣之外,京師上下大多聞其名而難識其人,隨便弄個假身份倒也不難,怕的只是自家小妹說漏了嘴,這當口上自是得緊着再叮嚀上幾句.
";知道了,大,哦,表哥,小妹都記住了,您還有完沒完啊,趕緊走啊!";
要說文會,三爺府上也常開,不過麼,三爺規矩大,兒子們參與旁觀可以,女兒們卻是嚴禁觀摩,小吉蘭自是一次都沒能參與過,早想着見識一下文會到底是怎生模樣了的,哪還耐煩弘晴的婆婆媽媽,一迭聲地便催促個沒完,那等急迫樣兒一出,弘晴固然是無奈苦笑,心有牽掛的伊哈娜同樣被逗得莞爾不已.
";好好好,這就走,這就走.";
這一見小公主發脾氣了,弘晴可就不敢再多遷延,無奈地舉手作了投降狀,領着兩位妹妹便向園門處行了去,自有隨行的侍衛上前通稟了伊哈娜姐妹以及弘晴這個西貝貨表哥的到來.
";小生張若澄見過伊哈娜格格,見過吉蘭格格.";
伊哈娜姐妹倆身份高貴,二人這麼一駕臨,園門處的管事自是不敢怠慢了去,急匆匆地便派了人去內裡通稟,不多會便見一白袍書生疾步從園子裡行了出來,朝着立在燈籠下的伊哈娜姐妹倆便是一禮.
";鏈雪(張若澄的號)公子客氣了,奴家姐妹倆前來攪擾,到得遲了些,還請多多海涵纔是.";
滿族女子素來不講究甚男女授受不親的陋習,身爲格格,伊哈娜這些年來可是沒少出入文會場所,與張若澄自是熟稔得很,應對起來,自是從容得很.
";不敢,二位格格能來,實小生之幸也,唔,不知這位公子是……";
張若澄謙遜地道了聲不敢,而後便將目光投向了弘晴,試探着便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他是我表哥!";
這一見張若澄只與自家姐姐寒暄,卻渾然忽視了自己的存在,小吉蘭當即便不樂意了,不等伊哈娜開口,她已是不耐地嚷嚷了一嗓子.
";在下凌瀾,乃是誠親王福晉之遠房侄兒,剛從盛京來,攪擾了.";
弘晴精明得很,只一看,便知張若澄已是對自己的身份起了疑心,不過麼,好晴卻是一點都不在意,臉不紅心不跳地便報上了個假名.
";哦,原來是凌公子,您三位裡面請.";
張若澄雖是宰輔之子,可論身份麼,也還只是個舉人而已,卻是不夠資格跟弘晴那等極貴之輩打交道,自是不曾見過弘晴本人,此際雖是尤有疑心,卻也沒再往下追問個不休,而是彬彬有禮地側身一擺手,將弘晴等人迎進了園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