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如此說來,穆將軍便是公忠體國之輩嘍?嗯,好,甚好.";
弘晴平生最恨的便是有人敢當面威脅自己,此際一見穆春阿那等有恃無恐的樣子,心下里自不免怒氣大起了,只是怒歸怒,在這等場合下,弘晴卻也不好當場發作,只能是語帶譏諷之意地";嘉許";了穆春阿一句道.
";不敢,末將既蒙陛下隆恩,自當竭力以報,唯盡職耳.";
穆春阿自是能聽得出弘晴話裡的濃濃之不悅意味,不過麼,卻顯然並不放在心上,但見其一欠身,一派不亢不卑狀地回答道.
";能盡職便是好事,穆將軍既言願作證人,那便拿出證據來好了.";
以弘晴的身份,自是不合適在此際與穆春阿糾纏不休,若不然,掉價不說,還有着授人以柄之危險,正以爲此,儘管心中不悅已極,弘晴也沒再多囉唣,直截了當地便轉入了主題.
";好叫晴貝勒得知,證據便在我等腳下,只消撬開石板,便可知根底.";
這一聽弘晴問起了證據,穆春阿的臉色雖平靜依舊,可眼神裡卻是飛快地掠過了一絲自得之神色,言辭灼灼地給出了答案.
";嗯,那就動手好了,本貝勒等着看穆將軍所謂的證據究竟爲何.";
這一聽穆春阿說得如此之肯定,弘晴心中的怒氣自不免愈發高漲了幾分,卻又無可奈何,只能是強自壓抑住了心頭的怒意,一揚眉,冰冷地吭了一聲.
";末將遵命!來人,給我往下挖!";
弘晴既已下了令,穆春阿自不敢稍有怠慢,緊趕着應了諾,而後高聲斷喝了一嗓子,自有一衆手下軍卒轟然應命,驅策着拘來的那些個民壯來到了殿中,亂哄哄地就地挖掘了起來,不多會,石板鋪就的地面便已被破出了個數尺見方的大洞,再往下挖不過一尺,便已顯出了層木板隔層,再往下挖,立馬就見水花蕩漾而出,那下頭赫然竟是潭不知深淺的水面.
";晴貝勒請看,此便是您所要的證據.";
木板隔層下頭的水面一顯露出來,穆春阿的臉上終於是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伸手朝着弘晴一擺,自得無比地說了一句道.
";哈哈哈……,自作孽,不可活!事到如今,真相已白,春暉,爾身爲工部侍郎,竟敢知法犯法,已是死罪難逃,來啊,將這羣城狐社鼠一體拿下!";
弘晴尚未有所反應,卻見早已是忍耐多時的齊世武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興奮無比地揮舞着雙手,嘶吼着便要下令拿人.
";慢着!";
儘管水面已現,看似滲水的證據已然確鑿無疑,可弘晴卻並不打算就此結案,這一見齊世武如此放肆地自作主張,心中的怒氣可就再也忍不住了,一揚手,寒聲便叫了停.
";晴貝勒,您這是何意,莫非欲包庇欽犯不成?";
齊世武顯然是巴不得弘晴在此事上犯錯,一聽弘晴叫了停,立馬便火上澆油地頂了一句,渾然不顧自個兒的身份地位遠比弘晴低之事實.
";齊尚書好大的火氣,莫忘了本貝勒纔是正使,爾擅自下令,是欲篡權麼,嗯?";
弘晴豈是那麼好威脅的,這一見齊世武囂張無比,臉色頓時便陰沉了下來,冷笑了一聲,不留絲毫情面地便呵斥了其一句道.
";下官不敢,只是……";
弘晴身上煞氣大,這麼一拉下臉來,齊世武還真有些心虛得慌,很明顯地呆愣了一下之後,方纔訕訕然地張口欲解釋上一番.
";不敢就好,此事本貝勒自有主張,無須爾來造次,還不退下!";
證據既現,就意味着弘晴已是與太子一方徹底撕破了臉,在這等情形下,弘晴自是不會給齊世武留甚情面,端出欽差正使的架子,不待齊世武將話說完,便已是毫不客氣地訓斥了其一番.
";下官,下官……";
齊世武還想再辯,可一見弘晴的臉色已是冷若冰霜,愣是沒了再多囉唣的勇氣,呢喃了幾聲之後,也只能是老老實實地退到了一旁,只是望向弘晴的眼神裡已滿是怨毒之色.
";槍!";
弘晴壓根兒就沒去理會齊世武的怒視,緩步走到了破洞前,盯着下頭的水面看了好一陣子,而後朝着一名侍候在側的守備營兵丁一擺手,言簡意賅地吐出了個字來.
";這……";
那名兵丁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沒敢拒絕弘晴的要求,不甚情願地將手中的紅纓槍遞到了弘晴的手中.
兩尺深,三十五丈方圓,這水倒是真不少!
弘晴接過了紅纓槍之後,也沒再多言,手腕一抖,已是將槍刺入了水面,探到了下頭的另一層石板,略一估算,對水的體積已是心中有數了的,然則對於這水到底是不是從地下滲出來的,卻並不敢下個定論,眉頭不由地便皺緊了起來.
";接着挖,將殿中所有地面全部撬開,另,再多派些人,將水全部瀝乾!";
弘晴默默地思索了片刻,而後將手中的紅纓槍從水裡抽了出來,隨手丟還給了原主,拍了拍手,一派隨意狀地下了令.
";不可,此乃證物,萬不可毀去!";
弘晴話音剛落,齊世武立馬便跳了出來,面紅耳赤地嚷了一嗓子.
";齊尚書如此緊張爲哪般,嗯?";
這一見又是齊世武跳了出來,弘晴的眼神立馬
便是一凜,不過麼,卻是並未發作於其,而是淡淡地一笑,一派隨意狀地發問道.
";晴貝勒明鑑,此間之水乃審案之關鍵,在案情未明之前,豈能輕易瀝乾,下官忝爲刑部尚書,自不能坐視不理,若有得罪處,還請晴貝勒海涵則個.";
弘晴若是在此時大發雷霆的話,齊世武反倒不怕,大不了將事情往大里鬧了去,有太子在後頭撐腰,齊世武還真不擔心自己會吃虧,再者,在他看來,弘晴若是真作出了徇私枉法的事兒,那倒是稱心如意了的,也省得他齊世武還得爲將弘晴圈入其中而多方設法,正因爲此,齊世武雖是大義凜然狀地諫止弘晴的命令,可實際上卻是巴不得弘晴氣惱之餘,公然作出舞弊之行爲,然則弘晴既是沒被激怒,齊世武心中可就不免有些疑竇叢生,一時間還真搞不懂弘晴的葫蘆裡賣的是啥藥儘管還是堅持不可瀝乾此處之水,可言語間的態度卻是就此軟化了不老少.
";嗯,既如此,那就先審審也好.";
對於齊世武這麼個提議,弘晴不單沒有發飆,反倒是從善如流地允了下來,不過麼,沒等齊世武高興起來,弘晴卻已是側頭望向了站在一旁的穆春阿,聲線平和地發問道:";穆將軍既言願作證人,那本貝勒有幾個問題要問,想來穆將軍該是不會拒絕的罷?";
";晴貝勒有事只管問,末將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穆春阿渾然沒想到弘晴問案的第一人居然會是自己,不由地便是一愣,可很快便回過了神來,但見其一派恭謙狀地躬身行了個禮,慷慨激昂地應了一句道.
";嗯,穆將軍這話,本貝勒信得過,那就請穆將軍說說看,到底是如何發現此處滲水之事實的.";
弘晴一反先前對穆春阿的冷厲態度,很是和煦地點了點頭,問出了箇中規中矩的問題來.
";回晴貝勒的話,末將奉旨護衛帝陵,雖到任不久,卻不敢有絲毫之輕忽,月餘前,偶然聞知地宮有滲水一事發生,心甚憂之,這就多方暗查,終有所得,只是尚不知事發之處還在,故,不得不與春暉等人虛與委蛇,十日前,末將之所以會攔阻晴貝勒入園,爲的便是查知春暉等人掩蓋真相之罪惡勾當,而今,幸不辱使命,證據就在眼前,一切還請晴貝勒明斷.";
穆春阿乃是有備而來,一番答話下來倒也說得個頭頭是道,至少從表面上來看,幾乎可以說是天衣無縫.
";原來如此,穆將軍還真是個有心人,甚好,甚好.";
弘晴並未對穆春阿的陳述提出疑問,也未加以置評,僅僅只是簡單地嘉許了一句,便即不再理會穆春阿,而是將目光投到了面如土色的春暉身上,但卻並未急着開口發問.
";下官有罪,下官該死,下官……";
春暉往日裡可是沒少聽聞弘晴的心狠手辣,這一見弘晴的目光掃了過來,原本就是強撐着的精神頓時便崩潰了,腿腳一軟,人已是跪倒在了地上,磕頭如搗蒜般地哀嚎了起來,鼻涕眼淚糊得滿臉都是,那樣子要說多狼狽便有多狼狽.
";春大人不必如此,本貝勒有幾個問題要問,爾且就起來回話好了.";
按說春暉與自己並不是一條線上的人,彼此間也無半點交情可言,若是換成往日,其倒不倒臺,弘晴壓根兒不會放在心上,奈何眼下形勢所迫,弘晴還真就不能讓其就這麼玩完了去,正因爲此,弘晴儘管心火熊熊,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了這個壞事的傢伙,可說出來的話卻依舊平和得緊,絲毫不帶半點的問責之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