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觀雨人雖不大,可常年跟着弘晴一道習武,力氣卻並不小,這麼一陣狂擂之下,堂口處的大鼓當即便隆隆作響了起來,聲如雷震中,整個九城提督衙門當即便亂成了一團,不少值守的將佐亂紛紛地衝出了辦公室,飛奔着向大堂跑了去,事發突然之際,彼此相撞者不在少數,不爲別的,只因這面鼓可不比尋常,乃是聚將鼓,鼓聲一響,三十息內沒趕到大堂者,那便是死罪難逃。
“你,你……”
正跟弘晴交涉的那名戈什哈渾然沒想到會有眼前這一幕發生,待得要喝止,觀雨早已是將鼓擂得震天響了,這一急之下,當即就結巴了,一時間還真不知該說啥纔是,剛想着衝上前去制止觀雨的胡鬧,可迎面就瞧見了弘晴那張陰冷無比的臉龐,心一寒,腿腳卻是怎麼也挪動不了了。
“怎麼回事?”
此際已是天擦黑之際,在九門提督衙門裡值守的將佐其實並不算太多,可也有着二十餘之數,這麼一窩蜂地從後堂奔行而出,聲勢自是不小,只是到了前堂之後,一見是弘晴這個“官場屠夫”站在堂中,卻是全都傻了眼,面面相覷地不知該如何應付纔好,正值爲難間,卻聽一聲怒斥響起中,面色鐵青的隆科多已是領着數名戈什哈氣急敗壞地從後堂裡轉了出來。
隆科多此番爲了配合四爺那頭的行事,可是特意調整了值守的輪次,留在衙門裡的都是他的心腹手下,他這麼一聲怒斥,一衆將佐們當即便慌了神,各自退了開去,將弘晴這個罪魁禍首就此暴露了出來。
“隆大人很忙麼,本貝勒親來報案,爾都能耽擱了去,嘿,好,甚好!”
隆科多如今可不比當初一介閒官,而是威風八面的九門提督,官威自是不小,這麼一聲斷喝之下,當真有令人膽寒之氣勢,然則弘晴卻顯然並不吃這一套,陰冷地掃了其一眼,似笑非笑地譏諷了其一句道。
“啊,原來是晴貝勒駕臨,末將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隆科多心中本就有鬼,在一看鬧出如此大動靜的人是弘晴,心頭自不免更虛了幾分,臉色變幻了幾下之後,還是硬着頭皮搶到了近前,沒敢先追究弘晴亂擂聚將鼓的事兒,而是陪着笑臉地致意了一番。
“隆大人客氣了,本貝勒此來乃是有一巨案要報,事急從權,若有打攪處,還請海涵則個。”
弘晴並未因隆科多的笑臉相迎而面色稍緩,拱了拱手,語調低沉地還了個禮道。
“啊……”
一聽弘晴這般說法,隆科多不由地便是一愣,一時間還真搞不懂弘晴這到底唱的是哪齣戲來着,也不知究竟該如何應對纔好,人當即便傻在了當場……
“嗯?”
聚將鼓一響,動靜自是小不了,不止是衙門裡的諸多將佐被驚動了,就連隔着一條街、正在面對棋盤打着譜的鄔思道也同樣被震了一下,眉頭一皺,霍然地擡起了頭來,滿是疑惑地望向了九門提督衙門的方向。
“不好,發信號,撤退!”
鄔思道到底是當世有數的智者,僅僅只是片刻的呆愣之後,便已猜到了九門提督那頭鼓聲大響背後的意味之所在,瞳孔不由地便是一縮,顧不得許多,已是一揮手,高聲下了令。
“咻……”
鄔思道這一聲令下,侍候在側的一名便裝大漢自是不敢稍有怠慢,緊趕着應了一聲,一閃身,竄到了開着的窗櫺處,飛快地點燃了一支菸花,揚手一擲,但聽一陣刺耳的銳嘯聲暴起中,一朵絢爛的禮花已在夜空裡炸將開來。
“衝進去,強攻!”
鄔思道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可惜還是太遲了,就在鼓聲響起的同時,曹燕山已是悍然發動了,但聽其一聲大吼之下,三十餘“尖刀幫”高手已是如旋風一般地衝出了街角的暗處,如狼似虎地直闖進了萬福客棧之中,與此同時,李敏行也率着百餘王府侍衛狂奔而出,將萬福客棧前後盡皆圍堵了起來。
“你們幹什麼,你們……”
崇文門附近乃是寸土寸金之地,萬福客棧能在此處安身立命自然不會沒背景,實際上,這客棧背後站着的不是旁人,正是佟家,在客棧裡營生的上上下下也都跟佟家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膽氣自然不小,此際一見有惡客闖將進來,幾名在大堂裡忙碌的夥計不單不怕,反倒是氣咻咻地搶上前去,試探攔阻曹燕山等人的突進。
“滾開!”
突襲要的就是突然與快速,值此緊要關頭,曹燕山哪有功夫跟這幫子店小二多囉唣的,但聽曹燕山一聲大吼,手臂只一揮,那幾名湊將過來擋道的店小二便有若被巨錘砸中的鐵彈子一般,哀嚎着翻滾了出去,而曹燕山卻是連看都不看一眼,率部便順着樓梯殺上了二樓。
“擋住他們!”
曹燕山等人的突擊雖是迅猛異常,可二樓處的“血滴子”們卻是早有準備,並不慌亂,但聽一聲大吼,一名光頭大漢已是率衆從樓道兩旁的房間裡狂涌了出來,毫不示弱地迎上了衝殺而來的曹燕山,那手持精鋼禪杖的光頭大漢赫然就是四爺府上的了因和尚!
雙方都是有備而來,戰事一開打便已是白熱化之慘烈,曹燕山一方是人多勢衆,武藝也大多比對方要高出一截,可地利優勢卻是在了因和尚一邊,雙方這麼一狠殺起來,當真打得個熱鬧非凡,一些原本在大堂裡用膳的無辜房客全都被嚇壞了,不少人狂號着便往大門口逃了去,試圖躲開這場血腥的廝殺。
“跪下,全都跪下,有敢亂闖者,殺無赦!”
一衆房客們反應倒是很快,可惜沒等他們衝出大門,就見李敏行早已率部在大門外列好了陣型,一聲呼喝中,刀槍林立地逼住了亂竄的人羣。
“報,大人,萬福客棧發生戰亂!”
萬福客棧就在九門提督衙門附近,曹燕山等人方纔一衝殺進去,在九門提督衙門口輪值的巡哨們自是全都瞧在了眼中,原本還有佐官打算率部前去彈壓的,可一見到誠親王府的侍衛們已然將客棧團團圍困了起來,自不敢輕舉妄動,緊趕着便派人衝進了大堂,向隆科多報急。
“什麼?怎麼回事,說!”
那兵丁前來稟報之際,正值隆科多被弘晴宣稱的報巨案一事所困擾,待得聽聞萬福客棧有戰亂,登時便急了,顧不得弘晴還在一旁,緊趕着便喝問了起來。
“回大人的話,是誠親王府侍衛突然包圍了客棧,內裡激鬥聲不止,王千總不敢擅專,特派小的前來請大人明示行止。”
這一見隆科多氣色不對,那名前來稟報的兵丁自不敢有絲毫的耽擱,趕忙將所知之情形稟報了出來。
“晴貝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還請您給下官一個解釋。”
萬福客棧裡有些啥人在,隆科多雖不是特別的清楚,可這些人的來歷麼,隆科多卻是心中有數的,原本按計劃,若是弘晴這頭的人馬一動手,他便會派出九門提督衙門的兵丁前去彈壓,藉此機會給弘晴來上一個狠的,當然了,隆科多要打擊的僅僅只是弘晴手下的暗底勢力,而不是誠親王府的大隊侍衛,更不是弘晴本人,這會兒那頭的戰事倒是如期爆發了,可他隆科多卻被弘晴堵在了衙門裡,要想當着弘晴的面調兵前去支援顯然沒那麼容易,至少在壓服弘晴之前,隆科多是斷然不敢這麼做了去的,正因爲此,隆科多並未理會那名兵丁的請示,而是將憤然的目光投到了弘晴的身上,面色極其不愉地發問了一句道。
“隆大人問得好,此這正是本貝勒來此的目的所在。”
弘晴單刀赴會只有一個目的,那便是震懾住隆科多,不讓其有機會出兵去攪亂自個兒的鋤奸大計,有鑑於此,弘晴自是不會急着解說個分明,而是不緊不慢地回答道。
“嗯?此話怎講?”
隆科多雖是心急如焚,可還真就沒敢當衆跟弘晴翻臉,哪怕明知弘晴賣關子是爲了拖延時間,卻也只能是配合地追問道。
“隆大人莫急,且聽本貝勒慢慢說來,唔,這麼說罷,本貝勒府上今兒個遭了賊劫,丟了不少的東西,財物倒是小事,就連皇瑪法御賜的玉如意、玉佩等物都丟了幾樣,哎,真令本貝勒頭疼不已啊,這若是找不回來,皇瑪法怪罪下來,可怎生得了啊,哎……”
既是有心要拖延時間,弘晴自然是怎麼囉嗦怎麼來了,語速不緊不慢也就罷了,偏偏說一截還留一截的,不說隆科多急得直冒火,便是邊上那些個將佐們也盡皆爲之皺眉不已,沒旁的,這兒可是九門提督衙門,管的都是治安大事,弘晴府上丟了東西,要報案,那也得到順天府去報纔對,跑九門提督衙門來報案,這不是折騰人還是咋地,偏生弘晴位份尊貴得很,還是最有希望入主東宮的三爺之愛子,諸將們縱使有着再多的不滿,又怎敢說其一個不是的,還真就只能耐着性子聽弘晴在那兒絮叨個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