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叩見陛下!”
老十五與何濤到得很快,李德全去後不久,二人便已一前一後地行進了養心殿中,這一見到高坐在上首的弘晴,自是都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忙不迭地便搶上了前去,齊齊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來人,給十五叔賜座。”
老十五乃是弘晴在朝中的最有力支持者,自是不能輕慢了去,也不待二人將禮數盡完,弘晴便已是虛擡了下手,很是和煦地賜了座。
“謝陛下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弘晴可以表現得禮賢下士,可老十五卻是不敢在禮數上稍有閃失,很是恭謹地按着朝規全了禮之後,這才側坐在了一衆小太監們擡來的錦墩子上。
“十五叔急着來見朕,莫非是南洋有了甚動靜不成?”
算算時日,從虎門銷煙到如今,已是一年多過去了,西方諸國就算反應再遲鈍,到了這會兒也差不多該是有所動作的時候了,對此,弘晴自是早有預料,也自不隱瞞心中的猜疑,一待老十五落了座,便即直截了當地發問了一句道。
“陛下聖明,確是有了動靜,具體事宜,何大人更清楚,還是請何大人來詳述更爲妥當。”
老十五並未貪功,而是推舉了何濤來詳述諸般事宜。
“嗯,準了。”
弘晴顯然很是滿意老十五這等謹慎的態度,不過麼,也無甚多的言語,僅僅只是聲線平和地便準了其之所請。
“啓奏陛下,二月時,馬六甲分舵曾傳回消息,說是有倭人正在與西蠻暗中勾洽,意圖大批量購買軍火,微臣自不敢大意了去,便即着倭國方面以及南洋諸分舵的人手加緊打探詳情,今日午後,東瀛分舵終於發回了密電,現有電文在此,請陛下過目。”
何濤乃是“尖刀”的老人了,在弘晴麾下效力也不是頭一回了,自是清楚弘晴的性子,並無甚長篇大論的言語,僅僅只是簡單地介紹了下情況,便即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了張密電文,高高地舉過了頭頂。
“遞上來。”
自打去歲無線電波機在上川島洋麪驗證過實用性之後,弘晴早已下令將無線電報機在海軍以及八大集團軍中推廣使用,也曾下令調出了部分機子供給海外情報局,只是因着運輸以及保密方面的問題,在海外各分舵尚不曾大面積鋪開,也就只有倭國以及馬六甲等寥寥幾處作出了部署,然則說得具體應用麼,弘晴其實還真就沒怎麼去關注過,而今聽得東瀛分舵有密電文發回,當即便來了興致。
“喳!”
一聽弘晴有令,自有一名侍候在側的小太監趕忙恭謹地應了諾,急匆匆地跑下了前墀,伸手接過了何濤高舉着的密電文,而後恭謹地轉呈到了弘晴面前的龍案上。
“此事朕知曉了,何愛卿回去後,且令東瀛分舵加強監視,萬不可打草驚蛇,朕自會有所安排,去罷。”
密電文不算長,也就千餘字罷了,可弘晴卻是看得很慢,良久之後,方纔放下了電文,但並未對電報中所載諸事加以置評,僅僅只是聲線微寒地吩咐了一句道。
“陛下聖明,微臣遵旨!”
身爲情報人員,何濤自是清楚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既是弘晴都已將話擱在了此處,他自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縱使心中有着無數的疑問,也就只能是恭謹地應諾了事……
中秋,在漢文化裡乃是四大節之一,素來隆重得很,在剽竊了漢文化的倭國,也同樣如此,這不,離着中秋還有數日呢,紀伊藩守護代德川明蘭的府上便已是一派的喜慶,賓客雲集,不單是周邊幾個大名都親自前來,就連京都裡都來了不少的貴人,闔府上下張燈結綵,僕役穿梭往來,當真熱鬧得有若開了鍋的水一般,獨獨後院裡一處密室中卻是一派壓抑的死寂,並非沒人在,恰恰相反,不大的密室裡擠坐着近二十名身着華貴服飾的男子,老少不一,唯一相同的是諸般人等盡皆一臉的肅然,人雖多,卻盡皆有若木雕泥塑般地端坐着不動。
“咯吱。”
一聲刺耳的響動中,密室的兩扇厚實木門已被人從外頭拉開,旋即就見一名六旬老者在兩名壯實武士的護衛下,昂然行進了密室之中,這人正是紀伊藩大名德川明蘭。
“德川君。”
“德川大人。”
“明蘭老弟。”
……
一見到來者是德川明蘭,原本跪坐了一地的諸般人等全都就此起了身,七嘴八舌地見着禮,場面自不免便有些個混亂了起來。
“諸公都請坐下罷。”
面對着衆人亂七八糟的見禮,德川明蘭木然的臉上就連半點笑容都沒有,也就只是神情淡然地一壓手,聲線陰沉地吩咐了一聲。
“德川君,事情到底如何了?”
身爲大名,德川明蘭身份固然尊貴,可在場人等中,身份不在其下者自是不少,性子沉穩的也就罷了,依言便跪坐了下來,可性子急的麼,顯然就沒那麼好氣性了,這不,也不等德川明蘭落座,剛接掌喬本大名不到一年的瀨井一鳥便已是沉不住氣地發問了一句道。
“是啊,德川君,您就說說罷。”
“德川大人,將軍大人那頭可都有甚指示麼?”
“德川君,甭賣關子了,好不叫人心急。”
……
有了瀨井一鳥的帶頭,一衆少壯派當即也都沉不住氣了,亂紛紛地全都嚷嚷了起來。
“好了,吵什麼吵,都靜下來,聽德川君怎麼說。”
衆少壯派們這麼一嚷,德川明蘭倒是沒甚特別的反應,可有人卻是看不過眼了,但見跪坐在客位第一人的一名老者眼神銳利如刀地環視了下衆人,冷厲地便斷喝了一嗓子。
這老者乃是天皇內大臣西村純一郎,位份尊貴,代表着的可是天皇的威嚴,他這麼一開口,下頭那幫子少壯派們縱使心中不服,卻也不敢再多放肆,只能是全都就此閉緊了嘴。
“德川君,您請。”
西村純一郎顯然很是滿意自個兒的威嚴得以體現,可也沒作出甚喧賓奪主的事兒,轉而便朝着德川明蘭略一欠身,很是客氣地示意了一下。
“諸君,將軍那頭已跟紅毛國人達成一致,只要我們一舉事,西方諸國將派遣大軍來援,如今西方諸國的大艦隊已在路上,另,先前已有大批先進火器運抵,將軍那頭正在全力武裝軍隊,並給我等送來了一批應急,來人,擡上來!”
作爲從德康幕府時代走過來的老人,德川明蘭一向自視甚高,對瀨井一鳥等人的不禮貌行爲,自是不滿得很,只是眼下正值用人之時,縱使有着再多的不滿,他也不敢有所表露,畢竟此番舉事可是德川家的全力一搏了,能成,還能恢復德川家的榮光,若敗,那就是萬劫不復之下場,爲完成新任德川家主德川家重的囑託,哪怕是有着再大的委屈與不忿,德川明蘭也只能是強忍將下來了的。
“嗨!”
一聽德川明蘭有令,跟隨在側的一名武士立馬恭謹地應了諾,疾步便退出了密室,不多會,便又領着數名僕役,擡着個大箱子從外頭行了進來。
“打開!”
箱子方纔剛落地,也不等那名武士出言請示,德川明蘭便已是意氣風發地一揮手,豪邁地下了令。
“嗨!”
德川明蘭既是有所吩咐,那幾名擡箱子的僕役自不敢有絲毫的怠慢,齊齊躬身應了諾,七手八腳地撬開了箱蓋,露出了內裡整齊疊放好的十支滑膛槍。
“嘶……”
“呼……”
……
槍支一現,在場諸般人等的精神頓時盡皆爲之一振,吸氣之聲此起彼伏地響成了一片。
“好槍,德川君,這槍……”
自德川幕府戰敗至今,已是十六年過去了,諸多當年參戰的大名都已死去,新換上來的這一撥都不曾經歷過當年的慘痛教訓,眼瞅着倭國在清軍的鐵蹄下俯首聽命,自是都心中不服得很,早就想着起兵將清軍趕出國去,只是手中沒有大威力的火器助陣,壓根兒就不敢輕舉妄動,而今見了這一箱子的新槍,衆少壯派大名們自是全都有些個沉不住氣了,箇中又屬瀨井一鳥性子最急,頭一個冒了出來,試探地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這槍就是將軍大人花巨資從大不列顛國買來的,攏共就一萬支,爲了確保我等舉義能成功,將軍大人特地撥來了三千支,願意隨將軍大人起事的,都可以領回去裝備部隊,準備舉義!”
德川明蘭顯然很是滿意衆人對火槍的熱切之情,也沒賣甚關子,開宗明義便道明瞭主題。
“好,幹了!”
“算我一個!”
“還有我!”
……
一衆少壯派大名們本就有心要反抗清軍的佔領,這一見有了如此多的火槍之支持,哪還能沉得住氣,七嘴八舌地便全都振臂高呼了起來,很快,那些原本還打算觀望一下的老大名們也坐不住了,亂紛紛地也跟着表了態,整間密室裡頓時便噪雜得有若菜市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