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華易逝
“你不去我去!”
清越響亮的聲音帶着憤怒直直穿過風雪而來,墨子離隔着青竹簾循聲望去,只見秉燭光着腳站在雪地裡,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裡衣,佇立在漫天風雪之中,眼角凍得發紅,直直地瞪着他。
“秉燭?”他微微皺眉,“你什麼時候醒的?”
他走出雅竹軒,手一揚憑空抓出一條溫暖的毛裘,俯身要給她繫上,秉燭一把打開他的手,飛快地後退兩步,“我全都聽到了,你要是不去接小竹回來,我去接,我帶她一起走,再也不回來這裡!”
“不回來?”他反問一句,語氣不慍不火,聽不出喜怒。
她伸手用力推他,“沒錯,再也不回來了,你根本就是無情無義!”
墨子離定定地看了她半晌,一直如死灰般沉寂的眼底終於燃起一簇火光,愈燃愈旺,幾乎要將她整個吞噬進去,一字一句地冷笑道:“由得你說去或留麼?”
爲什麼兩個都是這樣,倚仗着他的愛與責任,把他這裡當成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她來,他要求之不得,她走,他也不能挽留,像個白癡一樣,在這裡苦苦等了那麼多年。
可他爲什麼要忍,他從來就不是會心軟會介懷的人,這些年他到底憑什麼,被她們兩個耍得團團轉,這樣作踐自己。
想走?他答應了麼?
秉燭驚慌地看着他將自己強行拖進雅竹軒,四面水門緩緩升起,波光粼粼,水光瀲灩,紗帷紛飛,青竹作響。
她終於開始害怕,撲到瀲灩水門上用力拍打,“你憑什麼把我關起來?我只是回來看姑娘,你不高興我走就是了,你憑什麼關我!”
“憑我養你這麼多年,你能不能走,由我說了算。”墨子離隔着門冷冷看她一眼,轉身拂袖而去。
“你混蛋!你混蛋!”秉燭氣得直哭,淚珠掛在凍得發紅的臉頰上,口不擇言地罵。
那人早已離去,雪地裡空蕩蕩一片,落雪無聲。
秉燭一直被關了兩天才被放出來,這次受了教訓,再也不敢在他面前說一個走字,只是小心翼翼陪在他身邊,偶爾纔敢使些小性子。
她終於明白過來,她家公子不是沒有脾氣,可以任人隨便欺負的,只是有不能觸及的底線罷了。
墨子離其實也沒有重罰她,嘴上說着狠心,待她哭累了罵夠了睡過去之後,還是忍不住去看了,見她凍得通紅的小臉上殘留着淚珠,可憐兮兮縮在牆角的模樣,心一下子就揪起來了。
他縱容她們,獨自留下來的是他,他不縱容她們,爲什麼痛的還是他?
命裡欠了多少孽債,要到哪一年才能還清。
他抱着凍得發抖的秉燭坐在地上,見她在睡夢中還哭得不停打嗝,輕輕拍着她的背,一寸寸捋順她的頭髮。
他到底應該怎麼做,纔不會錯?
六界洪歷三百六十九年,東海之水迴歸,甘霖盡灑,緩解人間大旱,百姓喜不自勝,人間幾位帝王紛紛祭天朝拜,叩謝天恩。
洪歷三百七十年,上原魔君出關,一統南疆魔界,一時間上下清洗整頓,四方戰事平息,天下安定,歌舞昇平。
繼年臘月,九歌弟子雪華隱退,這是九歌自創派以來第一次有弟子主動離開師門,因此在仙門中引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轟動。
一晃又是三年過去,九歌下一屆收徒大會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