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傷殘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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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裡,九歌下了瓢潑大雨,萬千桃花瓣被打落在地上,混合着雨水被沖走,屋外電閃雷鳴,巨大的轟鳴聲掩蓋了所有的聲音,屋裡一片漆黑,秉燭獨自坐在牀上,抱着被子放聲大哭。無錯手打小說

姑娘怎麼可以不要她。

他怎麼可以不等姑娘。

“騙子……”她一邊哭一邊罵,全都是騙人的,姑娘騙她,公子也騙她。

她好想姑娘,好想去找她,可是她怎麼可以這麼殘忍,怎麼可以自己走,讓她留在公子身邊。

她說如果連她也走了,那個人會撐不下去,可是她有沒有想過,沒有了姑娘,她也會撐不下去。

隔壁的房間燈火猶燃,墨子離靠在牀頭,三千青絲長髮散亂垂落,手中卷宗公文一張張無力地飄落在地上,他安靜地聽着那微弱的哭聲,眼中空寂似無物。

中間隔着一堵牆,她在裡面哭,他在外面聽。

目光落在了牆上的一幅畫上,像是被珍藏了多年,灼灼桃花下大片白衣,卻遙遠縹緲得快要看不清輪廓。

他起身走到畫前,那紙質微微泛黃,脆弱得彷彿一碰就會碎掉,他伸手將它從牆上揭了下來,拿在手上看了很久,眸光微閃,將畫卷合起來,放到一邊的火盆上面,點燃了一個角。

竄起的火光照亮了他的雙眼,他看着那幅畫的邊沿很快捲起來,從邊角處開始變焦變黑,快速向中間蔓延過去,火光亮得驚心,幾乎快要灼傷他的眼。

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要停的趨勢,雨水從屋檐上流下來形成浩瀚雨簾,冷雨敲打着屋下青竹,窗外竹影鬼魅斑駁,如描如畫。

秉燭以爲自己會一直哭到雨晴天明,直到緊閉的房門被人從外面打開,那一刻慘白的閃電劃過夜空,照亮了整個房間的佈景,震耳欲聾的雷聲迴響在耳邊,久久不能停歇。

她被嚇得忘了哭,只能呆呆地看着門口站着的那人,青絲如潑墨般隨意垂落在身前身後,門外是滂沱雨幕,風雨吹得他衣袍紛亂,慘白的閃電照映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秉燭反應過來,連忙將臉埋在被子裡用力擦掉眼淚,一邊哽着聲音道:“我沒哭,我剛睡醒的。”

她隱約聽見他的聲音,只不過被轟鳴的雷雨聲淹沒掉,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只知道是和小竹有關。

不過就是小竹不會再回來了,要她別太難過云云。秉燭心中有些恨恨地想着。

她心中升起無名的火氣,用力抹掉臉上殘留的淚痕,將被子一拉蒙住頭,嘔氣道:“我知道。我就是哭哭而已,又沒說要做什麼。”

她沒說要走,沒說要去找小竹,不過就是哭一哭而已,哭過了就好了,她會聽姑娘的話,會一直陪在他身邊,永遠也不離開。

心中正這麼想着,頭頂的被子忽然被人掀開,秉燭又氣又惱,張口又想咬他,忽然想起他手上被她咬出的印子還在,怎麼也下不去口了,只能坐在牀上,悶悶地抱着雙腿,一句話也不說。

“她已經走了。”他在牀沿上坐下,看着一言不發的她。

秉燭偏着腦袋,固執道:“我可以等。”

他不等姑娘沒關係,她會等。

“她不會回來的。”

秉燭忽然轉過頭來瞪他,“你怎麼知道她不會回來?”

他用手撐住下巴,偏過頭看着她道:“因爲我做錯事了。”

秉燭微微愣了一下,見那雙眼睛中滿滿的全是認真與沉寂,頓時覺得底氣有些不足,“那……那是你的問題,我又沒有做錯事,小竹就算生你的氣,也是會回來看我的。”

他也並不生氣,只是看着她問,“那你打算等多久?”

“我……我可以等很久……”秉燭的聲音開始顫抖,可是她想現在就見到小竹,不想等那麼久,不想在那麼漫長的時間裡,只有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地等待。

“可是我不想等。”他移開目光,看着外面的大雨,淡淡道。

秉燭不說話,只是拼命忍住要哭的表情,一個勁地在心裡罵他無情無義。

他轉過頭,淡淡地看着她,“就她那個腦子,等她想通自己回來,只怕要等到猴年馬月去。”

秉燭被他逗得險些破涕爲笑,連忙捂住嘴,滿腹委屈一下子煙消雲散,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哭過的臉蛋紅紅的,“我要告訴姑娘,你罵她笨。”

她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是不肯等小竹,只是等不及而已。

他笑起來,那笑容清秀完美如畫,秉燭從來沒有看見過他這樣笑,一時間不由得看呆了眼。

只是那笑很快又收了起來,秉燭心中不免有幾分嘆惋。

他說,“我帶你去找她。”

她面上一喜,“什麼時候?”

“明天。”

“此話當真?”

“當真。”他從榻沿上起身,撿起落在地上的被子扔回牀上,示意她趕緊睡覺。

秉燭生怕他反悔一般,連忙拱進了被子裡,還不忘甕聲甕氣地強調,“這可是你答應的,要是說話不算話,我就自己去找小竹。”

墨子離沒理她,兀自走了出去,轉身將房門關上。

外面的大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方纔還電閃雷鳴的夜空彷彿一瞬間平息下來,檐上積的雨水還在不停地往下滴,滴答滴答地敲打着屋下青竹,帶着淡淡自然的清香。

隔壁寢殿殿門大開,可以清楚地看到裡面,寫滿了字的紙卷公文灑落一地,正對着門的書案上,擱着一幅被燒了邊角的畫,邊上火盆餘溫猶在。

他拿起畫,眼神複雜地看了許久,最終將它捲起來放入畫軸中,收好存放起來。

燒了又怎樣,忘不掉的,永遠也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