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一個理由?”就在富賓恩真的以爲李子俊沒有聽到自己請求的時候,李子俊突然開口說話了。
李子俊這句話說得十分平和,但眼神卻極爲嚴厲,宛若二道實質的寒光,順着富賓恩的眼眶直擊他的內心。
在李子俊這兩道目光的逼視下,富賓恩感到一股由內而外地寒冷,他覺得自己彷彿忽然之間被丟進了一座寒洞,由裡到外的溫度瞬間降到了零度以下,四肢和身體都不自覺的開始發麻。
而這還只是富賓恩感官上的一些感受,最讓他震驚的是,他強烈地意識到李子俊已經清楚地察覺到自己內心的不滿!
到了這一刻,富賓恩終於想起了臨行前一晚,叔父對他那番語重心長的叮囑:
“千萬不要因爲愛得萊德大公的外貌和年齡而對他有任何地輕視,據我觀察,他擁有着遠超過實際年齡的成熟和智慧!”
“在家族同輩人中,你算不上有多出色,我之所以會選上你跟在大公身邊,原因只有一個:你在我的衆多子侄中,執行力最強!”
“想要成爲大公真正的親信,絕不能有太多的個人想法、也不要有太多的顧忌!哪怕有一天大公要你對付我、甚至是對付我們家族,你都不能有任何猶豫!你所要做的、也是隻能做的,就是無條件執行大公的一切指令!”
“這怎麼可能?”富賓恩當時還很吃驚曼特裘的這個說法。
“沒什麼不可能!你要記住,你現在就是整個家族的希望、就是家族的未來!”
“千萬不要試圖向大公隱瞞任何事情,那對於你來說,會是一個極爲愚蠢的決定!我希望你能夠謹記住我今天的話!”
富賓恩一度以爲,自己很清楚地理解了叔父那番話的用意,但就在李子俊目光襲身的一瞬,他才猛然間意識到,自己並未完全體會到叔父的一片苦心。
“辛巴城一戰,我認爲家叔勝算不大,我希望能夠過去過去助他一臂之力!”富賓恩想到曼特裘的提醒,向李子俊實話實說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李子俊暫時收斂起眼神中的鋒芒,不過目光卻並沒有從富賓恩的身上移開,他就這麼靜靜地看着,面前這個三十幾歲精壯漢子。
看到富賓恩居然在這樣的氣氛中,還可以長時間保持自己的站姿,筆直的腰桿從頭至尾沒有任何搖晃,李子俊暗暗點了點頭。
最讓李子俊感到欣慰的是,他在富賓恩的眼神中看到了久違的‘清澈’,這個發現實在是太難得了!
對於富賓恩的擔心,李子俊非常清楚。諾干城一戰,曼特裘在剷除了大部分異己的同時,也致使他的親信折損過半,很多人至今還不能下牀走動。
至於那些地方部隊中的將領,他們原本就是準備跟在李子俊的身後分功,幾乎沒人有衝鋒陷陣的想法。
這樣一來,在未來的‘攻城戰’中,無將可用的境遇會讓曼特裘舉步維艱!富賓恩也正是基於這些考慮,才向李子俊請求回到自己叔父的身邊。
“其實這一戰曼特裘已然勝券在握,你即使回去也起不到什麼作用,但念在你也是一片孝心的份兒上,你的這個請求我就批准了。”李子俊本有心將富賓恩留在自己身邊,但轉念一想,還是同意了由他給曼特裘助陣。
“另外,你私下裡幫我給令叔帶句話:攻下城池就是大功一件,沒必要再做畫蛇添足的事情!”
富賓恩實在不明白這番話的意思,但看到李子俊表情非常認真,他還是仔細記了下了每一個字。
看到富賓恩帶着一千禁軍前來支援自己,曼特裘被嚇了一跳。
“你怎麼來了?”曼特裘雖然在李子俊面前許下了豪言壯語,但很大程度那是因爲形勢所迫。
實際上,曼特裘對於此次攻打辛巴城沒有任何信心,他只是覺得,李子俊不至於因爲沒有拿下辛巴城,就真的砍了他的腦袋,才勉強應下這個差事。
可這個時候,富賓恩突然也出現在自己面前,曼特裘不得不產生了些悲觀的想法。
此刻,富賓恩對自己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也有些糊塗了,他向曼特裘使了個眼色,在周圍人都離開之後,他將李子俊那番話一字不差地向曼特裘說了一遍。
“說我‘勝券在握’,這怎麼可能?”曼特裘滿臉不相信地看着富賓恩問道。
“絕沒有錯!而且大公當時說得非常認真,我雖然不明白他爲什麼說得這麼篤定,但我相信他並沒有騙我們。”
“但願如此!”曼特裘無奈地嘆了口氣,帶着富賓恩率領大隊出發了。
曼特裘和富賓恩叔侄並不清楚雅克薩叛軍已經撤出了辛巴城,他們既要指揮大軍儘快趕路,又要小心、提防雅克薩人的埋伏和突襲。
爲此,這一路上他們緊繃神經、曰夜設防。終於在第六天的黃昏時分,曼特裘和富賓恩率領大軍來到了辛巴城前。
看到城門大開的辛巴城,曼特裘和富賓恩都有些傻眼了,他們相互對視,都不明白爲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叔父,讓我帶幾個人進去看看吧?”富賓恩主動向曼特裘請命道。
“此時天色已晚,我們先安營紮寨,明早再去探看城中的情況!”曼特裘擔心富賓恩中了雅克薩人的埋伏,謹慎地拒絕了富賓恩的這個建議。
富賓恩正打算再說些什麼,這時突然從城門口方向跑出了幾個人,奇怪的是,這幾個人都穿着東宇的官服。。
曼特裘和富賓恩都擔心有什麼變故,立刻命令全軍戒備,他們身後的弓箭手紛紛拉動弓弦。
“不要放箭、不要放箭!曼特裘大人,我是特瑞希!”領頭那名官員看到這邊‘磨刀霍霍’,他趕忙大聲喊道。
“特瑞希?辛巴城的守備?他不是已經戰死了嗎?”富賓恩從未見過特瑞希本人,有些懷疑的看着曼特裘。
“確實是他!至於他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我就不是很清楚了。”曼特裘在回答富賓恩的同時,他的眼中閃過了一道寒光。
“難道雅克薩叛軍已經撤退了?大公怎麼會如此瞭解這裡的情況?”富賓恩在曼特裘身邊小聲的嘀咕道。
聽到富賓恩的話,曼特裘微微一震,他明白富賓恩在以這種方式提醒自己不要‘畫蛇添足’,他趕忙收斂起內心的殺機。
“當初大公說得那麼決絕,我當時還以爲他真的是有意刁難,但現在看起來,他這是要白白送給我等一件大功啊!”
“我曼特裘永世不敢忘記大公大恩!”曼特裘遙望李子俊的方向,深深地感嘆道。
在曼特裘感念李子俊的一刻,李子俊本人正躺在侗瓦城城守府內,享受着沙曼莎送上的水果。
“水果還得到產地來吃,就是與運到京城後的味道不同!”頭枕着沙曼莎的大腿,李子俊舒服得閉上了眼睛,他現在越來越習慣這種被人服侍的感覺。
“會不會與服侍你的人不同有關?”沙曼莎意有所指的問道。
“這個曼特裘果然有些本事,行軍、駐紮、偵察樣樣做得都不錯,也不枉我這麼栽培他!”李子俊最不喜歡沙曼莎這個善妒的姓格,他隨手拿起對曼特裘一路行軍的彙報,岔開了沙曼莎這個話題。
“如今坤塞、侗瓦和辛巴三城都已經收復,接下來,你準備怎樣執行下一步計劃?”沙曼莎也明白自己已然引起了李子俊的不快,她沒有繼續在那個問題上糾纏下去。
“在你的天賦毒姓中有沒有一種可以讓人感到熱血沸騰、奮不顧身,最好能夠定時發作,而事後還查不出任何痕跡?”
“這麼費事幹什麼?我直接讓他們無聲無息地死去豈不是更加乾脆!”沙曼莎心中還有些怨氣,惡狠狠地說道。
“一、兩個人死去也許還不會有人留意,要是大批人突然斃命,很難不引起其他人的懷疑!”
“你未來一直都要留在我的身邊,你的天賦和武技情況早晚會被人察覺,到了那個時候,一定會有人將今天的這件事聯繫到一起,那我不等於自找麻煩!”李子俊瞥了沙曼莎一眼說道。
李子俊這番話表面像是在數落沙曼莎,但她聽到未來一直都會跟在李子俊的身邊,她的心裡卻感到了幾絲甜蜜,些許的不快瞬間煙消雲散了。
“因此,他們必須死在戰場上、死在衝鋒的道路上!事後,我還要爲他們爭取最大的獎賞,絕不能讓其他人對我生出哪怕是一點點的懷疑!”
“你說得那些我倒是都可以做到,只是如果他們沒能如你所願獻身沙場,你這一番苦心可就要白費了!”
“而且以目前的態勢,卡瑪似乎並沒有與你交手的意思,你就不擔心她提前同你進行談判?”
“只要他們衝鋒在前,我就可以保證他們不能活着回來!”李子俊早已經將此事交待給了範倫丁長老,他所擔心地只是這些將領猶豫不前。
“至於卡瑪那邊,她應該與我有着類似的需要,否則烏拉絕不敢隨便弄那麼一條劇毒‘青草帶’來攔阻我!我相信,這樣的好機會她是不會輕易放過的!”
“卡瑪也希望通過這場戰鬥,在談判桌上爭取更多的籌碼。因此我斷定,和談必在我們交手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