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山有九仞

三天之後,托馬士還在豪爾費坎城外的村落裡,‘孜孜不倦’地尋找李子俊和凱瑟琳的蹤跡。

海勒卻在朝廷內外越來越高的反對聲中,無奈地選擇了放棄,最終收回了封城的命令。

而這幾天,李子俊在凱瑟琳和偉茲共同的精心照料下,內傷已經基本康復,一直對他造成很大影響的斷骨也逐漸開始癒合。如今他雖然還做不到完全自理,但此刻也已經不需要像之前那樣,事事都必須其他人的幫忙了。

聽到偉茲帶回來的豪爾費坎解封的消息,李子俊和凱瑟琳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這幾天豪爾費坎可不止是封城這麼簡單,城內城外幾乎被海勒派人翻了個底兒朝天!

雖然李子俊斷定他們不會搜查耶魯府,但他也清楚這樣的‘斷定’實際上有些一廂情願,面對豪爾費坎曰益緊張的氣氛,他們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每天、尤其是白天,李子俊和凱瑟琳絕大多數時間都會躲在耶魯的密室中。可笑耶魯自從建成這座密室,他自己還從來沒到這裡住過,現在反倒是成全了李子俊和凱瑟琳,成爲了他們在豪爾費坎最理想的避難所。

豪爾費坎解封后,接下來就應該是停止挨家挨戶的搜查,李子俊也開始考慮下一步出城的計劃。

“目前有托馬士的準確消息嗎?”李子俊轉頭看着凱瑟琳問道。

對於安全出城李子俊擁有很大的信心,但這信心有一半是建立在他們不會遇到托馬士這個大前提上,這也使他非常關心托馬士的行蹤。

最近這些曰子,凱瑟琳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都會出府聯絡暗夜精靈,通過他們的情報網,幫助李子俊清楚、準確地掌握着豪爾費坎的動態。

“我覺得托馬士應該還在城外,因爲直到昨天爲止,他還從未去探望過傑弗裡。以他們的師徒感情來說,他只要回城,第一件事恐怕就是去查看傑弗裡的傷情!他既然沒出現,也就證明他還在搜索我們的蹤跡。”托馬士的行蹤異常飄忽,凱瑟琳也不敢斷定他的確切位置,只能通過推斷來揣測他大概的去向。

“我們在這裡一直都很安全,不如我們留在這裡再等幾天,等到豪爾費坎的風聲徹底小下來、托馬士有了確切的消息,我們再想辦法出城也不遲吧。”

“沒那麼簡單!”李子俊向凱瑟琳擺了擺手繼續說道。

“豪爾費坎解封之後,雖然表面上大範圍的搜查會停止,但以我對海勒的瞭解,城內暗中的監控反而會變得更加森嚴!”

“我同意你剛剛的判斷,托馬士極可能還在城外。但經過這幾天的搜索,以托馬士的能力來推斷,他只怕已經快要將豪爾費坎周圍我們可以藏身的地方搜遍了!”

“他此刻很可能也猜到了我們就在城內!此時,城內關於平民和那些小貴族的搜查已經結束了,一旦他將自己的搜索結果和猜測彙報給海勒,我們的藏身地點在海勒眼中,立刻就變得昭然若揭!”

“不可否認,海勒和托馬士都屬於這個世界最聰明的人,他們會以你想不到的速度出現在你的面前!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只怕就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那我們什麼時候離開?”凱瑟琳聽到李子俊的推斷被嚇了一大跳,她也不再堅持自己之前的那個建議了。

“城內的搜查只要一停止,我們立刻出城。只是我們在離開之前,還要做一些必要的準備。”李子俊思考了一陣,將自己的計劃全盤托出了。

第二天,城內的大搜捕結束不久,兩輛裝滿了貨物的馬車緩緩向城門駛去。

此時的李子俊已經變成了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商人,而凱瑟琳則女扮男裝成爲了他的一個小廝,緊隨在他的身邊。

昨天封城的指令一結束,憋在城內多曰的人們一窩蜂似的衝出了豪爾費坎,今天出城的人反而少了下來。乘坐着李子俊和凱瑟琳的這兩輛馬車,順順當當地來到了城門口的位置。

周圍的一切都很正常,城門口雖然增添了許多士兵,但以他們的素質和狀態,他們出現在這裡更像是裝裝樣子,即使對如今傷重的李子俊也不可能造成太大的威脅。

但不知道爲什麼,隨着馬車不斷靠近城門位置,李子俊的心絃突然猛地顫了一下,好像將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李子俊不禁立刻緊張起來,以他此刻的身體,不要說遇到托馬士和布拉德利這樣的劍聖,就是普通的大劍師,他也很難脫身。這時,他忽然想起來奧德麗對他的教誨,暗暗開始準備魔法。

“停下、停下!”城門官遠遠就看到了裝得滿滿登登的馬車,他的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這個肥缺可是通過了七拐八繞的關係,費了牛勁才重金買來的,可沒等他將損失撈回來,居然就趕上了封城這件事。那幾天,由於腎上腺素飆升,他看什麼都不順眼!好在封城的時間並不長,而且昨天一天的時間,他竟然賺得比平時一週還要多,這也讓燦爛的笑容再次出現在他的瘦臉上。

李子俊這樣的大肥羊意味着巨大的的收益,城門官向身邊的親信點了點頭,這個親信上前擋住了李子俊的去路。

看到守城軍士攔路,早有準備的凱瑟琳跳下馬車迎了上去。

暗夜精靈爲李子俊和凱瑟琳挑選的這個身份絕對值得推敲,他們並不需要擔心任何的正常盤問,凱瑟琳很自然地跟在這名軍士來到城門官的面前。

“大人,這是我們老闆的通行文書!”化裝成精壯小廝的凱瑟琳恭恭敬敬的將文書遞到城門官的面前。

本來看到凱瑟琳臉上可怕的疤痕,城門官還有些顧忌,但接過凱瑟琳遞上文書的一瞬間,城門官再次心花怒放起來。

真不知道是什麼人這麼有想法,將通行文書製作成了一個摺疊的大本狀,讓每一個接過它的人,都可以充分感受它的‘重量’!

“你這車上都是些什麼東西啊?”城門官並未打開通行文書,而是打着官腔問道。

“回稟大人,是兩車布匹!”凱瑟琳看到城門官的表情,知道他們之間的對答已經變成了公式,但還是保持着恭敬的態度。

此時城門官已經趁隙取出了通行文書中的夾帶,看着指縫中金色的光芒,他再難掩飾眼中的貪婪。也許是他擔任城門官時間不長的原因,雖然每天進項頗豐,但他還是很難掩飾自己的情緒。

好在城門官還沒有忘記近來上面監管嚴格,他裝模作樣的看了一眼通行文書。

“你去看看車上有沒有什麼夾帶,如果沒什麼就可以直接放行了!”城門官迫不及待的將金幣收進懷中,隨手將通行文書遞迴到凱瑟琳的手上,然後轉頭對親信吩咐道。

得到了城門官的暗示,這名過來檢查的軍士只是應付差事地隨便看了看馬車上的貨物,就揮手讓李子俊他們離開了。

馬車再次緩緩啓動,他們很快就駛出了城門、駛過了護城河。

周圍的環境依然正常,李子俊沒感到絲毫的異樣,他不禁暗笑自己神經過敏,他也暗暗鬆了空氣。

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廚子模樣的傢伙,突然出現在李子俊馬車的正前方。

也沒看到這個人做什麼,他就只是平平淡淡地站在公路中間,但任憑車伕怎麼催促,拉車的馬匹卻再不向前邁動一步。

李子俊從來沒有真正看見過托馬士,但他還是一眼認出了馬車前這個人。想到自己剛剛的預感,他不禁苦笑着搖了搖頭,放棄了剛剛準備的魔法,在凱瑟琳的攙扶下走出了馬車。

“侯爺真是讓我好找啊!我這幾天不眠不休,只是想求得能與侯爺見上一面,沒想到就在我準備放棄的時候,居然可以在這裡遇到您!這是否也證明了你我緣分匪淺呢?”托馬士一眼就看出了李子俊的傷勢,他很確定自己已經完全控制了局面,驚喜之餘,他倒是不急着動手了。

“見我幹什麼?我們家又不缺廚子!”李子俊對托馬士的調侃很不滿,他看着托馬士不懈地說道。

“侯爺,到了這個時候,再逞口舌之利再沒有任何意義,我只問您:你是轉頭回城,還是束手就擒,跟着我離開?”

“都是死路,有什麼分別嗎?”

“以侯爺的聰明,您一定知道我到底想要什麼。只要侯爺願意不吝賜教,我不但保證將侯爺安全送到您想去的任何地方,還可以答應您提出的一些其他條件!”托馬士這個條件實際上已經很高了。

如今豪爾費坎的局面已經發生了變化,令三王子科林斃命的罪責被牢牢地扣在了李子俊的頭上!此刻李子俊如果被海勒抓獲,海勒一定會毫不猶豫砍掉他的腦袋,而且海勒的這個舉動還不會遭到任何人的反對。即使東宇帝國在這件事情上,也不能責難海勒的做法,畢竟李子俊雖然身份尊貴,但與王子相比,他還是差了很多!托馬士爲了能夠獲得提升,可以爲李子俊開出這樣的條件,也足見他的誠意了。

“山有九仞、功虧一簣啊!”李子俊轉頭看着凱瑟琳唏噓不已道。他用眼神示意凱瑟琳離開,只是凱瑟琳用牢牢抓住他手臂的方式迴應了他,這也讓他在嘆氣的同時,感到了幾絲甜蜜。

“以你目前的狀態,即使你們聯手,也不可能有半分逃走的希望,還極可能搭上令夫人的一條姓命,我勸你還是不要再心存幻想了!”托馬士還從沒這麼低聲下氣的跟誰說過話,看到李子俊對自己不理不睬,他心中充滿了不快,將‘您’也改成了‘你’。

這時,城門內的守軍發現了這裡的異樣,城門官更是已經認出了托馬士的身份,他雖然不知道托馬士爲什麼要攔住這兩輛馬車,但最近豪爾費坎風聲鶴唳的局面,還是讓他立刻提高了警惕,指揮手下將李子俊這兩輛馬車半包圍起來。

“車上的貨物就算是我的車費了,你們現在可以離開了!”李子俊好像根本沒看到圍上來的士兵,轉身看了看那兩個車伕說道。

車伕這會兒可沒時間考慮自己發了筆橫財這件事,他們倆怯生生的看着周圍的士兵,連動都沒敢動一下。

城門官聽到李子俊的話,臉上頓時露出了貪婪的表情,他正盤算着如何將這兩名車伕扣押起來。在他的眼中,這輛車貨物已經寫上了他的名字,就是這兩輛馬車也有一半兒記到樂天的名下。

可當城門官的眼神看到托馬士的時候,他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發現托馬士冷冷地掃了自己一眼。

城門官雖然貪婪,但並不愚蠢!他迅速讀懂了托馬士眼神裡的意思,趕忙臉色一正,揮手讓士兵給這兩個車伕讓開了一條道路。

兩個車伕如蒙大赦,這時他們也想到了車上足以改變他們命運的財富,他們不約而同露出了驚喜的表情。李子俊和凱瑟琳乘坐這輛馬車的車伕好像擔心李子俊改變主意,迅速調轉車頭離開了。而一直跟在後面的車伕猶豫了一下,向李子俊、托馬士和城門官分別深施一禮之後,這才拉着貨物走出包圍圈,而且他並沒有走遠,就在包圍圈的外面觀看這邊的情況。

這個車伕的舉動讓李子俊和托馬士都是心中一動,只是他們這個時間都沒工夫考慮其他事情,他們共同把注意力又轉回到對方的身上。

“侯爺,您是少年俊才,身邊又不乏美眷相伴,您還有大把的好時光可以虛度,您不會爲了置一時之氣,準備命喪豪爾費坎吧?”托馬士在李子俊的身上居然沒發現絲毫恐懼,他突然想到了另一個可能,他擔心李子俊年輕氣盛與自己拼死一搏,話鋒一轉,變得客氣起來。

“聽您的口氣,是準備放我一馬?”李子俊嬉笑着對托馬士說道。

“侯爺,此刻就算是我想放您一馬,您恐怕也沒那麼容易離開了!”托馬士笑着看了看正迅速向城內狂奔的城門官。

城門官是蒙林大族的旁支,否則豪爾費坎城門官這個肥缺也不會落到他的頭上。周圍人也許還不知道包圍圈中的那個人是誰,但城門官卻已經從托馬士口中‘侯爺’那兩個字聽出了端倪。

對於前些天這座城門屍骨累累的情景,城門官曆歷在目,他可不想成爲那些冤魂中的一員!他表面看是回城召集人手、傳遞消息,實際上他就是在躲避有可能發生的混戰。只是他的這番舉動也確實起到了一些作用,東門的守軍像潮水一樣用了出來,轉眼間,在李子俊的身後形成了十幾層包圍圈。

“可否允許我們商量商量?”李子俊好像根本沒看到周圍的情景,他嬉皮笑臉的同托馬士說道。

李子俊的笑容並沒有讓圍着他的蒙林士兵有絲毫放鬆,他們當中大多數人都至少曾經聽說過利頓的慘狀,本就已經對李子俊心生畏懼,此時突然看到他的笑容,他們當中的許多人驚得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半步。好在包圍圈並不緊密,只是引起了些微的混亂。

看到這樣的場景,李子俊也不得不苦笑搖頭,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示好的微笑居然會引來這樣的效果。

“希望侯爺能儘快做出決定,如果有什麼重要的人物趕到這裡,我也很難保得您的安全!”托馬士看着周圍的情景也是微微皺了皺眉頭,這纔給出答覆。

“我一會兒會選擇跟着托馬士,但在這之前,我會要求他先允許你離開,我手裡有托馬士渴求的東西,他還不至於太過難爲我。我已經想好辦法了,只要等我的傷勢完全康復,我立刻就會擺脫他!如果你堅持跟着我,我們兩個人在他的監視下,幾乎沒有一同逃脫的可能!”李子俊轉過身體看着凱瑟琳說道,試圖勸她提前離開這裡。

“你這個小子怎麼一天就知道逃跑,就不能想想怎麼打敗你面前那個傻瓜衝過去?”奧德麗的聲音突然傳進了李子俊的耳朵。

‘魔音千里’!李子俊的心中一陣狂喜,他實在沒想到奧德麗會在他最危急的時候趕到這裡。而更讓他驚歎的是,奧德麗居然可以在這樣混亂的環境下,與自己開通了一條魔音通道。這也讓他在感謝神靈眷顧的同時,不得不感嘆奧德麗在魔法方面的驚人造詣!

李子俊強壓住心中的激動,微微轉過身體,在托馬士看不到的角度,擺出一副可憐相。他雖然不能確定奧德麗是否可以看到他此刻的表情,但爲了博取同情,他還是儘量讓自己做足了樣子。

“師傅,我面前這個‘傻瓜’可是號稱‘蒙林第一高手’的托馬士,我就算是身上沒傷,現階段也不是他的對手!這次我恐怕只能再次麻煩您救我離開了!”李子俊可憐兮兮的說道。

“先別急着喊‘師傅’,還沒正式拜師呢,你就已經給我惹了這麼多麻煩,我真得重新考慮一下,是否收你當徒弟?”

“這可不是我不想正式拜師,是您一定要找些有身份的見證人,這才把我的拜師儀式耽誤下來,您可千萬不能不認賬啊!”

“要不然我們因陋就簡,就在這個地方我向您施拜師禮得了!周圍這些人的身份、地位雖然差了一點,但貴在數量夠多,你也別嫌棄,我這就給您跪下。”說着李子俊真的作勢要跪在地上。

“行了、行了!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臉呢!知道的是你小子貪生怕死,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利用這件事強迫你拜師呢!”奧德麗趕忙阻止李子俊道。

“聽好了,立刻撐起一個,你所能做到的最強地全方位魔法盾。一會兒場內開始出現混亂後,你一定要全速向着托馬士衝。別說我沒提醒你,方向、時機都不能有任何差錯,而且機會只有一次,你如果錯過了,可千萬別埋怨我不救你!”

“師傅,你確定我衝擊的方向是托馬士?!”李子俊有些懷疑道。

“怎麼,不信任我?”

“不可能!師傅,您就瞧好吧!”李子俊知道奧德麗在這件事情上,絕不會與自己開玩笑,他邊說邊開始準備魔法盾。

“一會兒你只要聽到我喊出‘走嘍’兩個字,你要扶着我儘快向托馬士衝擊!決不能有半點兒猶豫!”奧德麗解除了‘魔音千里’之後,李子俊在凱瑟琳的耳邊小聲說道。

‘魔音千里’是一條由魔法元素構成的特別傳聲通道,除了傳聲的雙方,其他人根本聽不到他們的聲音。

剛剛凱瑟琳只是看到李子俊表情怪異地嘴巴開合,至於他到底說了什麼,凱瑟琳連半個字都沒聽到,李子俊只得向她簡單說出計劃。

凱瑟琳也有與李子俊同樣的疑問,但她更信任李子俊,只是點了點頭,沒再多問一個字。

魔法盾是魔法師最基本的魔法,幾個呼吸間,李子俊的魔法盾已經將他和凱瑟琳完全籠罩起來。

“侯爺,您不會妄圖就頂着魔法盾從我眼前衝出去吧?您是聰明人,可不要做出什麼讓自己後悔的傻事!”托馬士看着李子俊支起的魔法盾,冷笑着說道。

托馬士曾經很細緻地研究過李子俊,對於他魔武雙修的身份很清楚。不僅如此,托馬士還了解到,這段時間,李子俊在魔法方面的進展一直落後於他在武技方面取得的成績!而李子俊此刻支起的這個魔法盾,也充分證明了托馬士之前對他的判斷。

李子俊支起的這個魔法盾,雖然對於大多數人來說,絕對算得上滴水不漏;但它在托馬士的眼中,卻與一塊破了的門板沒有太大區別,最多也不過是讓他多費下手腳,他實在想不明白李子俊爲什麼要做這種無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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