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涼若玖就離開了涼家。是陸生親自送的，就連張副官去送，陸生都放心不下。尹德和涼若玖坐在後頭，離開母親還有昨天清韻的事情，讓涼若玖心中極其不是滋味。尹德忽然問道：“你可想清楚了？”
涼若玖答言：“想清楚了。”
坐在前頭的陸生聽的清清楚楚，不知是尹德故意的，還是就是說給陸生聽的。
緊接着，尹德就對陸生道：“陸督軍，送我們去柳鎮。”
陸生微微皺了下眉頭，隨即又鬆開，問着尹德，“爲何要到柳鎮去？難道不是應該去火車站嗎？”
尹德言道：“我們去柳鎮還要辦點事情。”
陸生問，“辦什麼事情？”
尹德笑了聲，沉聲道：“這個就不勞陸督軍您費心了。”
陸生心底冷然，也擔心，蹙緊了眉頭問道：“到底是去柳鎮做什麼？柳鎮是窩子，你要帶若玖去做什麼？”
涼若玖覺得好笑，冷聲道：“我去幹什麼，好像和你陸生沒有任何一點關係吧。”
陸生忽然讓司機停車，轉過頭來盯着涼若玖，提醒道：“你要知道，尹德是。你跟着尹德去幹什麼？你難道不知道尹德是嗎？！”
涼若玖沉然，心底分外清楚，同樣冷着臉看着陸生，一字一字道：“就算是又如何？難道你軍閥就好了嗎？現在這個世道這麼亂，好人壞人誰又分得清楚？我去柳鎮做什麼，和你陸生一絲一毫的關係都沒有！”
話落，涼若玖打開車門就要下車，陸生忽然道：“好！我就送你去柳鎮！”隨即吩咐着司機，“開車！走！”
涼若玖聞言，這才收回了手來。
她沒有多花話，卻總覺得這心裡壓着一股子氣，沒壓住，忽然怒道：“陸生，你利用我利用的可真是手段高明。現在我同清韻之間的關係已經如履薄冰，整個涼家又陷入了這樣的困境，你不覺得你卑鄙嗎？”
尹德聽見，趕忙低了低聲音提醒道：“若玖，好了。”
涼若玖似乎是沒有聽見尹德的話一樣，再次質問着陸生，“你說好的要保護涼家呢？爲什麼沒有做到？爲什麼？！”
陸生沉默，涼若玖的眼神一直死死盯着坐在副駕駛的陸生。良久，他擡起手來，壓了壓帽檐，還是沒有說一個字，軍帽下的那雙眼睛依舊深邃而黑暗，誰都看的不大真切。
涼若玖並非真的想去質問陸生，她想聽一個解釋。可是這樣的旁敲側擊不起任何作用，她只當作是自己演了一齣戲，苦笑道：“好，好……”她側過首去，看着車窗外。昨個兒還下那麼的雨，今天就停了。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想來，應該是好的吧。
到柳鎮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鐘了。
司機停好車，對陸生恭敬道：“督軍，柳鎮到了。”
“多謝陸督軍了。”
尹德道了聲謝，就拉着涼若玖下了車。
陸生從始至終，還是沒有說一個字。可車子，依舊是穩穩停着，不走也不退。
涼若玖手中提着行李箱，腦子裡頭忽然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來。忽聽得“咣噹”一聲，涼若玖手中的行李箱便掉到了地上，她緩緩擡起手來，甚至有些輕微顫抖，那隻手剛碰到嘴邊，她便有抽了回去。
尹德聞聲，轉過身來看着涼若玖，蹙緊了眉頭，上前了幾步，擔憂問道：“怎麼了？若玖你怎麼了？”
涼若玖一字沒有，忽然轉過身疾步走向了還停着的那輛汽車。她眉宇之間沒有任何一絲的猶豫，狠狠敲着車窗，這麼大的聲響陸生着實驚了一下，他放下車窗來，擡眸看着涼若玖，漠然問，“還有何事？”
涼若玖看着陸生，質問道：“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陸生心中明白，卻反問，“什麼什麼意思？”
涼若玖咬緊牙關，那句話一直像根鋼釘一樣錐着涼若玖的心。她想了又想，沉了又沉，最終還是直言問道：“你愛我嗎？”
陸生卻沉默了，他又擡起手來，再次壓低了帽檐。
涼若玖從鼻腔裡頭髮出一聲嗤笑來，看着他坐在車內一個字沒有。好像都是她在犯賤一樣，可愛不都是卑微的嗎？縱然是犯賤，也只犯賤這一次，涼若玖再言，“愛與不愛，我只需要你一個準話。約翰說過，既然愛爲什麼要埋於脣齒之間？約翰也說過，不要對不愛你的人上心。我都記在心裡，陸生，你到底是愛，還是不愛？”
“不愛。”
陸生給出的答案果斷決絕，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涼若玖心寒，笑了一聲，道：“既然如此，罷了。”
……
“大當家的回來了！大當家的回來了！”
聽見這麼一聲喊，涼若玖覺得是刺耳的疼。緊接着，就看見幾百號人端着長杆槍出來，這個場景，好像她第一次來的時候一樣。
“大當家的！”
還是那個刀疤漢子抱拳，對尹德恭恭敬敬。他看到尹德身邊的涼若玖似乎是詫異了一下，皺眉道：“涼小姐？”
涼若玖微微笑道：“許久不見了。”
那刀疤漢子又抱拳道：“不敢當，不敢當！”
尹德忽然握住涼若玖的手來，笑顏道：“都是自己人，不用這麼多禮。走吧。”涼若玖雖有那麼一瞬間想要抽回手，可腦子裡的那個念頭有一閃而過，反而握緊了尹德的手，進了山寨。
屋內陳設如新，覆上了一層大紅色。尹德又皺緊了眉頭，再次問道：“你真的可想清楚了？”
涼若玖坐在椅子上，模樣多有些黯淡，聽着尹德這般問自己，卻篤定答言：“我想清楚了。只有我嫁給你，纔可以讓清韻覺得我和陸生之間一絲一毫的關係都沒有。方纔我也問過陸生了，他若對我有情，自然不會如此。更何況，”涼若玖忽然停頓，尹德又蹙眉追問，“什麼？”
涼若玖搖了搖頭，“沒什麼。”
尹德此刻看着涼若玖的神色多有些憐惜之意，眉宇之間也多了些不忍，言道：“若你真的想清楚了，那麼我明天即刻着人去辦一切辦婚事要用的東西。”
涼若玖又是搖了搖頭，對尹德道：“走個流程就罷了，的而已。用不着那樣繁瑣。”
這才換尹德搖頭，他肯定道：“即便是走個流程，也要像模像樣。你是涼家的大小姐，總不能讓你委屈。”
“涼家的大小姐。”
涼若玖苦笑了一聲，低了低眉。
尹德擡起胳膊看了一眼時間，起身來，言道：“早些睡吧，時間也不早了。”
涼若玖點了點頭，“嗯”了一聲，“晚安。”
“晚安。”
話落，尹德就出去了，輕輕關上了門，有聽見他小聲在門口吩咐着什麼。涼若玖睡下的時候，門外守着幾個人。
第二，就聽見外頭腳步聲雜沓。涼若玖揉了揉太陽穴，總覺得自己腦子裡頭一片空白。她喝了口水，就連臉都未顧及的洗，便推開了門，就看見人來人往，摩肩擦踵。有的人手中拿着一抹紅，有的人手中像是拿着喜字，還有小小的箱子。涼若玖笑了笑，喃喃道：“尹德還真是費心了。這麼一大早就開始張羅了。”
身旁忽然有人喊了聲，“夫人！”
這一聲着實驚到了涼若玖，她連忙捂住胸口，愣愣看着盯着叫自己夫人的這個人。還是那個刀疤漢子，她鬆了口氣，言道：“你的聲音着實大。”
那刀疤漢子又是對着涼若玖抱拳鏗鏘道：“夫人好！在下關展！”
涼若玖驚魂未定，臉色也有些青白交錯之意，卻還是言道：“你好。”
只見關展忽然跪來，對着涼若玖又是鏗鏘有力道：“今天晚上您就要和大當家的成親了，夫人，今後關展願意爲夫人您肝腦塗地！在所不惜！”涼若玖見狀，伸出手來，言道：“請起身來吧。”
事情張羅了整整一天，匆匆忙忙。可尹德卻樣樣都用了最好的，他一直覺得涼若玖畢竟是涼家的大小姐，怎麼都不能夠虧待了涼若玖。
這鳳冠霞帔穿在身上，涼若玖只覺得沉重。尹德進來，便看見涼若玖坐在牀榻邊，他輕步走上前去，擡起手，卻又抽回了手去。還未等他掀紅蓋頭，涼若玖自己便將蓋頭取了下來，道：“悶得慌。”
尹德笑了笑，說道：“我這裡有瓶好酒，是我的一位故友從英國帶回來的，這酒，很烈。不如，來嚐嚐？”涼若玖一聽，即刻起身來，道：“好啊！”
“請！”
尹德開了酒，給涼若玖倒了少半杯子。涼若玖不滿意，從尹德手中奪過來酒瓶，又給自己斟了滿滿一杯，這才端了起來，對尹德道：“來！幹！”
尹德笑逐顏開，和涼若玖微微碰了下杯，道：“好！”
連連幾杯下肚，一瓶便沒了。涼若玖還沒有喝的盡興，尹德又開了一瓶，涼若玖看着這杯中酒，好像看到了五彩斑斕的絢麗一樣，那麼的萬紫千紅，又是那麼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