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
陸府。
客廳裡頭的燈一直亮着,林婉柔坐在沙發一側,聽着談話。從始至終,她都沒有插過一個字。
她心事重重,對自己父親的事情多有些逃避。林婉柔埋低了頭,就連頭都不曾擡起來。
陸生看向林婉柔,問道:“你可聽清楚了?”
林婉柔點了點頭,回答道:“婉柔聽清楚了。”
陸生又提醒着林婉柔,言道:“還有柳容沛一事。那邊已經要動手了,現在我必須配合他們。涼家那邊,就交給你做了。讓涼家的人儘快做好準備。不然,柳容沛那邊說變卦就變卦。”
林婉柔頷首回答道:“婉柔知道。”
隨後陸生便起了身來,看向了林婉柔,言道:“早些休息吧。我先去一趟督軍府。”
林婉柔也跟着起了身來,點頭應聲道:“是,督軍。”
陸生離開沒一會,張副官便來了。他上樓拿了封文件,林婉柔聽見聲音,又從屋裡頭出來。張副官下樓後,便看見林婉柔在沙發上坐着,忙問好道:“林小姐好。”又問道:“林小姐怎麼這麼晚都還沒有休息?”
林婉柔看向張副官,言道:“張副官,我有件事情想要問你。”
張副官的步子本來是很急的,沒怎麼停下來。可聽見林婉柔的話後,張副官停下了步子,看着林婉柔,蹙眉問道:“請問林小姐有什麼話要問我?”
林婉柔言道:“張副官可否上前來說話。”
張副官點了點頭,走上前來,卻同林婉柔保持着該有的距離。雖說現在這陸家只有她同張副官二人,可張副官也是知道避嫌的。
林婉柔皺了下眉頭,問道:“張副官,我這段時日一直是瞧見督軍好像是新得了一塊懷錶,是嗎?”
張副官點了點頭,應聲道:“回林小姐您的話,確實是的。”
林婉柔又問道:“那張副官你可知道,這塊懷錶是誰送給督軍的?”
張副官想了好一會子,才答言道:“前幾日好像是聽督軍說,好像是涼小姐送的。”
林婉柔一聽,立馬蹙起了眉頭來。臉色也多有些鐵青了起來,看着張副官的神色也多了一分冷然來,再次問道:“誰送的?”
張副官自然也是發現了林婉柔臉色的改變,趕忙回答道:“是涼家的大小姐。”
林婉柔差點就以爲了是涼清韻給陸生送的,她還在納悶。陸生本就不喜涼清韻,又怎麼會收涼清韻送的懷錶?現下一聽是涼若玖,林婉柔心裡頭自然是鬆了口氣。可這口氣,鬆的也不是那麼的暢快。
這幾日的風言風語早就傳遍了整個綿州,你添油加醋說一番,你又顛倒是非說一遍。更何況,那悠悠衆口,又是誰能夠堵得住的呢?自古以來,都是如此。人云亦云,便傳的就肆虐了些。林婉柔又怎麼會不知道呢?
張副官一直觀察着林婉柔的臉色,生怕林婉柔聽了後截然大怒。林婉柔並沒有截然大怒,而是笑顏道:“原來是涼家的大小姐啊,那塊懷錶可真是好看。改天我問問涼小姐,那塊懷錶是從哪裡買的,我自己也想買一塊留着欣賞。”
看着林婉柔這般笑顏說話,張副官也陪笑道:“是啊,林小姐。屬下也覺得那塊懷錶着實好看呢。”
林婉柔又嫣然一笑,道:“張副官,這會子你要忙的話趕緊去忙吧。不然督軍會責怪的。”
張副官點了點頭,應聲道:“那屬下就趕緊過去了,林小姐您也早些休息。”
林婉柔還是笑顏道:“張副官慢走,不送。”
張副官走後,林婉柔的神色立馬變成了冷然,她冷笑一聲,諷刺道:“只不過是一顆棋子而已。”
……
隔天一大早,涼若玖便要找陸生去同陸生說個清楚。
哪知,林婉柔過來了,是來找涼若玖的。
林婉柔來,涼若玖出於禮貌自然要陪着林婉柔。她看着對面坐着的林婉柔,穿着一身月白旗袍,模樣分外冰清。這樣的人,纔是要做陸太太的。涼若玖想着,心底不免又悽然了幾分。
她也不知,事情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
林婉柔端坐着,看向涼若玖言道:“涼小姐,我來找您,是有些話要對您說的。”
涼若玖禮言道:“您請講。”
林婉柔依舊笑顏道:“有些話,我覺得應該敞開天窗說亮話了。希望涼小姐您可以聽得明白一些。”
涼若玖看着林婉柔這個模樣,只覺得林婉柔像是一隻笑面虎一樣。她越是如此,涼若玖越是覺得自己後背瘮得慌。可臉色未變,點了點頭。
林婉柔擡眸看着涼若玖,言道:“你應該清楚,督軍對你們涼家算是盡心盡力了。一直以來都是督軍在保護着你們涼家,還有涼家酒莊。”
涼若玖答言:“這一點我清楚。”
林婉柔順理成章道:“既然你清楚,那就更應該知道督軍對你們涼家有着多大的恩情了。都是督軍的功勞。我也就長話短說了,有些事情不是你認爲是怎樣就是怎樣的。也別覺得,督軍對你有一絲絲的關心,你就認爲篤定對你至死不渝了。因爲,督軍只不過是把你當成了一顆棋子而已。”
她說的這般理所當然,涼若玖只覺得可笑。
怪不得涼清韻一直再說林婉柔如何如何,如今聽着林婉柔這些尖酸刻薄的話。她只覺得諷刺。
涼若玖站起了身來,看着依舊端坐着的林婉柔,提醒道:“那軍餉和軍糧,又算在誰的頭上呢?你又可知道,母親對涼家付出了多少?父親去世後,母親不僅僅要承受那些流言蜚語。還有承擔起涼家女主人的身份來。母親難道就沒有在保護着涼家?你覺得這是功勞?林小姐,您說這樣的話未免就有些過分了。”
林婉柔眼底波瀾不驚,平靜言道:“過分?我可不覺得過分。話說的難聽點,涼大小姐,若沒有督軍,那柳容沛早都騎到你們涼家的頭上去了。你事到如今說這樣的話,怎麼對得起外面那些關於你和督軍的風言風語呢?”
涼若玖的眸色冷了一分,盯着林婉柔,提醒道:“林小姐。說這樣的話小心閃了舌頭。”
林婉柔似乎是不知進退,她冷笑一聲,反問着涼若玖,“難道我說的不是嗎?”
涼若玖不想同林婉柔去爭辯任何,也不想提起陸生這二字來,更不想提及自己同陸生的事情。她知道現在還有挽回的餘地,不爲自己,也是要爲了自己的母親。她還算是客氣道:“是與不是。你自己心中清楚。如果林小姐沒有其他的話,便可以離開了。”
林婉柔聞言,起了身來,眸色平靜看着涼若玖,言道:“我今天來這裡,是督軍讓我拖話而你。”
涼若玖直言道:“有話直說,不用這樣拐彎抹角。”
林婉柔微微挑了下眉,言道:“方纔我也說過了,你只不過是督軍的一顆棋子而已。而柳容沛和督軍之間的關係也是好的不得了。所以,柳容沛想要打你們涼家的主意,只要督軍那邊鬆懈些。你們涼家,自然就會落入柳容沛手中。還有你,一顆棋子,就別想太多了。陸太太這個位置,不是你的。還有,這幾天就注意些吧。我勸你,還是儘快帶着涼夫人走吧。走的越遠越好。”
涼若玖聽到迷糊,什麼棋子?又爲何要走?涼若玖微怔,轉瞬就問着林婉柔,“你到底在胡言亂語什麼?”
林婉柔又是嫣然一笑,言道:“涼小姐,我的話也就說到了這個份上。你是聰明人,應該可以體會的過來。所以,我也不必說的太透徹了。到時候這臉面上若過不去,倒成了我的事了。”
林婉柔話中之意根本是敷衍了事,未有任何一絲誠心實意。
涼若玖諷刺,“林小姐果然是表裡如一。”
林婉柔又淡淡笑了下,言道:“這世界上表裡如一的人多了去了。涼小姐你也是呢。”
林婉柔也果然是巧舌如簧。
涼若玖不爭辯,她也說不過林婉柔這張嘴,再次下了逐客令,道:“時候不早了,林小姐請回吧。”
林婉柔沒有答言,轉過身便要離開。可走了沒幾步,她又停下了步子來,回過頭看着涼若玖,冷不丁道:“也是你犯賤。涼清韻想要給督軍送東西,那便讓她自己來送就是。你爲何要替她送?遲早都會出事的。現在你應該嚐到了這種滋味,不被信任的滋味。所以涼小姐,你和涼清韻之間的關係早就撕破臉皮了。”
林婉柔的話自己是在理的,這一點涼若玖承認。自己母親之前也警告過,她卻一字未聽。現如今林婉柔又這般去說,涼若玖自嘲。可對林婉柔,她不會讓步任何,言道:“撕破臉皮又如何?不管怎樣,我們都是血濃於水的。也輪不到你來插嘴說任何。”
林婉柔臉色依舊,言道:“自然輪不到我一個外人來說任何。你自己做的事情自然還需要你自己去解決。這俗話說的好啊,解鈴還須繫鈴人。若不盡快解決你同涼清韻之間的事情,恐怕這今後撕破臉皮的事情還多了去了。”
涼若玖沉默,一字沒有。
確實已經變的很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