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尹德收起了槍,將涼若玖一把推了過去。誰知涼若玖腳下一個絆子,差點一個踉蹌倒在地上,陸生眼疾手快,趕緊攔腰抱住了涼若玖,冷眼盯着尹德,警告道:“這次算是讓你們趁了個空子。若還有下次,就不要怪我不義。”
尹德沒有答言,而是看了眼那刀疤漢子,道:“把東西搬走!”
陸生的手很快從涼若玖身上抽離,眼底多了一絲憂心,卻又很快掩下。
涼夫人趕緊抱住了涼若玖,安撫着涼若玖的情緒,“若玖,不要怕。”
……
漸漸入夜,涼家飯桌上的菜也都上齊了。
涼若玖看的口水都快留下來了,涼若玖倒也是和涼夫人想的一樣,吃的狼狽,沒有顧忌。她看着涼若玖這樣就安心了,柔聲道:“慢點吃,沒人和你搶。”
涼若玖只是點頭,使勁往嘴裡頭塞着吃食。
涼夫人也一直輕輕拍着涼若玖的後背,生怕她噎着。
一張桌上,坐在一塊的都是涼家的姨太太,看着涼若玖那模樣,也都是個個用綾絹扇掩住半張臉,你說我說,竊竊私語。
涼清韻的吃相倒是既文雅又端莊。
方萍在旁坐着,看了眼涼若玖,嫌棄道:“吃飯就吃飯,狼吞虎嚥什麼。去了一趟土匪窩,回來就連吃相都變的這麼難看了,指不定以後會不會變成女土匪。”
方萍並未若有所指,反倒直言。
涼清韻放下筷子,戳了戳方萍,“母親,若玖受了驚,在那裡也沒有進食,你怎的這般說呢?”
涼夫人看向方萍,道:“坐着說話也腰疼嗎?”
方萍撂下了筷子,一臉的狐疑,反問道:“不是我方萍多管閒事,這要是若玖出了個好歹,夫人您肯定哭天喊地的。我關心難道也有問題了?”
涼夫人依舊是給涼若玖碗中夾着菜,未看方萍一眼,道:“關心則亂。你方萍大可不必在飯桌上談這些,煞風景。”
“吃飽了!”
方萍故意說的很大聲,起身來,一肚子怨氣的離開了。涼清韻緊隨其後,抓着方萍的手腕,皺眉道:“母親。”
涼清韻也確實有些生氣。
方萍的性子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可故意爭對,便就是她的不對了。
涼若玖可精明着呢,聽着,自個兒也斟酌着。但先填飽肚子纔是最重要的,她吃飽了,這纔對涼夫人道:“母親,明天我去學校。”
涼夫人微微皺了下眉頭,懷疑道:“哭天喊地的你不去,怎麼今天開竅了?”
“書中自有黃金屋嘛。好好學習,才能成大事嘛!”涼若玖笑嘻嘻的,涼夫人雖然納悶,但還是應允道:“好。”
吃飽喝足,涼若玖有些困了。
趴在飯桌上就睡着了。
涼夫人嘆了口氣,打算叫醒涼若玖。
可就在此刻,方管家皺着眉頭進來,言道:“陸督軍來了。”
涼夫人皺眉答言:“請陸督軍先坐,我待會子過來。”
“不用了,涼夫人。”
涼夫人再次看去,陸生已經站在了自己眼前頭。
她看了眼涼若玖,道:“這孩子睡着了,我先叫起來。”
陸生擺手,搖了搖頭。
涼夫人愣了愣,卻又似乎是明白了陸生的意思。
隨後就見陸生小心翼翼的抱起了涼若玖,對涼夫人道:“怕驚着。”
怕驚着三個字,涼若玖聽的迷迷糊糊,卻不知是誰說的。她此刻睏意沉沉,在尹德那裡休息的也不怎麼樣,便沉沉睡了過去。
陸生將涼若玖安穩放在了牀榻上,蓋好了被子,步履極輕,又輕輕關好了門,這才退了出來。
陸生出來,便看見涼夫人坐在客廳裡頭,夾着一支女士香菸,淺淺吐着煙霧,臉上多有些落寞之意。
涼夫人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整個涼家酒莊。她做事縝密,心思細膩。可從來都不知,會在幾年前喪了夫。但舉手投足之間,依舊高貴脫俗。
陸生自然清楚涼夫人是怎樣的一個人,微微蹙了下眉坐在了涼夫人對面,低沉道:“夫人,上海那邊的信說柳容沛打的是涼家酒莊的主意。若是夫人您不配合,便就要動用武力。但請夫人放心,有陸生在綿州一天,就不會讓柳容沛得逞。”
“任何人都認爲涼家酒莊是塊寶貝。沒有錯,的確是塊寶貝。可是這塊寶貝,誰接手誰就得死。涼秋之接手,死了,下一個,會不會就是我呢?”涼夫人說着,便自嘲一笑,將菸頭捻滅在菸灰缸裡頭,挑眉看着陸生。
“涼先生的事情事出有因。”陸生答言。
他的面色微微有些動盪,眉宇之間也多了些擔憂出來。
涼夫人搖頭,對陸生道:“縱然事出有因,可事隔多年,誰能查出來?究竟是誰做了手腳?又是誰,想要費盡心思奪走涼家的一切呢?陸生,如果能查,我早就查了,又何必苦苦等到現在呢?”涼夫人眼底劃過一絲淡淡的謹慎來,卻轉瞬即逝。
陸生抿脣,久久未答言。
眼看着,涼夫人又從煙盒中拿出一根菸來,陸生趕緊擡手阻止道:“夫人,不可再抽了。”
涼夫人沉了沉,垂下了眸子,將煙放了回去。
陸生又言道:“夫人。柳容沛原先就是在涼家酒莊做事的人。人人都知道他是一個促狹之人,一心窺探與涼家酒莊。而涼先生出事之後,柳容沛也銷聲匿跡。就在兩年前,才從上海傳來他的消息。他的嫌疑,不可避免。”
涼夫人緊了緊外披,似是在想着什麼,過了一會子,她才言道:“昔年之時,曾和秋之去過一次上海。那個地方,紙醉金迷。正好適合柳容沛那樣圓滑的人生存。他能夠在上海灘混出點名頭來,也是意料之中。可我,並不想費那麼多心思去查那樣一個人。”
涼夫人似話裡有話。
陸生也自是聽了出來,便篤定答言着:“夫人放心,陸生會查個明白。”
“那就有勞陸督軍了。但希望,不要牽扯出來那件事情。不然,一切都覆水難收。”涼夫人的話更像是一種警告。
陸生點了點頭,起身來,告辭道:“夫人早些休息,陸生告退。”
涼夫人頷首答言:“有勞陸督軍。”
陸生沒說什麼話,離開時皮靴踩在地毯上沒有任何聲音。
涼夫人也愈發覺得,漸行漸遠了起來……
那個沉秘舊事,如果被翻出來,一切,都會迴歸腥風血雨。
她鎖眉,喃喃,“一切,都不可能照舊。”
涼夫人默了許久,拿起一件外衣來披在身上,喚道:“方管家。”
聽着涼夫人喚方叔,涼若玖猛然驚醒,一骨碌爬起來,躡手躡腳的穿好衣服鞋子,靠在門邊聽着外頭的說話聲。
方管家趕忙進來,恭敬應聲道:“在。”
涼夫人吩咐道:“帶我去看一趟柳小姐。”
“是,夫人。”
柳小姐?
母親要去見柳小姐?
涼若玖心中惶恐不安,想起了陸生和柳小姐說的話來。眉頭緊蹙,小心翼翼打開門,偷偷跟着方叔和涼夫人的步子……
柳小姐被關在一處別院裡頭。
相隔甚遠。
雖是夏日,可這夜晚吹來的風還是有些涼。
涼夫人緊了緊外衣,對方叔道:“這別院常年無人住,我擔心柳小姐住在這裡會越發神志不清。改天就給柳小姐換個地方,調養身心纔是最緊要的。”
方叔點頭回答:“是,夫人。我明白了。”
茫然間,涼夫人眼底閃過一絲淒涼來。
她也不知,這個決定究竟是對是錯。可她已經無路可退了……
涼若玖在後頭跟着,只顧着看人,一個不小心差點摔倒。
涼夫人同方叔一同回頭,看了看四周,警惕道:“方管家。沒人知道柳小姐來了綿州吧?”話中含着些許質疑。
方叔擰着眉,對涼夫人解釋道:“回夫人您的話,沒人知曉。陸督軍的保護工作做的很好,但請夫人放心。估計方纔是有什麼野貓竄了過去,畢竟別院從老爺走之後,就沒有人住過了。”
秋之……
涼夫人暗暗呢喃。
涼若玖躲在假山後頭,連一個大氣兒都不敢出。
“走吧。”
涼夫人的語氣落寞了些。
方叔低了低身子,提着煤油燈照着腳下路,提醒道:“這塊都是石子路,夫人您走的時候小心些。”
涼夫人微微頷首。
見方叔和涼夫人走出去一段路程後,涼若玖纔跟了上去。
柳小姐屋內的蠟燭燃着,似燈火通明。
方叔推門進去,蠟燭忽然搖曳不定。
端坐在桌前的柳小姐,一動不動,就連眼眸都不曾擡起。
“柳小姐。”涼夫人啓脣。
“涼夫人。”
她倒是應了一聲。
方叔看了看四周,才掩上了門。
定了定神,涼若玖纔出來,蹲在門口等着裡頭的談話。
方叔搬了個凳子,請涼夫人坐了下來。
她也同樣端坐着,凝視着柳小姐,言道:“素來聽聞柳小姐教養極好,如今一見,的確如此。我這裡,有一事要問問柳小姐。也望柳小姐可以如實回答。”涼夫人雖有鋪墊的話,但她心中清楚柳小姐的家世。
聞言,柳小姐緩緩擡眸看着涼夫人,答言:“涼夫人問便是。”
涼夫人眸色轉冷,問道:“我先生的事情,柳小姐你知道多少?關於當年那件事情的轉折,你又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