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萍賣掉了自己的那些首飾後,才湊夠了兩萬塊。
她還給了涼夫人後,這纔算了事。
而這兩萬塊,涼夫人又算在了軍餉上頭。轉瞬之間,這兩萬塊便沒有了。涼夫人也是個生意人,自然不會做虧本的生意。她知道這兩萬塊用在了軍餉上頭,自然會有益於涼家。可這樣支出去,涼家便陷入了困境。
但爲今之計,只有先護住涼家纔是最緊要的。
涼夫人看着賬簿上又被劃掉的一筆,心事頗重了些。
罷了。
涼夫人這麼想着,就將那個賬本收了起來,鎖進了櫃子裡頭。沒一會,方叔便敲門進來了,只見他微微低了低身子,恭敬稟告道:“夫人,陸督軍來了。”
涼夫人似乎是多了些詫異,問道:“他這會子來做什麼?”
方叔答言:“回夫人您的話,陸督軍是一人前來的。應該是爲了老爺一事而來的。”
涼夫人蹙了下眉,不確信問道:“爲了秋之一事而來?”
方叔也有些不太確信,答言道:“回夫人您的話,我也只是猜測。”
涼夫人起身來道:“先過去再說吧。”
方叔點頭,應聲道:“是,夫人。”
涼夫人的心思有些不安,她進去後,便看見陸生坐在椅子上。他看見涼夫人進來後,趕忙起身來,摘下軍帽,禮言道:“涼夫人。”
涼夫人微微點了下頭,以示回禮,言道:“陸督軍無需多禮,請坐。”
“多謝涼夫人。”
謝過後,陸生才坐了下來。
涼夫人坐下來後,便吩咐了方叔倒茶,隨後便問道:“不知道陸督軍一大清早的來找我是有何貴幹?”
陸生答言:“是關於涼先生的事情。”
提起這幾個字來,涼夫人的臉色不大好了。她擡眸看向陸生,問道:“怎麼了?”
陸生似乎有了下猶豫,但很快,他就言道:“我聽說,是關於涼家酒莊地下藏着的秘密。所以涼先生纔會因此喪命,請問涼夫人,是否是這樣的?”
倒茶的方叔明顯愣了下,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陸生。
涼夫人神色倒依舊,言道:“涼家酒莊地下沒有任何秘密。恐怕陸督軍您聽到的消息是錯的吧。”
涼夫人的口吻裡頭有了些冷然來,陸生自然見壞就收。有些歉意道:“那肯定是陸生聽錯了消息,還往涼夫人您原諒。”
“無妨。”
雖是清淡二字,但涼夫人眼眸中的冷意越發清晰了起來。
陸生見狀,又撇開了話題道:“還有一事。要請涼夫人您幫忙。”
涼夫人微皺眉頭,問道:“什麼事?”
陸生蹙着眉頭,徵求着問道:“過幾天便就是父親的生日了,所以我想着,父親喜歡喝涼家的陳年佳釀。涼夫人可否買幾壇給我?”
涼夫人聽了聽,臉色才變好了些,言道:“買幾壇就算了。既然你陸督軍都已經開了這個口,那麼,拿幾壇便是了。”
陸生也是鬆了口氣,言道:“多謝涼夫人。”
“不必。”涼夫人話落,陸生便就起身來,言道:“府裡頭還有些事情我就先回去了,涼夫人您如果有什麼吩咐儘快找我,陸生就先告退了。”
涼夫人依舊端坐着,淡言道:“陸督軍慢走,不送。”
陸生點了點頭,便離開了。
陸生剛走,涼夫人的臉色即刻冷的像冰一樣,低聲道:“有些人,看來是真的不到黃河不死人。涼家酒莊地下的秘密,他們永遠都不會知道的。方叔,去查。查清楚究竟是誰在走漏這樣的風聲。”
方叔點頭答言:“是,夫人。”
方叔轉過身準備離開,似乎是一下子記起了什麼,又轉過身來,言道:“哦,對了,夫人。胡老闆剛纔派人送了請帖過來,今天晚上要在明遠大酒店裡頭舉辦一個舞會,讓您帶着小姐過去呢。這裡是請帖。”
他從袖口中拿出了請帖來,遞給了涼夫人。
涼夫人有些詫異,蹙眉問道:“胡老闆怎麼天天舉辦舞會?”
方叔回答道:“胡老闆是個生意人,講究的這套也是西洋那套。他覺得這樣談起生意來更成功,所以便這樣效仿着做。”
涼夫人沒說什麼,只是吩咐道:“先告訴若玖一聲吧,可千萬別讓她分心了。就說,是有重要事情纔要去胡家的。如果是聽着了舞會,我擔心她又無心學習,思緒全跑在了那上頭去。”
方叔點頭答言:“是,夫人。”
“去做吧。”
涼夫人話落,眼底多了一絲複雜來。
她只希望,自己最擔憂的事情不要發生。讓涼若玖安心在綿州過完這一年,翻過年後,她就趕緊送涼若玖出去留洋。這是唯一的辦法,也是唯一可以離開綿州的途徑。若要以其他藉口,恐怕還出不去綿州。
她沉了沉,就有下人進來通報道:“夫人,您的電話。”
涼夫人忽然警惕了起來,問道:“誰的?”
“北平來的。”
涼夫人沒說什麼,邁開步子急匆匆的去接了電話。她進到辦公室的時候,電話一直是響着的。
涼夫人沉了沉,才接起了電話,“喂。”
“涼夫人,近來可好?”
電話那頭是一個沉穩的男聲。
涼夫人聽到這個聲音,覺得莫名其妙,她反問,“應該是我們這些做小輩的問問您,您是否安好呢?”
“自打涼夫人你將柳小姐接去了一趟綿州之後,我這邊可是日日都有人過來騷擾。就連這麼熱鬧的戲都沒有幾個人來看了。這三三兩兩的看客,真是令我十分揪心呢。不過所幸的是,柳小姐肯答應我重新上臺,這才拾回了戲院該有的風貌。不知道涼夫人可否清楚這事情的因果呢?”
涼夫人聽着電話裡頭的聲音,情緒莫名其妙的就激動了起來,握着電話的那隻手開始劇烈顫抖了起來,她忽然高聲道:“沈老闆,你說這樣的話可就過分了吧。想必,您也是知曉我先生一事的人。如今說出了這樣的話來,你不覺得愧疚嗎?秋之的在天之靈看着你們呢!哪一個先死,秋之都算着呢!”
電話那頭,依舊分外平穩答言道:“涼夫人,你的心情我能夠理解。涼先生出了那樣的事情,作爲老友的我也很是痛心。但是,有些事情不能夠查就不要去查。我知道涼夫人您也是個明理人,所以說,不可再查了。”
沈老闆的聲音裡頭帶着些懇求之意,涼夫人聽了雖覺得詫異,畢竟沈老闆的身份她是知曉的。如今沈老闆拉下來這個臉面求她,她如果說個繼續查,那麼將沈老闆的顏面擱在哪裡?可是,她的確是要繼續查的。
涼夫人便想着和沈老闆扯幾句,故作一副怒意態來,不滿道:“事到如今,沈老闆您也來勸我了?”
“涼夫人,我和秋之的情分你是知曉的。我能夠幫你,自然就幫你了。但是,這一次是真的不能夠幫你。所以,青青。你放手吧。不要再繼續查下去了,查下去對你,對涼家都是無益的。甚至,將涼家的一切都賠進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你如果明白我的意思就給我一個準話,不要再查了。”
青青……
涼夫人心膽皆碎。
自從秋之走後,再也沒有人這麼叫過她了。如今,她再次聽到這二字,只覺得諷刺。越是如此,她纔要查出真相來,替秋之換一個公道。但秋之在世之時又同沈老闆的關係極好,她自然不想將沈老闆拖下水來。
涼夫人沉默。
電話那頭的沈老闆聽着電話這頭的涼夫人沉默,便試探問了問,“可還在聽?”
涼夫人忽然答言:“我在聽。”
“那你可有準話了嗎?”沈老闆再問。
忽然斷線了。
涼夫人沒有急着打過去,而是在斟酌。她到底該不該先應了沈老闆的話,然後在暗地裡頭繼續查?
可這麼做,終究是不仁不義的。
可是她能夠有什麼辦法?只有繼續查下去。只有將那些人統統都得到懲處,涼夫人才會寬心,她也想,自己丈夫的在天之靈可以看見。所以,她必須要查下去。她攥緊了拳頭,眼神也堅定了一分。
這個時候,沈老闆的電話又打了過來。涼夫人故意不接,等到沈老闆打第二次的時候,涼夫人才接起了電話來。可她接起了電話來,卻也是一個字都沒有說。沈老闆有些着急,問道:“有準話了嗎?”
涼夫人“嗯”了聲。
沈老闆有些急促問,“什麼?”
“爲了涼家,爲了我的女兒。還有這涼家祖祖輩輩的東西,我決定,不會在繼續查下去了。我打算,收手了……”
涼夫人的聲音有些嘆息,也有些不忍。
她心裡頭的話的確是如此,她也不想去查。她也本來就不是個多管閒事的人,但是,自己丈夫的事情她如果不去查個因果來,如何交代?掛掉電話後的涼夫人,杵着桌沿,頃刻之間,覺得自己有些無能爲力。
她一擡頭,就可以看見涼秋之的畫像。
她心如亂麻,沉了沉,漠然道:“你死的無辜,我必然會查出來事情的真相,還你一個公道。”